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手眼通天
山谷里,李秋月左等他不来,右等他不来。
落影将衣服盖在陈明慧身上,从远处走了过来。
“谷主,那小公子怕是已经走了吧!”
她是旁观者清,李秋月是关己则乱。
闻言一怔,纵身往高处飞去,放眼望去,哪里还有许自在的人影,连气息也感知不到。
“混蛋……”
李秋月骂了一句,想追上去,却又恐杀和尚返回,对李秋水不利,只好从高空落下。愁容满面的看着李秋水,悲伤之意涌现。
落影探了探李秋水的脉搏,说道:“谷主,秋水姐会不会是精疲力竭所以才昏迷的?”
她刚说完,李秋水悠悠转醒,轻声说了一句:“阿姐,我没事。”
李秋月这才知道,她又被许自在给骗了,定是许自在感觉到自己起了杀心,所以才编了一个理由逃跑。顿时又羞又怒,想要追上去狠狠的教训他一顿。同时心里又暗自庆幸,庆幸他逃了,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她虽起了杀心,但她不知为何下不了手,要不然凭她心狠手辣的性情,在杀和尚逃走之时,就灭杀了许自在。
“你身体怎么样?”李秋月关切的问道。
李秋水摇了摇头,想说没事,忽然感觉腹部剧痛无比,一瞬间豆大的汗珠密布。
李秋月刚转忧为喜,还没多相聚一刻,看到李秋水痛苦不已,又惊慌了起来。
“秋水,你怎么了?”
李秋水冷峻的脸上涌上一抹潮红,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嗯?”李秋月一愣,不明白秋水为什么突然娇羞了起来,“你到底怎么了?”
“快……”李秋水窘迫的说道:“阿姐,快……快扶我到隐蔽之处。”
李秋水刚说完,肚子咕叽咕叽的叫了起来,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噗”声,这让她更是羞愧至极。
( ̄m ̄)“你是不是吃了那小子给你的药物?”
“嗯……”
李秋月这下就明白了,她当初用了许自在的丹药,浑身奇痒无比,抓挠之后还伴有让人恼羞的舒爽感。秋水肚子不舒服想来也是药物的副作用,赶紧把她扶到无人之处。
许久之后,李秋水从深处走出,脸色转红为白,整个人看起来绵软无力,事到如今,她也猜出了闹肚子就是因为那什么灵岩染血丹的副作用,但她生性淡然,事情过后便不在感觉羞耻。
李秋月快步走来,问道:“没事了吧?”
“那小兄弟到底是何许人也?”李秋水问道。
那灵岩染血丹药效强劲,她闻所闻未。而且他还拥有医治魂魄的手段,自身修为更是让人害怕。
“哼……”李秋月怒道:“他就是个混蛋。”
“混蛋吗?”李秋水淡淡说道:“一个气玄境的混蛋,居然能破开玉玄境的金光护体,还真是一个不一般的混蛋。”
这点李秋月也是没有想到,起初她并没有把许自在放在眼里,许自在却三番两次让她刮目相看,之前使出的雷法和那通天的一指,更是让她也心生忌惮。
倘若那时候许自在没有选择出手相助,而是独自逃跑。她这百花谷肯定被杀和尚夷为平地,她和秋水怕是也被杀和尚……她越想越后怕。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虽起了杀心,却下不了手的原因之一。
“阿嚏……”
谷外百里之外的一处树林里,许自在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他奶奶的,谁又骂我?”
噗呲……噗呲……噗呲……
“算了,骂就骂吧!”
窜稀穿的他头晕脑涨,已经没有精力计较是谁骂他。
他师傅玉言炼制的丹药,真是哪哪都好,味道好,功效强劲,就是这副作用,不是窜稀,就是放屁,好一点就是打嗝和瘙痒,总之就是让人十分羞耻。
不过这也是他师傅的手段,本身染血丹的副作用极大,轻则影响修为,重则崩断经脉。经过他师傅这么一番改良,就只是拉肚子而已,拉个一两天,还是一条硬邦邦的好汉。
一想到李秋水这么高冷,绝尘的女子也……
想着想着,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完全忽略了自己还在被副作用折磨。
窜都最后,清如水,窜的他直翻白眼。
待身体好转,许自在继续赶路,相处几天,他发现李秋月小气的很,他先前那么羞辱她,被她逮到,还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苦行数日,终于看到了一个乡镇,打听之下才知道还没有出云洲,而无尘派所在的渊洲还在数千里之外。
“相隔数千里,她是怎么打听到我的?”
