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借
1张50元落在地面上……夏暖看着钱，一股不可抑制的气冲上脑门，“捡起来递给我！”
“那么缺钱，自己捡啊！”女摊主撇着嘴，眼睛里尽是嘲笑。夏暖拎着苹果，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捡起来！”
女摊主嗤笑，“苹果都快吃不起了，脾气还这么大！”
这一声嗤笑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愤怒地将手里整兜苹果披头盖脸地砸在摊子上。
女摊主嚣张惯了，冲过去就推夏暖。两人拉扯间双双倒在水果摊上，扭成一团，互相扯着头发，扭着胳膊，身下的水果碾成泥，挤成汁……
警察来了以后，女摊主一边吐着嘴里的血，一边对夏暖破口大骂。
夏暖低着头，只是沉默。她浑身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如果平时她遇到这种事是绝不会动手的，她总是隐忍的。而此时的她像是被逼到了死角的困兽。她的忍耐已经到了临点。
人要是连脸都不要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警察小王才上班二个星期，处理这个水果摊位的打架事件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个男摊主是地痞无赖，女摊主是个泼辣的女人。他们店的位置人流量大，做的都是一锤子买卖，不拉回头客。所以缺心短两是家常便饭，少找钱也是常用手段。
偏偏这水果摊主是局里某人的亲戚，表面上他还不得不客气。他很不愿意管这家的破事，谁知出来买包泡面，正好让他碰上了。
小王调取了街对面店铺的摄像头，又跟双方了解了事情大概的经过。
“这些水果最少得赔偿我1000元！”女摊主不依不饶。
“带回警察局，给提供地方睡觉吗？”一直沉默的夏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小王被问的一愣，那叫治安拘留！两个女人打架，如果没有人受重伤，不提倡治安拘留的。
“你赔偿她一部分经济损失就可以走了，不用治安拘留。”
“没有钱……”夏暖说的是实话，“如果有钱，我也不会因为50和她打架了！把我拘留了吧！”
她现在这副样子也不想让表妹看见。她肯定会忍不住告诉小姨，小姨知道了，全世界人民就都知道了。她不能让爸妈再跟着她担心了。警察局也挺好，比睡大街安全。
警察叔叔左右为难，一边是鬼哭狼嚎的女摊主，一边是坚持要求拘留的夏暖。
女摊主见夏暖不肯赔偿，干脆躺在地上，哭诉着要去医院验伤，她说自己的耳朵听不到，眼睛也模糊。她从没想到自己打架居然会吃亏！她是雁过拨毛的主，不赔钱她就大哭大闹。
警察叔叔也忍无可忍，“你这个水果摊不是第一次打架了，为什么别家都不打架，只有你家打架！心里没点数吗？你给我起来！”
女摊主闻言，坐直身子不再躺地上了，但她也不站起来，叉着腿坐在上，大有一副她不给钱我不起来的劲头。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对于这样的泼妇，小王也没办法，只好转头给夏暖做工作。
“找朋友给你送钱来！一个女孩子进警察局不是什么好事！”
警察叔叔头都大了，这个女孩虽然不吵不闹很安静，可是拗着要上警察局住！这警察局又不是宾馆，没见过非要拘留的。
“我一个人在这打工，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夏暖觉得此时妥协，只会让对方狮子大开口，她只有咬死自己没钱，才能把赔偿价钱降下来。
几经沟通，夏暖说出了能接受的赔偿价位，“我身上只有200元。我最多只能赔这些。如果不能接受，那就让警察把我抓走吧！”
“不行！1000元少一分都不行！”女摊主坚持。
小王也气，他指着满地的烂水果质问女摊主，“你这水果多少钱一斤啊？要1000？你好好算算！”
双方僵持不下，警察叔叔使出了杀手锏，告诉夏暖：“通过你的身份信息，我可以查到你的家人。打电话让他们来！”
夏暖一听，忙说不用。
她拿起手机，不断上上下下地拨动联系人，看着屏幕上一排排号码飞快滚动，却迟迟没有拨通哪一个。每个号码都有一个不想拨通的理由，没有一个号码有理由拨通……
