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不是我
在外逛了一圈的云千刚到驿站，看到门口有侍卫把守便打算从后门进，但不知道是不是太晚的缘故，后门已经上了锁。
无奈之下云千只能再次翻墙跃窗子进大厅，脚刚落稳，一阵诱人的芳香瞬间扑鼻而来，果然柳絮在这里吃饭。
柳絮发现有人跳窗进来，本能的觉着是云千，但缓缓转移视线看到后发现是个男的，不过见到熟悉的动作，又盯着云千看了好一会才认出人来。
虽然内心惊讶，但面上还是镇定的道：“回来了。”
而一旁的阿无就很不淡定了，若不是白日里见过云千穿男装，自己差点喊刺客了，话说云姑娘你的路子一直这么野的吗？
云千在“嗯”了一声之后，看了眼桌子上的饭菜，看起来好像还不错，便让阿无再给自己添一双筷子。
柳絮趁云千吃饭的时候使劲盯着云千看，心里不禁蹦出一个想法，身着男装的云千似乎也还不错。
过了半会，等云千吃完后才道：“今日你早点休息，明日我们和大皇子去南安县查看情况。”
“三皇子不去？”
“他要去旁边的梓桐县。”
云千：“我觉着三皇子有事瞒着我们。”
柳絮：“无所谓，我派人盯着他，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云千：“行吧，但明日你们先去，我再在这里留几日等个人。”
听说云千要等人，就想到她上次醉酒说的那个道无修，眼神暗来暗道：“等谁，道无修吗？”
听到这个名字云千瞬间转头盯着柳絮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上次你喝多了一直在骂他。”
云千的脸瞬间红了，窘迫的道：“啊，还有这事？不是他，不是他，是另一个不知死活的人。”
这个人自然就是韦弧。
云千又道：“还有，你去南安县帮我留意一个人，叫媚颜，他应该也在南安县，但不要打草惊蛇。”
“媚颜？”
“嗯，从前是幻阁的人，但后来被我逐出幻阁了。”
柳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柳絮：“帝都那边来信了。”
“嗯。”云千示意柳絮继续说。
“之前保持中立的那几个人已经隐隐有了支持大皇子的迹象。”
“嗯。”
接下来柳絮顿了顿道：“我安插在后宫的眼线也传来消息，其中有一句，幻姑娘在后宫一切皆好。”
“嗯？咳咳咳！”云千刚要喝水瞬间被这句话呛得一口水喷出来，她本以为，让湘海棠躲着点柳絮就好了，结果这家伙怎么还在后宫放眼线！
柳絮接过云千手上的水杯，拿出帕子给云千擦了擦被水弄湿的衣服道：“你是有移形换影的能耐吗？能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里又跑到帝都去。”
云千觉着，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但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不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柳絮，于是便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替身而已。”
是替身没错，但没说明谁是谁的替身。
只是也许云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希望自己在柳絮眼里，不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得到答案的柳絮也没说什么，他刚知道消息时也是惊了一下，但随即想，云千进宫时带着面具，大概是她随便找了个人带着面具放在那里好让别人不起疑吧。
便道：“不错，心细，去把衣服换了吧，虽然湿的不多，但待会要是下雨了气温下来也还是冷的。”
云千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云千把男装脱下，穿上女装后开门出来却不见柳絮。
正感到奇怪时，一旁的阿无道：“前厅来了客人，世子去接待了。”
“客人？”这大晚上了谁还会来啊。
“对，听说是木淮县的县令和一位姓苏的客人。”
姓苏？莫不是苏锦玉？
云千想到有这个可能，便将面纱戴上后往前厅而去。
等云千赶到时，柳絮正坐在主位上，次位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不是苏锦玉，但云千也不知道是谁，而在旁边则是一个年纪略大的人。
这个人云千倒是认识，虽然三年未见，但一眼就看出来了，是苏锦玉的爹，苏渊。
这边云千刚一露个身影，柳絮就注意到了，待看清楚云千只穿了件单薄的裙子时，立刻沉下脸道：“入夜降温了，怎么也不穿件外套再出来。”
说着便将自己穿的外套脱下披在云千肩上。
但其实云千出门在外喜欢轻装简行，所以她的行囊里没有几件外套。
随即柳絮便拉着云千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木淮县的县令吕杰，这位是苏氏绸缎庄的苏老爷。”
但当柳絮介绍到苏渊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云千在微微出神，虽然不知为何，却他还是转话锋道：“对了，吕县令，苏老爷，你们这么晚了来此有何贵干？”
被柳絮点名，苏渊也顾不上考虑云千是谁了，立刻道：“柳世子，我今日才听闻二位皇子和您到了木淮县，正好我有几匹不错的布料，想着留给世子看看。”
云千听闻内心冷笑一声，原来是来送礼了。
还不等柳絮说话，云千便道：“苏老爷这么晚上门，知道的是来送绸缎，不知道的还以为来行贿的呐。”
吕杰虽然不知道云千是谁，但单看刚才柳絮对云千的态度来说，云千因该是能在柳絮面上说得了话的人，是不能得罪。
“姑娘严重了，我岳父他只是听说明日二位皇子和柳世子便要去南安县，怕明日来误了几位的行程，故而这么晚还来叨扰。”
吕杰内心也是冤，本来自己就不想和这些帝都来的人物打交道，结果自家岳父听说后，便连忙拉着自己上门送东西，还说什么这是人情世故。
岳父？云千精准的抓住这个词，难道……
云千刚想问，但又想到若是自己一直抢着说话，难免有些伤柳絮的面子，便趁他们看不见时朝柳絮使了个眼色。
接受到云千信息的柳絮先是忍不住一笑，随即又严肃的道：“哦？两位还是姻亲？”
闻言吕杰内心暗想，这柳世子的关注点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但还是实话道：“回柳世子，是的，再过半月便是我与苏家女苏锦玥的婚期。”