这不免让许自在心生疑惑,他间接的打听过,想知道是谁把他开出玉翡的消息泄露,问来问去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又行数日,到了傍晚,赶到了凉州境内的苍鹭县,此时的他已经七八天滴水未进,虽然不至于渴死也不会饿死,总归是有些难受。
本想忍着,到了山间打个野味解解馋,忽听到。
“三月阳春,四月细面咯。
不到凉州非好汉,不吃阳春面真遗憾啊!”
听到吆喝,许自在怎么也迈不动脚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摊,肚子咕叽咕叽的抗议着。饿的厉害,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当初他师傅王二狗的描述。
一碗阳春面,加一个老糟烧,那味道,神仙也得折腰……
但他身无分文,只剩下如意梭,这是断不能卖出换钱的,他又不欲坐吃霸王餐。
“哪来的乞丐,去去去……一边去。”
摊主挥手驱逐,也不怪人家把他当成乞丐,他那原本洁白的道袍已经穿了好几个月,一路翻山越岭,又是土里又是水里,还沾染了不少鲜血,已经是残破不堪,在配上那一头乱如鸡窝的毛发,比乞丐还要像乞丐。
许自在脸皮薄,被人驱赶,脸红了起来,忍着饥饿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身后那摊主的声音传来,“算了,今天还剩一点,是没人了,你过来吧。”
许自在扭头看去,“我没钱。”
“看你怪可怜的,你过来吧,不要你钱。”
白给的为啥不要?他只是脸皮薄,不是傻,听到不要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多谢好心的大叔。”
摊主愣了一下,说道:“挺懂事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成了乞丐。”
许自在心思全在摊主手中的面上,也没解释他不是乞丐。
不多时,摊主把面端了上来,他并没有因为许自在没掏钱就随意将就,如往常一样,细面在清汤,上面撒着葱花。
光是看就觉得好吃,深吸一口,葱香并没有遮盖汤和面的味道。
“谢谢好心的大叔。”许自在又说了一句。
摊主似乎很受用,从篮子里拿出一张饼。“今天还卖剩一个糟烧,也给你吧。”
许自在感动的眼泪哗哗的,他没想到他的梦想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而且还不要钱。
糟烧可能因为放的久,有些硬,味道却十分不错。
许自在吸溜一口汤,吃上一口面,再吸溜一口汤,然后啃下一大块糟烧。本以为师傅是骗他的,谁知道真的很好吃。他吃过不少丹药,灵鹤,那味道都不及这一碗阳春面和糟烧。
“大叔,我不能白吃你的东西。
我可以帮你一个忙,杀人放火,偷鸡摸狗我都行。”
摊主头上飞过一只乌鸦,“你这孩子,杀人放火,偷鸡摸狗可不是正道,千万不能干。”
看许自在吃饱喝足,摊主说道:“行了,你走吧,我也该收摊了。”
“我帮你收拾吧!”
白吃白拿总归有些不好意思,待摊主收拾完东西,看了许自在一眼,面露惋惜之色。
“唉……你这小孩这么懂事,怎么就……”
他看许自在可怜又懂事,动了收留他的心,但他全家唯一的生机就是这个面汤,他是有心无力,无奈的摇了摇头。
“行了,我走了。你以后要是实在饿得厉害,可以到这里来,要是有剩余,不要钱给你吃。”
说完,摊主推着板车往南走去。
许自在转身之际,不经意间看到南边有邪气忽闪而过。
“难道有妖?”
