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子可解乎?
身着白袍的少年矗立在比武台上,身形有些消瘦,背上还背着一把漆黑的长剑。
一旁百般无聊的祁官听见有人挑战他,抬眼望去,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他笑了笑,伸出双手开始鼓掌,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在此时确实格外的清晰。
随后祁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抖了抖挂在腰间的锦袋,抬脚便往武台走去。
所到之处,人群皆是散开。
武台之上。
祁官站定,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会是我?”
赵聿摇摇头,没有说话。
“既然你不说话,报个名号总可以吧?下了阴曹地府,我还可以让你家人来陪你,你说对不对?”
“赵聿。”
说罢,赵聿右手伸向后背,抽出那柄斩龙剑,剑身漆黑修长,透露着些许肃杀之气。
“剑修?”
祁官第一次收起玩味的眼神,正视眼前这位少年。
“不对,你不是剑修,我没有感受到你身上的剑意。”
祁官眼神变得狠厉。
“你小子玩我。”
下一刻,祁官一拍腰间锦袋,一枚玉简瞬间出现在手中。
“小子,让你尝尝真龙法相的味道。”
随即手中光芒大作,先是一条硕大的龙头探了出来,那黄色的巨龙摆了摆那颗硕大的脑袋。
看见前方的赵聿,一声响彻山脉的龙吟响起。
赵聿侧身捂住耳朵,那声音震的他脑袋疼。
就在一声龙吟过后,那条黄色的巨龙朝他冲来。
赵聿来不及躲闪,伸出长剑横在身前,全身的灵力都倾泄在那柄斩龙剑之上。
只见那黄色的真龙法相以极快的速度撞向赵聿,所到之处还有隐隐雷光闪动。
那巨龙一口咬在赵聿横在身前的长剑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赵聿连连后退,在武台之上擦出一条长长的鞋印。
巨龙身上携带的雷光不停的轰击着赵聿的身体,在持续不断的强大雷霆之力的轰击之下,赵聿右手虎口被撕裂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整个手上已然是鲜血淋淋。
就在五脏六腑快要被震碎之际,赵聿借着那真龙法相之力,向右侧猛然一闪,长剑划过真龙法相的身侧。
一时间火花四溅,尽管躲开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赵聿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堪堪站定。
此时的赵聿脸上已经有些丝丝血迹,握着长剑的右手也是微微颤抖。
天空之上又是一声龙吟。
赵聿抬头望去,那条真龙法相在武台上空不停的游曳,像是极为兴奋一般。
“啧啧啧,就这?”
“我连一成力都没有,你不会就这吧?”
“你是想笑死我吗?”
面对那祁官的嘲讽,赵聿置若罔闻,深吸一口气。
双腿灵力汇聚,随即用力一蹬,爆射而出,眨眼之间已经到了祁官的身前,右手持剑横在胸前,作势就要削掉祁官的脑袋。
祁官没有想到这小子还有力气反击,连忙一拍锦袋,一口金色大钟瞬间覆盖住他的身体。
“咚~”
一声悠长的钟声响起,赵聿一剑砍在那口巨钟之上。
此时赵聿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巨大的震动让他的右手虎口处鲜血喷涌,长剑险些脱手而出。
就在这时,在上空盘旋的真龙法相怒吟一声,带着恐怖的雷霆向着赵聿冲来。
赵聿心中暗道不好,此时躲闪已然是来不及了。
难道真的还未开始就结束了吗?
他有些不甘心。
看着那颗硕大而恐怖的龙头向他逼近。
似乎带着无比的怒火,要将他撕碎。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
他似乎见到了佩姨,也想到了那小妮子,还说去京城见见她,看来是去不成了。
还有岳游,那小子估计会伤心吧。
还有白婉,是自己害了她,倘若自己死了,她应该就没有这般因果了吧。
隐约间,他似乎看见某个人儿那有些关切的眼神,很像她。
他真的做错了?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做一辈子普通人么。
这时,玉奎镇里,一位少女突然泪流满面,眼泪如同潺潺清泉,不断从那清澈眸子里涌出。
少女心痛如绞,呼吸急促,连忙抬头望向那座山脉。
瞬间,化作一条白色蛟龙腾空而起,向那处山脉冲去。
此时赵聿闭上了双眼。
脑海里似乎见到了那位高坐于山巅的白袍老人。
老人问他。
“尔之善,须为锋也。纯曰抱朴和一,又曰至诚正中,粹乃无所于逆,为纯之至也,子可解乎?”