果然是和他结婚，得到这个消息，云千便忍不住打量起这个，随后叹道：“柳絮，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云千说完也不顾众人的反应，直接离开了。
但只是这简单一句，吕杰和苏渊忍不住相视一下，显然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这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直呼柳世子全名。
云千这一走，柳絮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礼貌的将吕杰和苏渊送到门口。
吕杰看了看苏渊手中的绸缎道：“岳父，咱们似乎惹柳世子不高兴了。”
苏渊也愁，虽然他没接触过这些人，但多年经商的经验告诉他，送礼总是没错的。
“大概是咱们的礼轻了。”
“啊？这可是金蚕出的丝，三年都出不来一匹，这都不行我们还有什么比这好的东西啊。”
苏渊摸了摸下巴道：“嘿嘿，小杰啊，今日我再交你一招，投其所好，世子旁边的那个姑娘看见了吗。”
“嗯，看见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和世子关系不一般，二位皇子咱们见不着，柳世子不收咱们的礼，那就从这位姑娘下手。”
吕杰似乎是误会苏渊的意思，严重露出惊讶的神情道：“可是我与苏姑娘已经有婚约了，怎好再去招惹别的女人？”
苏渊简直要被吕杰气死了，自己只是想让他去讨好那个姑娘，又不是让他去娶那个姑娘，按住想揍他的冲动道：“谁和你说这个了？算了，算了，走吧。”
暗想这个吕杰，若非是他老子之前是木淮县的县令，子从父业，不然岂会让他当这个县令。
另一边的柳絮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去了云千房间的门口，不知为何，她总觉着今天晚上的云千有点怪。
见还烛光闪烁，抱着担心云千的心态敲了敲门问道：“你睡了吗？”
但里面的人并未回应。
随即又道：“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进来给你诊脉。”
这下云千终于隔着门回话道：“柳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我，你会怎么办？”
“啊？什么意思，我好像没听清。”
“没有，睡觉啦。”云千说完此话便直接将蜡烛吹熄，自己用被子蒙住了头。
她刚是怎么了，她居然在那一刻，想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柳絮，顿时感到一阵后怕，她怕，她会步那个人的后尘。
一些回忆顿时涌上心头，枯草丛生的茅屋内，最后再看一眼襁褓之中的婴儿，伴着嘀嗒的雨声，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即使她无法与那人互通情绪，也能感受到她当时的悲伤和绝望，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云千还有，云千永远不会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
门外柳絮见云千房间中的烛光灭掉，便悄悄离开，叫来了阿无。
阿无：“世子，有和吩咐？”
柳絮：“明日你不必同我们一起去南安县。”
“是让我留下来照顾云姑娘吗？”
“不是，她喜欢独行，你留下反而会给她造成累赘。”
“噢。”虽然自己武功不如云姑娘，但世子你这样说真的会很伤心的。
“我要你去查查云千的往事，能查多细查多细。”
柳絮感觉的到，云千一直在将自己封闭起来，既然她不想说，那就自己去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能再让云千独自承受。
第二日，云千醒来时整个驿站除了一些看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这时她注意到桌子上放着有套衣服，云千好奇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套白色的男装还有一件搭配的外套，袖口绣有银色的柳叶暗纹。
云千知道，这是柳絮留给她的，内心忍不住发笑，他从哪里找来这么合自己身的衣服啊？
准备好后，却在收拾东西时看到昨日买的扇子居然没拿给柳絮，罢了罢了，下次见到再拿给他吧。
一转眼便来到木淮县的街上，路上行人匆忙，相比之下，慢悠悠逛街的云千却格外显眼。
骤然，雷声呼啸，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云千不想将衣服弄湿，便赶紧找个屋檐躲雨。
她知道南方多雨，却不想来得这样无常，正想着这雨何时能停时，便听到一声“云兄！”
转头一看，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上的人掀起帘子，正是苏锦玉，云千无语，想遇的人怎么都遇不到，不想遇的人偏偏就能遇到，这叫什么事啊！
但还是礼貌的回了一声“苏兄好。”
苏锦玉看起来似乎格外高兴的道：“好巧啊，云兄，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要你住哪里？我用马车送你回去吧？”
云千略微思索道：“这附近可有客栈？你给我指个路就不麻烦苏兄了。”因为云千觉着柳絮也不在，自己进出驿站还麻烦，不如找个客栈方便。
但在苏锦玉看来，云千就是独自来异乡，却找不到合适的住处，只能躲在屋檐下吹风的惨状，顿时心生怜悯道：“若云兄不嫌弃，不如去我苏府暂住几日？”
去苏府？那还不如去驿站呐，云千立刻就拒绝了。
见此苏锦玉也没办法，只道让云千去苏府休息，等雨停了再寻客栈，这下云千才答应与苏锦玉一同前往苏府。
“那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别的事想做吗？”
苏锦玉摇摇头：“想那些与我无关的事干嘛，我的任务是将来接我爹的班。”
云千叹气：“这是什么想法，难道人生下来只为了上一辈的而活吗？为官的后代只能为官，为商的后代只能为商，而为乞丐的后代也永远是乞丐。”
“对啊，向来如此，有什么问题吗？”
云千还欲说什么，就被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断：“少爷，老爷请你去他书房一趟，说有事找你。”
自家爹找自己，苏锦玉自是不敢怠慢，让云千在这里等他后便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