再看摊主回去的方向也是南边,他心里不放心,于是跟了上去。
他走的很轻,一路都没有惊动那个摊主。
此时已经傍晚,天色也开始暗淡,穿行在苍鹭县的街道,路上大多行人都在往县城外赶,大家各忙各的,也没人会去注意一个少年怎么走的如此猥琐。
一个时辰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许自在跟着摊主走到苍鹭县外的一个小村子,摊主推着板车走进一处破旧的宅院。
许自在并没有进去,在门口等了片刻,确定没有异常,准备离开,刚转身听到屋内传出一声怒吼。
思索再三,许自在翻身一跃跳了进去,推门而入。
屋内有两人,一个是摊主,还有一个十七八的姑娘,面目清秀,但双眼无神。
那姑娘被突然的推门声吓了一跳,手足无措扑进摊主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摊主怔了一下,问道。
“大叔,是出了什么事吗?”
“唉!”摊主一拳锤在旁边的桌子上,怒道:“都是那帮畜牲。”
“大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你?”摊主看了许自在一眼,不是他小瞧许自在,在他眼里他都自身难保了,还帮什么忙,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许自在挥手,房门咣当一声紧闭,这手段着实吓了那个摊主一跳。
“你是练武的?”
“算是吧!”
摊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后又阴沉了下来,“练武的有什么用,王鹏他叔叔可是仙人。”
“王鹏?仙人?”
许自在猜测摊主所说的仙人,应该就是懂些术法的修行之人。
“唉……”摊主叹了口气,悲怒万分,“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从凉州来的。”
“那难怪。”摊主说道:“你有所不知,那王鹏是苍鹭县第一恶霸,权势滔天,坏事做尽,连县令都不敢招惹。”
许自在问道:“是因为他叔叔给他撑腰?”
“嗯。”摊主点了点头,说道:“他叔叔王虎是无云观的仙人,手眼通天,没人敢招惹。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王鹏倚仗他仙人叔叔,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无云观?是什么牛马?没听说过。但手眼通天?莫不是通玄境?
“那王鹏是找你们麻烦了?”许自在问道。
“唉……”摊主又叹一口气,老泪纵横。
“爹,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你命苦呀,是爹窝囊,对不起你。”
许自在最见不得人哭,还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哭的着实不太好看。
“大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可以帮忙。”
摊主擦了擦眼泪,说道:“那王鹏盯上了乐儿,要娶她。”
许自在说道:“这不是好事吗?乐儿姐嫁给王鹏,你不也是仙人的家属了嘛!”
“你懂什么?那王鹏一个月就要成一次亲,每一个嫁给他的女子不出三天就会莫名失踪,我猜肯定是被他折磨死了。
可怜乐儿患有眼疾,眼瞅着就要十八,还无人上门提亲,要不然也不会被那畜牲盯上。”
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摊主拉起他女儿的手,“乐儿,咱们走吧,离开这里,去别处。”
乐儿似接受了命运的不公,平静的说道:“爹,你忘了先前逃跑的人吗?”
他怎么会忘,先前逃跑的人,第二天除了那家的女儿,皆横尸在村口。
“唉……”摊主又痛哭了起来,“想我陈柱生一辈子踏踏实实,怎么就这么倒霉呀!”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转缠苦难人。
陈柱生家境贫寒,却好心给他吃食,许自在决定帮他解决这个麻烦,真解决不了,就跑,带他们回无尘派,想来就算王虎真是通玄境的半仙,也不一定敢找上无尘派的山门。
“大叔,你们安心待着,明天我来会会那个王鹏。”
说完许自在走了出去,找了处空地养精蓄锐。
待到夜深,吱呦一声,房门从里打开,陈乐儿从里走了出来,如果不是陈柱生说她患有眼疾,还真看不出来她是个瞎子。
“乐儿姐,你还没睡啊?”
“睡不着,出来坐坐。”
“大叔呢?”
“爹许是累了,躺在屋里也不说话。”
凌晨就要起来和面准备食材,忙到晚上才回来,没休息多久又要起床和面,不累才怪。
“你娘呢?”
“我八岁那年,突发热症,我娘背我去寻大夫,雪天路滑,跌进了山谷。”
“你眼疾也是那时候患下的吗?”
“嗯。”
许自在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她,毕竟他当时也没有安慰李秋月。论起身世她比李秋月要好很多,最起码知道爹还在,也没有经历李秋月所经历的苦难。
许久之后,陈乐儿说道:“小哥儿,我想求你件事。”
“你说吧。”
“明天你拦着我爹。”
“你想好了?”
“不嫁给他能怎样?有些人我们得罪不起,嫁给他,起码我爹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