想来想去，以前的同事小高借了她500元钱还没还！白天她打过电话提了还钱的事，小高答应得很痛快。
她就给小高打了电话。不接！
再打电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都知道她在四处借钱，其它人恐怕也不敢接电话了。
警察和女摊主都瞪大了眼睛在等夏暖打通电话。见夏暖神色黯淡，小王走到夏暖身边，“你再打给别人试试。”
“我……”夏暖正要开口商量能不能明天再送钱来。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是尹欧南！
见她迟迟不接电话，女摊主一跃而起凑到她跟前，气急败坏的嚷嚷：“怎么不接电话啊！不管是谁让他来送钱！”
“是送快递的！”
站在一旁的警察小王忍不住插嘴，“你管送快递的叫‘财神’？”
夏暖一窘，尹欧南在她手机上存的名字是“财神”。本来还得意地觉得十分贴切，没想到今天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走到安静处，硬着头皮接通电话。“喂，尹总！”
“嗯……”电话另一头富有磁性的声音应了声，之后便没了声音。
“明天开会要用的材料准备了吗？”
“已经准备好放在您桌上了。”
见夏暖迟迟不提送钱的事，女摊主再也按捺不住，“别浪费时间了，赶快让他送钱来，不给钱你别想走！”
“夏暖，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她还想极力掩饰这边的烂摊子，她不想把自己的上司牵扯到打架事件里来，更丢人的是就为了50元钱。
女摊主闻言，气急败坏地一把抢走手机，“你是她什么人？她砸坏了我们店里的水果，你赶紧送钱来！！啊~~~”
女摊主惨叫一声，原来是夏暖不想她再胡说，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女摊主不甘示弱地扯住夏暖的衣领。
小王不得不站到两个女人中间。命令夏暖松开手，又命令女摊主交出手机。
警察小王把手机调到扬声器，眼睛警告想冲过来抢手机的夏暖和蠢蠢欲动要打架的女摊主。
“喂，我是xx派出所的治安民警！你是机主什么人？”
“朋友！”电话里传出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朋友两个字让夏暖的眼圈一红。
“你朋友水果店和人发生矛盾，需要赔付水果店的损失！你如果方便，现在给她转账1000。”
“我现在过去。”
夏暖无力地坐在台阶上。女摊主故意把刚才砸坏的那些水果都堆在她旁边，似乎是想证明她那1000元算的不贵！
这些破烂水果能值1000元？
夏暖明知道是不值的，但是她不想再争吵再打架，她一句话也不想说，动也不想动。
夏暖，还能再丢脸一些吗？想想都揪心，以后他会怎么想自己？
门口停下一辆车，车上走下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看到一地狼藉，忍不住咒骂：“妈的，这谁弄的？”
女摊主一抬眼看见是自己丈夫，立马哭成泪人，“你他妈的才回来，你老婆都被人打了！就是那个死女人！”
男摊主见自己的女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叫嚷着走过去，推搡夏暖。
警察小王赶紧拦住男摊主，“你干什么！不许动手！”
男摊主隔着警察小王，抬脚踹在夏暖腿上，她一屁股摔在地上……原本坐在地上的女摊主不甘心刚刚吃了亏，看准时机过来一把揪住夏暖的头发，另一只手猛扇耳光……夏暖坐在地上使不上力，几个耳光扇得她头晕眼花。挣扎着站起来，顺手拎起一旁的榴莲反击。
警察小王转身想将扭打在一起的女人分开，男摊主趁机朝着夏暖又是一脚！
眼前人影一闪，这一脚并未挨到夏暖身上。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时，男摊主已经被摁在水泥柱上，脸上结结实实挨了几拳。
警察小王下意识想去拦，但一触到那森然的目光，浑身猛然一抖，那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忙解释：“我……我是警察！”
男人松开男摊主，径直朝夏暖走去。在目光触到她的那一刻，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脸上迅速结了一层薄冰……
