第八十八章 对长亭晚
阁楼之上的少女一愣，看着那熟悉的笑容，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楼下，赵聿抬头望着李栖儿，目光柔和，见她脸色红润，身上穿着的那件轻纱裙袄，一看就不是一般货色，便暗暗舒了一口气，看来栖儿在这里过的还不错。
如此，他便放心了。
二人对视良久，相视无言，赵聿张了张嘴，发现此时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是，他见到栖儿过的不错也就放心了，回去以后也可以给佩姨一个交待，至于其他，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赵聿笑了笑，向着楼上的李栖儿挥了挥手，转身便想要离去。
长路兮漫漫，相望兮于山高水长。
云雾兮茫茫，未央兮于氤氲朦胧。
山海兮沧沧，再道兮于对长亭晚。
阁楼上，李栖儿回了回神，见此心中一急。
“聿哥哥等等。”
随即一撩裙摆，右手撑在栏杆之上，作势翻过栏杆，就要往下一跃。
赵聿听见栖儿喊他，便转头望去，就见这妮子纵身一跃，从那阁楼之上跳了下来，他心中一惊，连忙跑上前去，想要伸手接住。
这阁楼说高也不高，说低也不低，有五层楼的样子，对于修士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李栖儿来说，还是有些牵强了。
虽说这福地灵气充足，温絮也教过她引气入体，但是这都是皮毛中的皮毛罢了。李栖儿的修炼方法，其实与人族修士不太一样。
对于这一点，温絮也有些头痛，那封印不太好破。
李栖儿跳下去就有些后悔了，刚刚见到赵聿要走，头脑一热的她没有考虑如此高度，一时间竟然有些慌乱，以往师傅教导她的引气入体的口诀，此时由于紧张也忘的一干二净。
就在身体极速下坠期间，在慌乱之中，她眼中瞥见一道身影向她冲来。
赵聿冲向那道身影，双脚用力一蹬，身体跃至半空，伸出双手来接住那极速下坠的柔软躯体。
温玉入怀，一阵清香扑鼻，这阵香气他之前就曾闻到过。就在他稳稳的落地后，将李栖儿放在地上。
语气有些责怪的说道。
“这么高你都跳，你怎么想的？”
赵聿有些无奈，他感受不到她体内有灵气窜动，也不知道这妮子是怎么想的。
李栖儿站在他身前，低着头，两只手揉搓着衣裙，如玉般得脸蛋上一抹浅浅的红晕浮现。
赵聿见到矮他一头的栖儿这副模样，心中有些好笑，这不还是那个傻丫头么，不由得，他伸出手想要揉揉这妮子的头。
“清粥姑娘？”
远远的，一声带有疑惑意味得男子声音响起。
赵聿一愣，转头望去，就见到一位身着云宫宗门服饰的少年向他们这边走来。
见此，他刚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只不过他有些不明白，这人刚刚在叫谁？
李栖儿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便很快消散，见那少年向她们走了过来，于是便轻声说道。
“他叫吴降生，是宗门大长老的关门弟子。”
话音刚落，这位名为吴降生的少年便站在二人面前。
“清粥姑娘，没想到今日能够在这里见到你，你整日闭门不出，会长霉的。”
李栖儿微微一笑，只是语气清冷。
“多谢吴师兄关心了。”
李栖儿没有向吴降生介绍赵聿，她觉得没有必要，她也不想和这吴降生扯上太多关系，倘若将赵聿介绍给他，那可就不太一样了。
赵聿在一旁也是一愣，清粥姑娘？他有些疑惑，随后他又想了想，栖儿没有给他说，想必也有她的理由，他自然也不会去追问。
吴降生笑了笑，没有在意李栖儿的语气，反倒是侧目，看了看赵聿，见他这副打扮，怎么透着一丝土味，暗想此人必然是山野之人。
随后目光瞥见他腰间那枚朱红色葫芦之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很浅很浅，不易察觉。
“清粥姑娘，这位是？”
吴降生笑容温和。
李栖儿不想答话，没有吭声，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一旁的赵聿见到这妮子的表现也有些诧异，心想怎么了这是？
于是乎他只得拱手行了行礼，笑道。
“在下赵聿，自北境而来，算的上是李……清粥的兄长了，特来此看看她。”
吴降生恍然，听见他是李栖儿的兄长，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起来。
“久仰久仰，赵兄与清粥姑娘兄妹情深，真是羡煞在下了，不知赵兄初来我宗，可否赏光，今夜有一筵席，情寄山水之间，与君把酒言欢？”
赵聿一愣，莫不是他们这种世宗子弟的聚会？这种聚会他可不太习惯，山野惯了，还是吃不惯细粮。
于是他面露歉意之色，正准备拒绝之时，就听吴降生又说道。
“赵兄初来乍到，吴某这接尘至诚之邀，也要拒绝么？”
赵聿一听，有些哑言，刚刚想要拒绝的话语咽了回去。其实他本不善拒绝他人，见这吴降生又是出于好意，他就更加找不到理由了。
在犹犹豫豫之间，又听吴降生笑道。
“那天色将晚之时，在下就在正闲山上的上风亭恭候二位了。”
说罢，吴降生脸含笑意，像是极为高兴，不等赵聿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去了。
身处在这处福地里，便不能以外界的时辰计算来时间了。
赵聿见吴降生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啥。
只得轻声叹息一声，无奈的看了眼身旁的李栖儿，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细腻腮部有些气鼓鼓的。
他挠了挠头，讪讪笑了笑。
“见他也是出于好意……”
李栖儿见此，微微摇了摇头，看向赵聿得眼神似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修仙的第一步，要学会拒绝才行。修士行事大多出于自身考虑，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在利益诱惑的面前，其余的一切都可以舍弃。”
李栖儿认真的说道。
赵聿愣了愣，怎么这妮子还说教起来自己了？随即他觉得腰间有些烫，便伸手将那枚朱红色葫芦拿在手上。
李栖儿说罢，自顾自的转身向着某处走去。
“走吧，这里离正闲山还是有一段距离。”
赵聿跟在李栖儿身后走着，霞光晚照，使得整个天地之间都呈现出一种橙红之色。在天际的另一边，一轮明月正在缓缓升起。
他其实有许多问题。
比如刚刚你说其余一切都可以舍弃，是什么意思？
比如他们为什么会叫你李清粥。
比如你为什么会来这么远，来到这里。
比如…………
就在霞光与月光的交替之中。
低头走在山路上的他突然听见。
“以后我都会告诉你的，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是以前的我，不曾改变……”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树林之间，红色霞光与白色月光一同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印照在少女身上。
他觉得似乎她比以前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