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病弱农家读书郎（13）

    致远书铺，是新泰镇唯一的书肆。

    按照原主的记忆，全国有数百家致远书铺，其背后的东家乃是皇商宋家。

    灵柯进门，只觉一股书墨味扑面而来。

    与现代化工所制成的墨水的刺鼻不同，反而是一种淡淡的油脂芳香。

    同时书铺和酒楼、饭肆等大相径庭，这里并没有热情洋溢的店小二，相反有些安静，只能听到纸张翻动和客人脚步摩擦地面的声音。

    灵柯大致浏览了一圈，便朝柜台后面的掌柜走去，轻声开口：

    “汤掌柜，别来无恙。”

    致远书铺的掌柜姓汤，三十多岁，身上带着一股文雅的味道，不像是唯利是图的商人。

    汤掌柜自然认识灵柯，一来对方经常光顾，再有便是他的名气。

    毕竟蒋秋收可是新泰镇近二十年来，唯一因县试第一府试第二的好成绩，而获得每月六斗米作为奖赏的童生。

    这可不是普通童生能够相提并论的，当然还有便是为其身体的惋惜。

    一代天骄，因救人缠绵病榻，自此再也无缘科举。

    “蒋公子。”

    汤掌柜微微颔首，随后问道：

    “在下观您气色不错，可是身体大好了？”

    灵柯这一路颠簸，小脸白的几乎透明，自然知晓对方在客套，不过她也没有多说而是点点头：

    “近些日子有些好转。”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她方将最近完成的稿件放在了对方面前：

    “汤掌柜，实不相瞒，在下父母年事已高，我虽无长物但也认得些字，所以便写了个话本，您可以看看。”

    书生写话本一事，屡见不鲜，故而汤掌柜倒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随后他便拿起快速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神色由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越发严肃，并随着故事情节的跌宕起伏而神色转换。

    见对方看的认真，灵柯没有打扰，自顾自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并随手拿起一本话本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汤掌柜看完，瞅着灵柯竟看起来了话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蒋公子，我们书肆中的话本不允许私自查看。”

    灵柯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晃了晃手中的话本：

    “我写的与这本相比，您如何评判？”

    汤掌柜看看灵柯手中的《三郎救母》，并未比较反而一脸笃定的开口：

    “您这本《长生梦》定会大卖！”

    灵柯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那么我们来谈谈价格。”

    汤掌柜：……

    您还是个读书人呢，要不要这么市侩？

    但想到对方的身体和家境，他便敛了敛神色：

    “蒋公子想要什么样的价格？”

    灵柯还打算考科举呢，所以不能要的太过，便说道：

    “据我所知这本《三郎救母》三百文一本，我认为五百两银子，并不过分。”

    五百两，在新泰镇绝对称得上一笔巨款。

    不过书籍的价格本就贵，再有灵柯这本《长生梦》确实优秀，若是能够卖到其他府县甚至京城，定会成为畅销本，届时致远书铺可以凭此赚得盆满钵满。

    但这事，汤掌柜一个镇上的管事做不了主：

    “蒋公子，这事我需要和县里的管事商量一二。”

    灵柯点点头：

    “可以。”

    见灵柯同意，汤掌柜搓了搓手，意犹未尽的开口：

    “那这《长生梦》的后半部分……”

    灵柯挑挑眉：

    “汤掌柜，我虽是读书人，但也懂些做生意的道理，您这还没给银子就想拿走我的书，想必不太合适吧。”

    汤掌柜知道自己心急了，忙拱手行礼：

    “蒋公子言重了，在下就是被这故事所吸引，想知晓后续，还望您莫要将书卖给其他书铺。”

    “这就要看汤掌柜的动作了，毕竟在下家中清苦，自是希望尽快拿到想要的东西。”

    灵柯虽坐在凳子上，比汤掌柜要矮上一头，但她周身的气度矜贵中带着些许清高，完全不像是个普通庄户人家养出来的子弟。

    看着少年平静如深井的眸子，汤掌柜忍不住心下一紧，总觉得这少年有些不简单。

    片刻后，灵柯揣着十两银子走出致远书铺。

    这十两银子是汤掌柜主动给的定金，灵柯本就缺钱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再者这也是汤掌柜想要她不将这话本卖给其他书肆的押金，她收的心安理得。

    走出书肆，门口并没有蒋大海和刘红梅的影子，灵柯猜测二人可能还在买东西，四下打量一番，朝不远处的药铺走去。

    等拎着几包药材出来，她荷包里只剩下了刘红梅走之前给她的一两银子。

    药可真贵啊……

    灵柯正心下感慨着，不远处传来一道有些诧异的男声：

    “卓阳兄，是你吗？”

    灵柯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但少年那视线直直落在自己身上，她才猛然想起来原主的字号便是“卓阳”。

    对面的少年唇红齿白，头戴儒巾，身穿浅蓝色长衫，看起来带着一股……孩子气。

    灵柯从原主的记忆中搜刮出此人的身份后微微颔首：

    “千帆兄。”

    梁起，字千帆，乃是原主所在社学老师的次子。

    “卓阳兄身体可还好？”

    梁起走到灵柯身边询问，见他手里拿着药包便是顺势接了过去：

    “我爹近些日子一直在念叨你，若是有时间可去我家坐坐。”

    灵柯没想到自己会碰到梁起，虽之前也打算去看看原主的恩师，但现在她手里没什么银子，自是无法准备礼物，便有些尴尬的开口：

    “好，不过我今日乃是陪父母一同来镇上买些物件，过些日子定会去拜访老师。”

    梁起看出了灵柯的窘迫，倒也并未在多言，看了看时间，便说道：

    “既然令尊还未归，不如我们去隔壁的茶舍坐坐？”

    瞅了瞅天上的大太阳，且原主和梁起以往一直相处不错，灵柯也便没有拒绝：

    “恭敬不如从命。”

    等进去坐下后，灵柯方明白这少年请自己的目的。

    看着梁起递给自己的文章，灵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在少年灼灼的目光中仔细分析起来。

    梁起虽是原主恩师的次子，但他却从小对自己的父亲有些恐惧，故而很少会询问对方问题，而原主……

    便是对方的小老师了。

    不过随着原主的身体越来越差，很少再去社学，而梁起的学识虽不如原主，但在整个镇上比他强的还当真没有几人，便只能自己琢磨。

    自己琢磨的缺点是速度慢，且有时候会出错，但他无人可交流，也只能自己研究，这好不容易碰到灵柯，自然要把最近不懂的全部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