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至始至终不过一个你
谈话的最后结果，是她同意了住院和做胃镜，就像喝了尹欧南的迷魂汤，意识不清，春心荡漾……她从他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说不清的宠溺，听到他低沉温柔的声音说：我明天忙完就过来
安排好住院，尹欧南将她送回病房。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把四处都检查了一番才罢休。尹欧南一直是这样谨慎，以前戴碧她们都怕陪他出差，她知道他只是没有安全感。
尹欧南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夏暖不好意思耽误他太久。“没什么要忙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老大，你先回去吧！”
他默了默，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一直要我走……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
“不是！”夏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怎么会不想见到他？只是，她的思念无法宣之于口……
他轻叹了一声，没再纠结这个问题，“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
夏暖点点头，跟着他出去吃饭。打开车门，看到自己的充电宝放在副驾座位上，就像她昨天还坐过这辆车一样。有多久没有坐过他的车了，好像没多久，又好像很久很久……
她那时只是随意地走下车，以为自己第二天还会坐在那，陪着他上下班。却没料到，从那以后连坐在一旁看他开车，都成了一种奢望。
她拉开包，想将它放进去。一抬眼，看到车已停稳，尹欧南盯着她手里的充电宝，似乎有话想说，他看了她一眼，终是什么也没有说，走下车。
夏暖看了看手里充电宝，粉色的外壳，上面还有一只土气的兔子。
说不清原因，她在下车时仍将它放在了副驾。
尹欧南站在不远处等着她，夜色沉沉，他触了触她的胳膊，轻声提醒她：“小心台阶！”
翻开菜单发现全是素膳，看来是为特意为她挑的清淡饮食。
虽然是素膳，但味道做得极好，为了照顾自己受伤的胃，夏暖吃得很斯文，每一口都细嚼慢咽，且只吃了一点。她瘦了很多，变得苍白又脆弱，像被暴风雨洗礼过的花朵。而不久前，她还是那么健康，她的脸无论何时看都是饱满、鲜活的，仿佛永远有光打在脸上。
“明早要空腹，再喝一点粥。”
尹欧南给夏暖又添了一点粥。他第一次这么纠结，既想让她多吃些把身体养好，像以前那样白白胖胖的，又担心她吃得太多不消化。
吃过饭，他送她回医院，戴碧已经等在那里，拿着需要处理的文件，朝夏暖眨眨眼。弄得夏暖很不好意思。
戴碧走后，尹欧南在客厅打电话，她坐在病床上休息。
不一会儿，护士端着托盘进来，夏暖一见那托盘上的东西，脸就绿了！她早该料到的，医院里住着如果不输液，和住宾馆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它不提供些特殊服务就不叫医院了！
“能不输液吗？”夏暖问，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发面馒头似的手，光想想就觉得疼。上一次医生要求她做胃镜，都没要求她提前输液，只给她开了药！
护士笑笑，“我会轻一点，你可以放心。”
夏暖哀声叹气，早知如此，刚才就该义无返顾地逃跑的！正在打电话的尹欧南看过来，他说了几句挂掉电话走了过来，见护士握着输液针头，夏暖难过得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护士求助地望向尹欧南。尹欧南皱了皱眉，想起上次夏暖输液扎了三针才扎好，疼得直哭，隔好几天手背还是青的。就对护士说：“把医生叫来！”
护士一愣，她本来还指望这个男人能劝一下病人，结果……她顿感无语，也不敢怠慢，马上把医生叫来了。尹欧南言简意赅地说了他的要求，在不影响治疗的前提下，能吃药绝不打针！
医生说输液吸收快，起效快，口服效果要差些，但也不是不可行。经过协商，医生同意用口服药代替输液。
夏暖激动万分，医生护士刚出门，她就马屁拍到起飞：“大人威武！”
尹欧南看着那笑颜有一刻的愣神，笑了笑，去客厅继续未完的电话。
夏暖吃了药也没事干，就去洗澡。虽然尹欧南还在客厅，但他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根本注意不到她在干嘛。洗好澡，转了个身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碰掉在了地上，全湿了……
她用手拧了拧，还是没办法穿，想出去拿病号服，卧室的门还开着，尹欧南就客厅……
拿起吹风机对着衣服一阵猛吹，一直到吹风机因为过热而自动断电。她捏着仍然潮乎乎的上衣，还有湿哒哒的裤子，一愁莫展……
此时，门外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夏暖！”
她还未回答，他就又叫了她一声，声音比刚才更急促，“夏暖~你没事吧？”她进来的时间不短了，尹欧南大概以为她又晕倒了，才这么急地喊她。
“没事，我在洗澡！”她回答。
夏暖这会也累了，衣服还是湿的。索性开口求他帮忙，“我的衣服湿了，你帮我拿一下床上的病人服！”
“好。”
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拿了病人服，敲了敲门，门内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她抓了衣服快速地缩进去。
夏暖穿好衣服，打开门的那一刻，忽然有些局促。尹欧南坐在病房的沙发上，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他抬起头时看到穿着宽大病人服的夏暖，有点紧张地站在那里。
外面还有淅沥的雨声，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不知道是花香、是果香还是什么说不清的香气。两个人面对面地注视着，突然丧失掉了语言。寂静中只有雨点打在窗上的声音。
似乎是过了很久，他低下头，有些慌乱地去翻看着未处理完的文件。夏暖从他身边安静地经过，走到床上坐好。
这个季节为什么会下雨？夏暖想不通，就像她想不通为什么他没有走，而是自然而然地留下来。她窝在床上，静静看着他。也许她该提醒他早点回去休息，可她不想。她觉得如果自己不说送客，他就不会走，他会留下来陪她。她就可以一夜不睡，就这么看着他，看一辈子……
她知道他在陌生环境下无法入眠，但仅此一次她想任性，她实在太想他了！她对他的渴望，像飞蛾对灯火的渴望，卑微、炙热、没有人知道那一方明亮对她的意义……
