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晚风做酒
夏暖回到家冲了个澡，微微下午打电话说自己去亲妈那了。她当时在忙，这会打算问仔细些，她去衣兜里拿手机，却摸到了礼物盒子！她赶紧打电话给三井修，三井修过了好久才接电话，好像刚睡醒似的，听她说礼物，不以为然地说：“送你了。”
“那不是你送朋友的礼物吗？”
“不去了。”这位少爷简直惜字如金。
“不送人可以退了呀！那么贵！”
听着夏暖忽然高了8度的声音，电话那头忍不住笑了，慢慢说道：“那你送下来吧！”
送下来……？她拉开窗帘往下一看，楼下停着那辆亮瞎眼的跑车。
她套了件外套跑出去，刚下楼梯就看到黑暗中有零星的火光在车内闪烁。
敲了敲车窗，车内的火光熄了，他没反应。她又敲了敲，他才摇下车窗，靠在椅背上睁开眼。他半抬起手臂，她将礼盒递在他手上，无意间碰到手指，竟凉得有些吓人。
他没事停这干嘛？
“你没事吧？”
“累。”他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个字。
天刚刚黑，路灯还未开，她只模糊地看到他眉毛紧蹙着，唇色似乎又暗了许多，那一次宴会上他晕倒的记忆还在，她问：“是又不舒服了吗？”
他看着她，好像不认识她，又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眼神有些散，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回答她的问话。
“上次的药呢？吃了吗？”上次吃了药不是就没事了？
“懒得找！”他靠在椅背上，努力地握着火柴，动作缓慢地又划了一根火柴！
夏暖无语，拉开车门上了车。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的手在座位下同样的位置摸到了一个药盒。
三井修认真地注视着点燃的火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架势真把自己当卖火柴的小女孩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吐糟了，“你……”
“我生日！”
夏暖一愣，生日……他将火柴靠向她，“愿望分你一个！”
愿望还能分？借着火柴的光，她终于看清那张脸。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大概就是他现在这副模样吧，惨白的脸庞，眼眸漆黑而深不见底，唇色乌青微微翘着，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
这人是拿生命耍帅啊！把药拿给他看，他垂了下眼睑表示是。
打开白色药盒，这药绝对让她记忆深刻，上次她还以为自己把他毒死了。把药递过去，他却不接。
夏暖一向是好脾气的，但他这样不怕死的不配合，她脑袋一热，直接将药塞进他的嘴里。
她移开手，“我上去拿包，送你去医院。你等一下。”她打开车门要下车，被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不能让别人知道。”
……
所以即使死也没关系吗……？到底有什么比死还严重？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心里有什么被深深触动……僵持了一会，她点点头，关上了车门。
“那怎么办？”
“吃了药就会好的。”他轻声说着，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抓着她的手仍是冷的，他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呼吸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坐了一会儿，觉得他的呼吸太安静了……好像没有了一样……
“三井先生……”
她叫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应。夏暖将头慢慢凑过去，侧耳倾听，车外有风呼啸着吹过，更衬得车内死一样的安静……
开始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忽然变得一重……她的耳后一凉，干涸又微凉的触感，清晰地从那片白皙又敏感的肌肤传出来……她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她猛地弹开，刚刚是怎么回事？
“其实你不用偷偷摸摸的，你刚刚又救了我一次，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让你为所欲为的！”三井修幽幽开口，黑暗中她甚至能猜到他嘴角邪气的笑意。让他一说，她倒是忘了去追究他刚刚为什么凑上来！
“我……什么时候偷偷摸摸了？我是……”她想说以为你死了！但这话她终究没有出口。
“是想听听我死了没有？”他将她没出口的话补充完整。
……
夏暖现在很讨厌提起“死”那个字眼，一提起就莫名地难受……
“你好点了吗？”
“暂时死不了……你有吃的吗？我饿了！”
“没有！”她下来得急，连手机都没带。
“那……你家有吃的吗？”三井修气若游丝……好像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我的饿时候，头晕得厉害。”
夏暖思考了一会，有些为难地说：“也没有……”
三井修：……
“我现在去给你买点！路口有面包店、还有烧烤、麻辣烫、米线、凉皮、热干面……”
三井修一笑，觉得饿的人不止他一个，夏暖可能比他还要饿，听她说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些……不适合生病的人吃。我怕我吃了以后……”当场被送走……如果灯光再明亮一些，夏暖一定会看到他眼里的幽怨。
“哦……那我回去了！”夏暖说着就打开了车门。
三井修：……
她下车后回身告别，他好心地安慰：“别担心我！我缓一会儿可能就不饿了。”
夏暖走了几步，只觉得心里不舒服，如果今天换了其它人，比如高哲、司机平头王……任何一个她认识的人，她都不会放任不管。但单单只对他，她平生缺席的戒备都给了他，让他进家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虽然他总是笑着的，但她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怕”。不自觉地想敬而远之！
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头，黑暗中那个忽明忽暗的火星照亮了他的脸庞。他仍然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脸庞苍白眼眸漆黑……
