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湖君今景
赵聿笑了笑，俯身拿起放在火边烤的烧饼，掰了一半递给这位自称为魏巍的男子。
“在下赵聿，从北境观山镇来。”
魏巍愣了愣，接过赵聿手中的烧饼，吃了一口。
“观山镇？唔……有点印象。”
魏巍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他们妖司的这种官员，也是要时常行走在山川地泽之间，可以说在允朝境内，就没有他们没有去过的地方，就比如那偏远的观山镇，他也有印象。
按妖司卷宗上记载，观山镇有一地祇，据说前一阵子被谢神君册封为山水神，这本不符合礼制，之前妖司也曾上报过此事，但是却石沉大海，到现在也不见音讯。
“哦？你跑这么远来作甚，这里兵荒马乱的，还是离南方远一点的好。”
说着，魏巍从怀里摸出一只酒袋，这只水袋可不像赵聿那膻味颇重的羊皮水袋，这酒袋制作精美，通体雪白，被绒毛覆盖，上嵌珠雕花，刻有所属衙门，持有人职务等等。
赵聿看了看，默默的收起放在一旁的羊皮水袋。
“去南方一趟，有些事情。”
说着，赵聿啃了一口烧饼，想要喝口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羊皮水袋从身后拿了出来。
魏巍见此，微微一笑，他并没有其他意思，东西寒颤不寒颤不要紧，关键是好用就行，只不过见这少年水袋里装的是水而不是酒，便出声说道。
“你可知那些个江湖人为何喜欢喝酒？”
赵聿听闻摇了摇头。
“为何？”
“江湖行走，比不得家里自在，难免身不由己，今儿露宿郊野，明儿夜栖孤坟也是常有的事，长长久久之下，难免心中会忧愁烦闷，这时候便需要这酒，古话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能一解心中烦闷，露宿荒凉野地之时也可壮胆驱寒，路遇志同道合之辈，亦可把酒言欢，一诉衷肠。你说是也不是？”
赵聿点了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这么说，酒乃出门随身之物，可是俗话说喝酒误事，会令人昏聩……”
魏巍摆摆手，打开手中那只酒袋，一阵清香扑鼻，他喝了一口，便递给身旁的赵聿。
“你尝尝？”
赵聿试探性的接过，闻了一下，确实不错，比水有些滋味。
这时，又听魏巍缓缓说道：“世俗之酒，称为粮精，只是单纯的用五谷杂粮酿造而成，当然，这之中也不乏有些好酒，滋味也还可以，但大多数还是有些辛辣，酒气味冲，不够温润，这些个酒价钱便宜，平常也只是那些个百姓买回家下个吃饭的佐料罢了。那些粮精中的好酒，也只有些富商员外买得起，这些人要些面子，以酒待客之时，脸上也有光，但仍然算不得上乘，充其量也就算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其上，可统称为下酒，在这之上，以自然山精野果酿制而成。这类酒的原料非人为干涉，存在于世间山野之地，由于常年吸收天地灵气，日月之精华，加之难以寻找，虽说不会出现在极凶极恶之地，但总归是有些危险的，所以酿造这类酒，难度较大，一般也只有高居庙堂之上的达官显贵，亦或者一些个仙家势力才喝的起，这酒虽说有些灵气，但是在炼制的过程中总会有些许消耗，所以这类酒被称之为中酒。”
赵聿闻言有些诧异，没想到这酒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
“你这酒莫非就是中酒？”
他摇了摇手中的白色绒毛水袋，犹豫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小口。随后有些惊异，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冲闷，相反，一股舒爽的酒气入体，虽说酒气厚重稠绵，有些晕头，但是却令他极为舒适。应当是他很少饮酒的缘故。
赵聿将塞子塞紧，递给魏巍。
“对了，你说有下酒，中酒之分，那应当有上酒？这上酒如何？”
魏巍接过酒袋，又继续说道。
“九洲大陆之上，能够被称之为上酒的酒，只有十八种。”
“哦？哪十八种？”
他有些好奇。
魏巍一愣，挠了挠头，讪讪笑道：“哈哈……我也是听人说起，只知道巍朝最南端的玉陵岛上十里桃花坞，据说那里的桃花仙酿可为上酒，还有中土神洲的青竹山夫人所酿造的青竹仙酿也可为上酒，还有……”
魏巍打开酒袋，喝了一口，面露思索之色。
片刻后恍然说道。
“还有西方擎烨洲的栖霞山，据说那里是凤归之处，那里有一绝世名酒，可在十八上酒中排列前十。还有北寒山洲的风雪酿……”
赵聿坐在一旁安静听着魏巍说着，见魏巍眉眼亮光，像是心中极为向往。
“据说这十八上酒中，口味不一，各有绝世之滋味，我要是能喝遍这十八上酒，此生足矣……”
说罢，魏巍猛地灌了一口后，又递给赵聿。
“只吃馍作甚，喝酒。”
赵聿接过酒来，学着魏巍的样子，猛然灌了一口。
“咳咳……”
不常喝酒的他，看来还是不太习惯。
魏巍见此，哈哈一笑，啃着手里的烧饼。
轻声嘟囔道：“你吃过这湖中之鱼？”
赵聿用袖子抹了抹嘴，有些疑惑的望着魏巍。
“怎么了？”
只见魏巍嘴里咀嚼着烧饼，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
缓缓说道：“此湖的来历你可知道？”
“之前在镇子上有位渔夫汉子说，这砚湖是圣人砚台砸出来的。那鱼也是他卖给我的。”
见此，魏巍心中了然。
“这砚湖来历不假，确实是圣人失手所为，距今已有上千年之久，然而这湖中生灵，早已被那圣人灵墨沾染，所传道统也是那圣人道统，虽说稀薄无比，但总归是有的。凡间百姓未开天门，所以食之无事，山上修士食之，亦会沾染其中因果。”
赵聿心中一惊。
“你怎么知道？”
“凡是境内出现过的妖族，我妖司必然记录在册……”
“你是说……”
魏巍点了点头。
“不错，那位圣人，本是妖族出身。”
“那是何方神圣？”
魏巍摇了摇头。
“抱歉，此事绝密，非我小小的妖司行刑官能够窥探的，不过你不必担心，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但是并未有人出现任何异常，只有些许因果缠身罢了。”
赵聿听闻，沉默不语。
这事他起初觉得没什么，但是他始终是觉得心中不安，也对，这事搁谁身上都是一个疙瘩。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也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或许可以回去问一问许莫负，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他心中揣揣。
“那日我在砚湖镇，看见一女子踏水来去，那女子衣着华丽，双眉之间，有一个朱砂痣，你可知是何人？”
魏巍脑袋思索片刻，随后一脸古怪看着他，赵聿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刚刚的些许酒意也在此时一扫而空。
“眉间朱砂痣……”
“莫非你说的是这砚湖湖君？”
“这砚湖是有位女子湖君，名为今景，于百年之前被仁宗皇帝册封，妖司也记录在册。”
赵聿低着头，看着身前的火堆。他记得，那女子湖君似乎询问过他要不要吃下那一尾鲤鱼，当时他也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她倒是像在提醒他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