她笑了，忽然开始感谢那个造谣者……
也许是感受到了那个微笑，他抬起头，将她偷看的目光捉个正着。她没有闪躲，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对小虎牙，“灯光太暗了，不用担心我睡不着……”
可能是担心会影响她睡觉，他把灯光调得极暗，害她有点担心他的视力。
他笑了，他知道。她睡觉对地点、姿势都不挑剔，随时随地都能睡着。不像自己，只在那个全黑的房间才睡得着。她与他一直那样的不同。
他仍然就着极暗的灯光看文件。这个沙发让他很不舒服，他不时抬头看她，夏暖从躺在床上开始就打哈欠，一直苦撑着不睡，还美其名曰监督他有没有偷懒！等他再次抬头看过去时，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他想念她，在她消失的那些天里，他觉得自己面目全非。他难过、失落、愤怒、恐慌……很多复杂的从未休会过的情绪折磨着他，心里像有一个巨大的空洞任寒风穿膛而过，冰冷刺骨……他必须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守着她。只有守着她，内心那个巨大的黑洞才会被填满。
所以，客厅对于他来说都太远了。他只有坐在这，触手可及的距离，她就在自己抬眼可以看见的地方，他能看到那张安静的脸，听到她轻柔的呼吸，他守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整夜不眠……
夜如墨染，夏暖的喘息声渐渐清晰起来，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她皱着眉头，身体轻微抖动……
“夏暖~”他走过去，轻声叫她的名字，拍了拍她的胳膊。她尖叫着睁开眼睛，满眼惊恐，像不认识他一样向后躲着，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夏暖~”他手足无措，只有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
好一会儿，她才清醒过来。
她抬起头。在淡淡的月光下，她看到尹欧南注视她的眼睛，疼惜而婉转的，充满爱怜。她是这样近的看着他的脸，黑暗中仍然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男人。
“我……刚刚做恶梦了！”她小声说道。
他点点头，起身去开灯，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紧紧的，他听到她微弱的声音：“你别走。”
抬手覆上她的小手，轻轻握住，那只手冰凉冰凉的，“我不走。”他说。
但她好像是不信，仍然紧紧抓着，将他的衬衫紧紧攥在手里，“我刚刚说梦话了吗？”
他摇头，感到她在黑暗中舒了一口气。他坐在床边，身体挨向她，她仍然抓着他的胳膊，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从来没见过夏暖这样害怕过，她如此地不安……
许久，她问他：“我说那个去你办公室偷信息的人不是我……你相信吗？”
“相信。”
她看着他的眼睛，“可如果，我撒谎了呢？我那晚根本没有在家……”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他说。
他相信她……他的大手将她的手包住，又握了握，仿佛包住了她所有的委屈与不安。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
几乎是在开口的瞬间，所有的刻意和压抑突然崩溃，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泪在黑暗中倾泄而出。
她怎么说得出口……
那可怕、不堪的夜晚，无时无刻地在脑海里重现，仿佛有一双令人作呕的双手粘在她的身上，游移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她清楚记得那被抚摸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恶心得恨不得把自己的皮肤撕掉！三井一郎每晚出现在她的梦里，他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喘不上气来，那张猥琐并且狰狞的脸贴着她的脸，她想推开，却又推不开……那一夜像一个无法结束的噩梦，无休无止，无法摆脱。
这些龌龊秘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也希望自己能忘记……
他揽住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感觉到温热的泪打湿他的前襟。她将头埋得深深的，身体无声地抖动着，后来才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发出轻微的呜咽……
窗外的雨一直下着，他轻吻着她头顶的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响起，暖暖，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清晨的光透过窗帘一点点地照射进来，尹欧南很早就走了。他起身的时候，她睡得正熟，窝在他怀里挣扎着将眼睛咧开了一条缝，她看到一个帅气的侧影，衬衣袖子被人抓出一个明显的褶皱，他站起身，轻声说着：“我很快就回来。”
他回身望着她，有微弱的光透过纯白的窗帘溜进来，映出她光洁单纯的脸，让他的心莫名地柔软，倏的俯下身，夏暖只觉眼前一黑，一个湿濡的触感落在自己的额间……
他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在出门前叮嘱她，“别乱跑！”
她看着他离开，窗外天色微亮，已经过了做梦的时间！她闭上眼，可自己仍然活在了梦里。一场随时会醒的梦……
又躺了一会儿，她起身开了窗。冬雨后空气凉丝丝的，一切都如水洗过般清新，院子里那一池碧绿的湖水，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成群的不知是鸟还是鸭的禽类悠闲地滑过水面。
门外有敲门声。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十分有礼貌，不管是测体温还是查房，都会先敲门。
“请进~”
她望着远处的青山头也不回地问，“湖里的是鸭子还是水鸟？”
“野鸭子！”来人饶有兴趣地凑到她旁边，轻声说道。
夏暖脊背一僵，她不用转头，也知道是他。她没说话，但伸向枕下摸手机的手却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