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艾娜
隔天，整件事忽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虽然热搜再度被吴泽洋的绯闻给霸占，但不同昨日的是，这回，她那些所谓的圈内好友们终于有了动静，纷纷跑出来力挺她，局势也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狂风暴雨后终于雨过天晴，得到了扭转。
在众多力挺文中，最热的那条必属内娱当红花旦赵伊麦于凌晨一点所发的微博。
她是头一个站出来替吴泽洋说话的，字里行间中铿锵有力地捍卫了吴泽洋的名誉，坚信她绝不可能是女同，狗仔偷拍照完全不能信，网络谣言应该适可而止，希望粉丝们给艺人多一点私人空间和理解，文章最后，赵伊麦特意说明偷拍照里的那女生其实她认识，是圈外人，但人家是有男朋友的，希望网友们要理智，别胡乱抨击和打扰别人的生活。
这一举动无疑打破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谣言，给背后造势者响亮的一巴掌，也算彻底为这次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绯闻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看完这些后，虞伽笑着摇了摇头。
此次风波为何会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彻底湮灭，圈内友人又为何争先恐后地突然发声力挺支持，而赵伊麦长文背后又遭受了什么样的压力，这些都挺耐人寻味。但不难看出，暗中出手的人在圈内圈外的影响力必然登高一呼，所以，除了他之外，虞伽想不到谁会有这么大能耐。
而姜则厌这人有时确实挺让人捉摸不透的，比如他从未跟虞伽提起过这件事，又比如他做好事也不爱留名，还比如他从那日联系过后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虞伽自然也什么没功夫搭理他，跟朋友们玩得挺尽兴，但分寸还是有的，玩也仅限在外头玩，没带任何人来家里开过轰趴。
周五这天傍晚，虞伽闲来无事去逛了趟市中心的进口超市。
五点多的超市里人流嘈杂，当她推着购物车从一排排货架前徐徐经过时，眼前忽然晃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呼吸顿了顿，身子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然后，目光穿过零食的缝隙，看到了站在货架另一端的艾娜。
那时，艾娜正低着头细细挑选着调味料，大概是因为她的目光过于笔直，所以引得她放下手里的调料，下意识抬头，与此同时，两人的视线就这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结结实实地撞上。
虞伽抽了一口气，胸口轻微起伏，抓着推车的手指也随之紧了紧。
虽然那件事过后两人仍住同一寝室，但很少有独处的机会，像这样私下接触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所以再见面时难免有些尴尬。
这样的不期而遇让虞伽又回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往，想起被出卖后独自品尝苦涩的滋味，想起被拉黑后花了数个日夜的慢慢自我消化，虞伽觉得艾娜欠她的不仅仅是一句对不起，还有她曾付诸真心的坦诚相待。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轻巧地将那段曾建立过的“友谊”轻易摧毁，就为了那么个不值得的男人。
于是三秒后，虞伽自然而然地挪走视线。
没必要打招呼，就当作陌生人好了。
本以为这事到此为止，没有后续，谁知道等虞伽买完东西上电梯的时候偏偏看到艾娜孤零零地站在出口处，外头天色全黑，雨丝细细飘着，她手里提了很多东西，肩膀被重物压得稍稍向下垮，但她似乎没有心思管，一遍又一遍地拨着号，情绪看起来挺崩溃的。
扶梯将虞伽送到艾娜身旁，外头下雨，她没必要硬冲，于是一边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一边嚼着糖别过头去朝身旁的人淡淡地扫了一眼，没说话。
艾娜没看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微微蹙着眉，手机被贴在耳边，传出一下又一下被拉得无限长的“嘟”声，嘴唇也因为长久等待后的焦灼而被咬得鲜红欲滴。
虞伽懒得管她，徐徐收回视线，正打算低头约车，随即就看到不远处有人冒着小雨快步朝她们的方向来，与此同时，隐隐听到两人的小声对话：“我艹，刚那人好像被打得挺凶，就听到一直在惨叫，真不管？不会闹出人命吧？”
“肯定得罪人了，这种事怎么管，现在去多管闲事就等于去找死，有病哦。”
“要不要报个警啊？”
“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下雨了赶紧回去吧。”
然后，两人从她们身前匆匆路过，虞伽事不关己地收回视线，拨了拨头发，然后，就听到一旁的艾娜忽然出声喊住了他们：“请问……”
两个男生循声后不约而同地回头，其中一男生手上举着件外套遮雨，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你们刚才说的有人被打……”她声音微微颤着，“是在哪里？”
那男生愣了愣，但很快便朝着方才跑来的方向指了指：“就那边修表后头的小弄堂里。”
那时，雨势逐渐变大，从先前的淅淅沥沥彻底转成了洋洋洒洒，雨丝在她们的视线中飘扬，艾娜终于放下手里的电话，说了声：“谢谢！”
话音落下，艾娜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措不及防地一头扎进雨幕里。
