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武袖
大允征和二年。
九月霜降，天气渐寒。
京城。
不知怎么，今年的霜降时节要比往年冷了一些。
虽说是深秋已过，初冬将至，但是这对于京城的百姓来说，来的是有些早了。
傍晚，整个京城已被一层厚厚的白霜包裹，清冷的空气冻的人们有些难受。
家家户户已然开始生炉取暖。
内城，一处有些气派的府邸。
“小姐——”
“今儿天气有些凉，咱还是早些回去吧。”
一处庭院里，一位老人面色有些忧虑，紧盯着庭院内的少女，手里还拿着一件御寒的红色氅衣。
看这老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这处宅子的管家了。
少女莫约十六七岁，身着白衣收束武服，手持一杆六尺有余的银枪，挽着高高的的马尾发髻，颇显英气。
长枪舞动，锋芒点点。银光皪皪，动如迅雷。变化莫测，枪意随风。
一时间，整个庭院内的落叶都被那杆银枪牵引，随之而动，如影随形。
好不壮观。
就在这时，少女枪意陡然一滞，那随之而动的落叶也没有了牵引，缓缓的飘向地面。
啪啪啪——
一阵掌声随之响起。
“好一个不动如山，动如雷震的枪法。”
“几月未见，袖袖的枪法进步的竟如此神速。”
武袖细腻的脸蛋上渗出了丝丝汗珠，循声望去，就看见一旁斜靠在柱子上的那人。
少女嫣然一笑。
“莫负！你怎么来啦，你的事忙完了？”
许莫负笑了笑，走向前去，拿过那老人手上的氅衣，又向着老管家挥了挥手。
老管家会意，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外边的事都差不多了。”
许莫负坐到院子内的一处石凳之上。
武袖见此，手一用力，将手中的那杆长枪深深的插入泥土里。
随后走到许莫负旁边，拿起他手中的氅衣披在身上，也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听父亲说，南边要打仗了是不是？”
许莫负闻言，看了看这位面带激动之色的少女。
笑道：“你这么兴奋干什么，寻常女子听闻战事将起，哪个像你这样？小心你这样，那王家将你退婚咯。”
武袖听闻小嘴一撅，女子神态尽显。
“退婚就退婚，谁稀罕，这都是父亲他们在我小时候指定的，根本就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见都没有见过那人，才不想嫁过去。”
说到此处，武袖神色有些向往。
“我想上阵杀敌，像父亲那样，做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指挥千军万马。”
许莫负看见眼前一脸憧憬之色的武袖，嘴角笑意未减，随即双手一翻，手上出现一只白玉杯子。
“那咱们的袖袖就是女将军了，这身为女将军哪有不会喝酒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许莫负笑着，摘下腰间的葫芦，给武袖倒了杯酒。
武袖一愣，看着被推到眼前的酒杯，有些犹豫。
“怎么，不是要当女将军吗？不会连酒都不敢喝吧？”
武袖听闻，瞪了一眼含着笑意的许莫负。
“谁说我不敢？”
说罢，武袖一把抄起石桌上的白玉杯子，猛然往嘴里一灌。
“咳咳——”
烈酒入喉，酒气上头，武袖细腻的小脸蛋上一下子涨的通红。
许莫负见此，拿起葫芦也喝了一口。
从未喝过酒的武袖，此时已然有些醉意，她看了看眼前的许莫负。
“哎，莫负——，你怎么有两个头啊，你别晃悠啊，你晃的我有些……头晕。”
此时的许莫负笑道：“袖袖，这次我在北方，见到了你那位未婚夫了。”
“唔……”
武袖一手撑着脑袋，靠在石桌上。
“我不想嫁人，我要当女将军……”
“我不要在家里相夫教子，我要上阵杀敌……”
“我要像你一样……”
突然，武袖一把抓住许莫负的袖子。
“莫负……，你帮帮我好不好。”
许莫负闻言笑意更深。
将酒葫芦放在重新挂回腰间。
他拍了拍她的背。
“好，我帮你。”
“唔……，莫负你最好了……”
良久，许莫负起身，抱起已经醉意上头武袖，想要将她送回厢房内。
说起来，许莫负毕竟没有修炼，平时也懒得锻炼身体，以至于抱起和他一般高的武袖也有些吃力。
当然，谁叫他自作自受。
许莫负涨红了脸，将武袖放在床上，盖上了被子，随后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渍。
他看了看床上睡的正香的武袖，转身就走出了房间，就在他关上房门之时。
似乎听见了武袖梦中低语。
“莫负，同身为女……你为何……”
许莫负听不真切，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这间院子，一直走出了这座府邸，往内城的皇宫走去。
允朝京城占地极大，分为内城外城。
外城围绕着内城，而内城又围绕着庞大的皇宫建成。
在皇宫内，坐落着一座名为观星阁的阁楼，此楼极高，是高度上仅次于皇宫金銮殿的存在。
此时的阁楼上，一位老人正站在一处露台，眺望着灯火通明的京城。
“你来了。”
老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
“嗯，我回来了。”
身后，许莫负走到老人身旁。
“怎么样？”
许莫负闻言，沉吟片刻。
“东边那座儒家书院已经通知过了，想必他们会有所动作。北边有谢辞和小殊，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老人闻言点点头。
“对了，之前半洲武运是怎么回事。”
许莫负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爷爷不清楚么？”
一时间，许莫负有些惊异，这世间竟然有老爷子算不清楚的事情。
老人笑道。
“世间万物，不是我等能够观其全貌，我们能看的，就如那管中窥豹，只是万中无一罢了。”
许莫负点点头。
“那半洲武运是叫岳游的少年引起的，他是张思源的弟子。”
老人闻言笑了笑，苍老的脸上皱纹也都挤到了一起。
“看来清洲武运是有些充沛，不知道往后他能不能分到那一杯羹了。”
老人目极，望着天边。
“听说你这次带回来了一个姑娘？”
“是我在北境认识的一个朋友的妹妹。”
“哦？”
老人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许莫负。
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
“那女孩身上的因果像是被什么遮挡一般，我用上观灵也看不清全貌，所以带来给您看看。”
老人笑了，笑容中有些许欣慰。
“好，明天下朝以后，我回去看看。”
许莫负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许莫负转身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了老人的声音。
“你的父亲受天道反扑而死，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我们许氏一脉受圣祖皇帝恩泽，这也是我们的宿命。”
“但是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那么这一次以后，就由我来了结吧。”
许莫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径直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