夏暖手里拿着一个榴莲，倔强地站在那里，头发乱糟糟地披着，脸颊红肿，衣服上沾得红的紫的果汁印，胸前的扣子被扯掉了两颗。
她看着他，张了张嘴，话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尹欧南走过去，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她紧抿着唇角，沉默地看着他，身体微微颤抖……忽然而至的温暖，击溃了夏暖心底最后一丝坚强，她倏地红了眼角……
尹欧南能感觉到夏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没事了。”
警察小王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穿米色休闲套头衫，浅色长裤的男人，身着随意却自上而下透着说不出的威严。此人非富则贵，配得上手机昵称“财神”的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女摊主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打得面目全非，扯着警察小王的袖子不依不饶，“你都看见了，他把我老公打成这个样子，我要告他，把他抓起来。”
小王叹了口气，女人别闹了，这个人根本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趁他还没发作你们道个歉也许还来得及……他朝女摊主摆摆手，希望她能安静点，息事宁人。
可女摊主吃了大亏，怎么肯善罢甘休，“赔钱！赔医药费！”
小王职责所在，他客气地询问尹欧南：“您看，您和摊主协商一下赔偿金额。”他又看了一眼被打得面目全非猪头一样的摊主丈夫，“还有他的医药费……”
尹欧南微蹙俊眉，目光轻轻掠过夏暖手臂上的淤青，也许还有他看不见的伤，“那她受的伤怎么算？”
女摊主被那冰冷刺骨的目光看得背脊发凉，可嘴上还是不饶人，“她自找的！她活该！”
看着眼前的泼妇，不用问也知道谁对谁错。
“向她道歉。”紧抿的唇里吐出冰冷的字。
“做梦！”女摊主拉住警察小王，“警察我们要去医院验伤！我们要告他！他打人了，把他抓起来！”
小王无可奈何地劝道：“安静会，大家各让一步！”
男摊主冷笑一声，“今天你不赔个十万八万的，别想走出这家店。”
并且放下狠话，“小子，你等着！”
尹欧南轻笑，他嘴角神秘微笑里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优雅，仿佛死神对罪人发出悲悯的叹息。
不道歉正好，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根本抵不了他们的错。
他打了个电话。转身看到夏暖担忧的眼神，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睛里满是恐惧。。
警察小王过来调和。他上班不久，但很清楚京都这地方卧虎藏龙，他一小片警谁也得罪不起。态度上十分和气，“这位同志，你看到自己女朋友挨了打，心里不舒服这我理解。但这事确实是你女朋友先动的手。咱也没必要把事闹大，有事好好商量。”
他转向男摊主，“今天的事你们也有错，现在双方各退一步，这事就完结了。”
“十万！”摊主丈夫吐了口嘴里的血水，“不给，他休想活着从这里走！”
“十万？只是皮外伤，用得了那么多吗？你说个实际点的数！”小王反问，这个地痞无赖是打算诬人了。
店门口，接连有二辆出租车停了下来。一群男人下了车，男摊主大喊：“就是这小子，打了人还不想赔钱！”
夏暖的心嗵嗵嗵狂跳，没想到这么多人，老大一个人打得过吗？一群男人，有几个还喝了酒，离得远远的都闻到酒臭味。他们虎视眈眈地围过来，像群狼一样围住他们。
是她连累了他！夏暖往前站了一步，打算自己去解决。
身体被扯回去，一双有力的胳膊揽住她的肩膀。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仿佛在告诉她别担心。
她抬头，那张冰冷的脸上平静无波，她不明白都到了现在他为何还这么镇定自若……难道真要和这么多无赖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