虞伽当时脑子有点懵，四周的空气湿润，她吸了口气，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跟随着她背影，看她在斜洒的雨丝里越跑越快，还看到随她动作摆动而从购物袋里纷纷掉落的零食。
“喂，你东西……”
虞伽喊她，艾娜耳充不闻，她又喊了声，但她瘦弱的身影却越来越远，虞伽终于忍不住追了上去，跟在她后头捡东西，火也被搓了上来，冲着前头喊了声：“艾娜！”
艾娜完全顾不得身后的呼喊，疯了一般朝前跑，雨势越来越大，路面积水，白色运动鞋踩进水洼里溅得一身脏水，但脚步并未因此停下。
虞伽窝着一肚子火没地方发，真想追上她给她狠狠抽一记耳光，但还没来得及那么做，就看到艾娜忽然崴了下脚，整个人重心失衡地摔地上，“咚”的一声，先着地的是双膝，随后，手掌贴着湿漉漉的地面。
脚步顿了一下，眼皮被雨丝打得沉了沉，模糊的水汽里，她看着艾娜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这回，连东西都不要了，挣脱了碍事的购物袋后，一瘸一拐地继续朝前跑。
“你神经啊，这么多东西不要了？”
虞伽骂她，但她依旧不搭理，没辙啊，只好忍气吞声地拎起被雨水打湿的购物袋继续追上去，然后，看到艾娜终于停在了不远处的弄堂口，与此同时，听到遥遥弄堂深处传来了一声夹杂在阵阵拳打脚踢声中的愤怒低吼。
虞伽刚要开口，艾娜却不予置理地拔腿就要朝里冲，这回，虞伽真火了，抬手一把拽住她胳膊遏制了她的莽撞，艾娜也终于因为外力而被迫回头，两秒后，四目相对，艾娜的眼眶红得厉害，身子也止不住地在雨中瑟瑟发抖。
就这么细细喘着，双眼微瞠着望向虞伽。
虞伽也目不斜视地看着她。
浑身上下都淋透了，皮肤被湿气包裹着，呵出来的冷雾受气流影响在空气里细微飘着，艾娜终于颤着声线开口：“你要干什么？”
“你干什么！”
虞伽没控制住，语气挺冲的，脸上也浮现出一副“恨天不成钢”的无语表情，停顿三秒后，又说：“你现在冲进去就是挨打的份，你看看他们有多少人，你有没有脑子？”
“你别管我。”
因为这话，那股子被压制在身体深处的火终于挣脱束缚猛地烧了上来：“你以为我想管你？艾娜，我有病才会多管闲事！”
艾娜被她吼了一嗓子，直接吓懵了，一言不发地站着，胸口剧烈起伏着。
虞伽当时火超大的，觉得她不识好歹，也觉得自己贱得不行非要跟着过来横插一脚，别人还偏偏不领情，觉得她多管闲事。
对，她就是傻逼。
于是，气血上涌，任凭雨再大却也浇不灭，五秒后，手臂一松，将勒在胳膊上的袋子重重撂地上，雨丝隔在两人的视线中，虞伽拨开黏在脸颊两侧湿漉粘稠的头发，抽回视线，接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艾娜没追上来，她的步伐永远都不会朝她这里来，而是背道而驰地朝着另一个男人的身边迈去。
吸了记鼻子，脑子里一帧帧全是她菩萨心肠喂流浪狗的画面，她曾在床头不分日夜照顾她的情景，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还是想着艾娜的好，还是被她的善良也被自己的心慈手软给打败。
停顿步子，转过头，雨丝打在她酸涩的眼眶里，也打在艾娜不顾危险一路小跑的纤瘦背影上，雨水密集，慢慢模糊了视线，远处的拳打脚踢声并未得到丝毫减弱，这其中还夹杂着朔朔雨声和朝渊博不断求饶的哀嚎声。
虞伽终于抬起腿，朝他们走。
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
随着身子的不断靠近，那些混乱的声响也越来越贴近耳膜，施暴者们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湿漉肮脏的弄堂深处，空气里夹杂着垃圾的腐臭味儿，虞伽终于出声：“诶！”
不轻不重的一声忽然横插进来，倒也引得两三人蓦地停顿动作。
虞伽借着这空档继续说：“我报警了，警察马上到，想进局子的话可以继续。”
“不想死的话少管闲事！”其中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冲她凶了一句。
“我这里开了摄像头，随时能切换成现场直播，”虞伽轻轻晃了晃手机，“想上热搜的话，也可以成全你们。”
因为她震慑力十足的言语威胁和足够冷静的头脑，五六个男生终于停止施暴，然后，昏黄暗淡的路灯下，天地一片混沌，而虞伽就这么身板儿笔直地站在迷蒙雨幕中，身材薄瘦高挑，眼神冷静笃定。
这时候，其中一个红衣男子终于循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夹杂着一股“你挺有种”的狠劲儿，三秒后，抽回视线对众多兄弟说了句：“走。”
嗓音像被砂砾磨过一般粗粝沉哑。
有人仍不解气地朝渊博踢了几脚，最后被同伴劝着拉开，然后，一行人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她一眼，紧接着，虞伽看到带头的那男人朝她这边指了一记，撂狠话：“臭婆娘，你等着！”
等他们彻底走后，虞伽才回过神来朝地上的那两人看一眼，那时，艾娜正扑在朝渊博的身上抽泣，而朝渊博也握着她的手一边咳嗽一边低声安慰。
她当时的心情太tm难受了，有种为别人做嫁衣的感觉。
耸了耸肩，觉得自己在这儿太多余了，正调转步子要离开，谁知道艾娜忽然在她身后喊了一声，身子僵了一下，但没回头，就这么背对他们站在洋洋洒洒的雨丝里，然后听到艾娜说：“谢谢。”
安静了五秒后，终于别过头扫了她一眼：“别谢，我不在是帮他。”
话音落下，她被冷空气呛得偏过头去咳嗽了两声，等再次看向艾娜的时候，才看到她红着眼眶细声说：“我知道。”
太见不得她这副样子了，虞伽补充：“跟他无关，跟你更没关系，今天换做别人被打，我一样会这么做。”
顿了顿，抽了下鼻子，然后用没有起伏的声音慢慢回：“你知道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