赵聿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抱朴和一……”
就在这时,赵聿手上被鲜血侵染的漆黑长剑剧烈的颤抖起来,其上竟有一缕剑意。
赵聿睁开双眼,真龙法相近在咫尺,正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他脑袋咬下来。
台下的岳游见此已然是目呲欲裂,拨开人群想要冲上去,却被季元律一把抱住。
就在众人以为这赵聿必死无疑的时候。
少年抬起手中长剑一挥。
那迎面而来真龙法相像一滞,像是见到极为恐怖的东西,连忙想要挣扎逃脱此地,但是在如此惯性之下,又怎么能那么轻易的转身逃走呢?
只见那柄漆黑长剑触碰到那真龙法相之时,更是犹如切豆腐一般,庞大的身躯被一分为二,伴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哀鸣,真龙法相似有不甘的化作星点消散了。
大钟之内的祁官看着那柄漆黑的长剑。
双眼闪过一丝恐惧。
“斩龙剑!你这是斩龙剑!”
久染龙气,拥有一丝真龙气运的他,在遇到这把散发出剑气的斩龙剑时,体内灵气竟然运转不畅。
赵聿不等他再言其他,左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箓,这正是玄钦拿来对付他的,现在他要试试威力。
赵聿伸出中食二指,学着玄钦的样子,将这张符箓贴在那口巨钟之上,以所剩不多的灵气全力催动。
瞬间,无比狂暴的雷浆自符箓之处蔓延。
赵聿眼神一紧,连忙松开手,向后一跃。
只见似乎有无尽的雷霆,化作如水一般的雷浆,蔓延在那口巨钟之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又一声的悠长的钟吟,急促而又短暂。
看的赵聿头皮发麻。
就在雷浆蔓延到极致之时。
只听一声巨响。
整个山脉,不,方圆百里之内,连镇子上的百姓都能感受到震颤。
武台之下的众人皆双手捂住耳朵,承受着那狂暴的冲击力。
武台上的赵聿,像那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狂暴的雷浆爆炸之后,依旧有着丝丝雷电在空间中闪烁跳跃。
武台的正中间,此次爆炸的正中心,巨钟已然消失,一处巨大的深坑出现在那里。
深坑中间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影。
正是那祁官,只见祁官整个人如同焦炭一般,腰间的锦袋早已经消失不见。
这祁官完全是把所有宝贝都倾泄而出,才堪堪保住一条命罢了。
不过他已然经脉俱废,体内灵力泄散,哪怕是活着,也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了,估计连普通人都有些比不上。
倒飞而出的赵聿倒在一旁大口呕血。
心中有些骇然,这是拿来对付我的?!
这样想着,他看向高台上的玄钦。
玄钦见赵聿向他望来,眼神有些躲闪,望向别处。
通妙真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玄钦。
只见玄钦干咳一声。
“我忘记让他少用些灵力催动了。”
一旁的秦琮见这符箓竟然有如此威力,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符箓?”
通妙真人笑道:“此符名为雷泽,是我早年游历冶闲都洲时所炼制,那里大妖盘踞,又皮糙肉厚,所以下料猛了一些……”
“嗯?”
说话间,只见山脉之下一条白色蛟龙腾云驾雾向此处奔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众玉奎山弟子。
秦煓豁然起身。
身后的长乐见此竟然隐隐有些激动。
只见那条白色蛟龙瞬间来到了武台上空。
见赵聿躺在那里,眼中泪光更甚,随即化作一位少女,来到赵聿身旁。
白婉将倒地不起的赵聿揽在怀里,看着他还在喷涌鲜血的伤口,她胸口竟也有些疼痛。
赵聿见到白婉来了,心中暗道不好,这可完蛋了。
这妮子不在镇子上老老实实呆着,跑上来干啥,赵聿有些生气,正想说些什么。
抬头看见哭成泪人的白婉,张了张嘴,有些埋怨的话到了嘴边,便化也作一声叹息消散了。
一旁的岳游见到这情况,心中焦急万分,连忙朝着二人跑去。
身后的季元律见状,也想抬脚追去,犹豫了一会,还是没能迈出脚步。
只听身边有人窃窃私语。
“蛟龙之属啊,怎么敢跑这里来?”