又在许愿吗？
是啊，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当然可以许愿。
她叹了口气，转回车前。敲敲车窗，说道：“我会煮面条，你要不要上去吃点？”
他用火柴照了照她的脸，笑了。
上了几级台阶，夏暖忽然想到，他不能开车，但她可以啊！于是提议：“我们出去吃吧！我来开车，远一点的地方有粥，清淡的菜也有。”
“外面吃不健康！”
夏暖无语，这种常年在外面浪的少爷还关心吃得健不健康？不健康的多了去了呀！
三井修的胳膊已经毫不客气地搭到她肩上，才上了几级台阶，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好心提醒：“我家住三楼，你……”
“你……怎么住那么高？”他抱怨，“换个电梯房吧！我不喜欢爬楼梯。”
夏暖：……
事实证明，带三井修回家这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在三井修好容易爬到三楼后，面对黑漆漆的楼道，开始了疯狂吐糟模式！他真的是第一次靠近这种从内里散发出破旧气息的楼，霉味、垃圾味、油烟味混合在一起，楼道里没有灯，也没有窗子，连月光都照不进来，夏暖站在他旁边是团连轮廓都没有的黑影。
他一边尖叫，一边毫不留情地批判。他发自灵魂深处地发问：“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人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夏暖深吸一口气，温柔劝谏，“这么冷的天，你还是闭上嘴，别冻到了牙！”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你再说两句试试，里面住的人马上让你知道这是什么人住的地方！
三井修嘴巴刚闭上不久，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震天的吼叫，“头~~”
头？！谁的头？她的头吗？她险些被他揽断的头吗？
她推了他一把，忍不住咳了起来。如果他再娇小一点，肯定整个人爬到她身上了。比她高一头的男人紧揽着她，差点把她的头拧掉！男女授受不清都是小事了，她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我刚刚踩到头了！”他再次重申，并且不顾夏暖的嫌弃，又粘了上来。
“那是垃圾袋！每个门口都有！你离门远一点！”
夏暖活动了一下肩膀，头一次觉得这走廊这么长，好像到不了头似的！一趟回家路活生生变成了鬼屋探险，走到家门口时，夏暖已经又出了一层汗。
用钥匙打开门，由于门后有柜子门只能开一半，肩上一松，三井修率先从门缝挤了进去……然后也不用她招待，自顾自开始参观。
整个房间还没他的床大，像火柴盒一样，里面硬挤了两张单人床，夏暖指着其中一张床让他坐下。她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盒子，找了根充电线出来，给他手机充电。又搬出一个电磁炉在床边开始烧水。
他往床上扫了一眼，看到一件蓝白格的睡裤。床单看上去灰蒙蒙的，最惹眼的是枕头，上面印着个满面羞红，双眼微眯的卡通女孩脸。在目本这种床单是宅男必备，他公司旗下就有人专门设计这种产品，通常是一套，枕头是人脸，床单是一丝不挂的身体，含蓄些的欲语还休，露骨些的双腿敞开的，其间风景一览无遗。夏暖品味这么重？
他皱了皱眉头，看向夏暖，还是她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
夏暖扫了一眼床，觉出他有些嫌弃，就从床下掏出一个粉色垫子铺上去。萌粉萌粉的像是女孩子该用的东西，看上去还挺干净，他勉为其难地坐下。
“你坐这等一下，很快就好。”
夏暖说完就开门出去。他听到夏暖敲开了旁边的门，嘀嘀咕咕半天，又敲响了另一家的门。
他无聊地再次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夏暖敞开的背包，不由得一顿。
包内文件上“软组织损伤”几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一目十行地读完第一页，粗略一算事情就发生在8天前。他去翻第二页的时候，夏暖从外面进来了。
他抬起头，看到她手上拿着面条和一个鸡蛋！
面煮得很快，夏暖弯腰从床下拉出一个折叠小桌，下滑的上衣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他的目光掠过那一抹细腻如凝脂般的肌肤，淤青已经淡得只剩一个印子……
夏暖拿着小桌右左都试了试，最后还是摆在了床上。这屋的物理距离决定了她与他只能坐在同一张床上，不管关系是否亲昵，距离绝对亲昵！
夏暖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我们那过生日要吃长寿面。你们那吃什么？”
他垂眸看了一眼这碗白水煮面条，淡淡回应：“也是面”
不过是用鲍鱼煨汤，骨汤提鲜，即使那样，他也不爱吃！从16岁开始，就再没人逼他吃过长寿面。
他和这碗面对视良久，清汤寡水，上面连一颗调味的菜花都没有……对面的夏暖一脸期待，好像还在等着他的夸奖……
他撇撇嘴，看在她救了他一命的份上，嫌弃地挑起了一小根。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点点头，比想像的……还要难吃！一点味道都没有。
“有泡面吗？”这面他实在难以下咽。
夏暖：“……没有了。不过，生日也不能吃弯弯曲曲的面吧，寓意不大好。这个……很难吃吗？不能坚持一下吗？”
她想了想，转身去床底下一阵翻，从一个空的泡面袋里翻出一包调料，兴奋地冲他晃了晃，“加点调料。”
三井少爷就是难伺候，口口声说要吃得健康一点，难道泡面是健康食品吗？！
加了调料包的面，终于有了一丝滋味，三井修吃了一口，看到夏暖并没有吃，“怎么不吃？”
是不是难吃得自己都咽不下去？
“我不饿，这碗给你留着。”
三井修：“这么难吃的面，你还想要我吃第二碗？”
这确实不像他会说的话，他对女人虽然从来都不负责任，但说话还是很客气的。但夏暖不一样，她就不像个女人！他自然也和她客套不起来。
夏暖也不恼，闷头开始吃面，看她吃面的样子。如果不是亲自尝过味道，肯定以为这面得有多好吃呢！
她吃了几口，又回身从锅里捞出一个煮鸡蛋，用纸擦了擦递给他，“生日鸡蛋！”
三井修一看那蛋就乐了，这是刚刚敲了几家门才要来的吧！请人吃饭，面和蛋都是别人出的，只有水是她自己的！这日子过得……真让人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