“我估计这几人是活不长了。”
“对呀,可惜了那姑娘了,你别说这蛟龙之属还真好看。”
“你色胆包天啊,什么话都敢说,不要命了。”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高台之上。
秦煓声音有些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还有什么遗言吗?”
赵聿见状,想要挣扎着起身,但身体脱力,没有丝毫力气。
只得说道:“上仙且慢,我们无意强闯山门,只是受人所托前送剑,这就便回,还请上仙手下留情。”
“这就是你的遗言?”
说罢,秦煓催动身后长乐所负长剑,已然出鞘。
赵聿又连忙从怀里拿出允朝太平无事牌。
“我有允朝太平无事牌,还请上仙放过我等。”
果然,长乐所负的长剑一滞。
秦煓剑眉微微皱起。
这时,身后的长乐急道:“师尊,宗门条例有言,凡遇蛟龙之属,皆可斩之,所受因果,由宗门承担。”
秦煓闻言,瞥了一眼身后的长乐。
这一瞥,让长乐如临深渊。
“你是在告诉我?”
师徒中最忌讳的就是。
弟子提醒师尊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这无异于茅厕里打灯笼——找死!
他也是一时有些心急想要弄死这赵聿,才一时口快。
“弟子……”
长乐冷汗直流。
这时,一旁的秦琮开口了。
“依我之见,既然这小子有允朝太平无事牌,那么我们便不好再动手,现在允朝国运正盛,北方正神已立,中有常陆护国,东边儒家君子二人,还有那许氏一脉。”
“这日后与那南方巍朝相争,怕是这胜算已近六成。到时候问起来……”
说着,秦琮指了指三人中的岳游说道:“那二境武夫,你猜是谁家子弟?”
“谁家的?”
“是那张思源一手培养出来的。”
秦煓闻言一愣,万万没想到会是张思源,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想当年自己还初入登堂,这张思源就声名显赫,号称清洲丹青第一才俊。
世家大族,甚至连山家之势都极力拉拢,可以说此人人脉极其恐怖。
但是不知怎么,后来却是销声匿迹了,直到现在,他才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秦琮见此,又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赵聿。
“你猜此人又是何人引路?”
秦煓摇摇头。
“陈我真。”
秦煓闻言又是一愣,脑海里思索着这个名字。
“中土神洲兵家那位山河境剑修?”
秦琮点点头。
“兵家曾言,此人已非其子弟。怎么跑清洲来了。”
秦琮摇了摇头。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早年我从北寒山洲回来之时,路过北境观山镇,恰巧遇到了这位兵家剑修,算来,还与他有些交集,裳儿那柄剑就是托他打造的。”
秦煓闻言,望了望下方的三人,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你们即刻下山,不得停留。”
演武场上的赵聿听闻长出一口气。
“小子在这里谢过上仙不杀之恩。”
说罢,赵聿艰难的站起身子,之前的脱力之感已经有些好转,只是一动的话,还是有些疼痛。
赵聿起身望了望高台之上的某处。
笑了笑,转身被岳游和白婉搀扶着走下了山脉。
在他们走后,人群中有个身影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演武场上也没有人再上去挑战。
玉奎山首席草草的宣布了结果,一众弟子有人欢喜,也有人忧愁。
至此,此次玉奎山入门考核就已经结束了。
之后,就是那门派内的宗门大比。
众人来到山下的玉奎镇。
玉奎镇上的百姓见到浑身是血的赵聿,都唯恐避之不及。
三人来到之前住的客栈前边。
“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白婉声音极为冰冷,可以听出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赵聿和岳游闻言转头望去,只见季元律远远的跟在身后。
赵聿笑道:“你走那么远干嘛?我们又不吃人。”
季元律心中揣揣。
赵聿知道他的想法,便说道。
“无妨的,你与我们初见相识,情有可原,没有必要为了我们而去让自己身处危难。”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你做的很对。”
季元律闻言,眼中似乎进了沙子。
于是只得抬起头,越过三人走进客栈。
抬脚便大声喊道:“来人啊,快给老子来几间上好的客房,我家老大要养伤,耽误了事儿,拿你是问!”
此时此刻的季元律觉得,一袭白袍的赵老大别看现在满身血迹,有些狼狈。
但是洗干擦净以后,也是带着一股子书卷气,他才是不输儒家君子。
尽管他也没有见过正真的君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