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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敌国将军(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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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余东羿所想,邵钦要借冯渊的势约见潘无咎,潘无咎要令霍蛮香去刺杀邵钦。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现任和前妻打起来?那可不是小女人撕头发。

    潘无咎和邵钦,一个内功独步天下,一个沙场上万夫莫敌。

    他们俩真要斗个死去活来,那可不得了,不得了。

    这么刺激的场合,余东羿这个当罪魁祸首的,不得上去拉拉架,谨防缺胳膊断腿、闹出人命?

    可他们两伙人约了哪儿?在哪儿打呢?

    余东羿一无所知。

    这就好比烈火燎原,烧得蚂蚁搬家。

    两只雄蚁,带着各自的工蚁和兵蚁,准备分居搬别处。

    可蚁后是唯一的,就那么一只。于是雄蚁们纷纷开始争抢斗狠。

    等他们战完一遭,回过神来一看,蚁后呢?

    蚁后早因为火势,被困在灾堆堆里了。

    它出不来,更去甭提挑未来伴侣。

    ·

    余东羿捧着他大乱来、大乱去的方寸,正出了凌霄塔,叫嚣着要去寻潘公和香儿呢,就被李侍卫押解回了小院子。

    是的,正是那位送老牛报恩的李大人。

    李侍卫道:“尊主吩咐,院里已备下宴席,着慎公子即刻用膳。”

    余东羿讪笑:“宴席好啊。既是好宴席,能烦劳您替我通禀声,叫尊主一块儿来吃吗?”

    “主子有要务在身,特意叮嘱在下,监督慎公子将饭食用完,”李侍卫顿了顿道,“今日佳肴与寻常不同,臣保证,绝对能让慎公子耳目一新。”

    等余东羿落座在宴前,瞧见那东盘、西碟、左杯、右盏的琳琅菜肴时,他才真正品到,李侍卫话里话外的用意。

    新,太新了。

    ·

    首先,食材新。

    其次,摆盘新。

    正中,一个葵花形、单色釉的磁盘,装了主材料,一只鸟。

    青纹瓜果镂空,雕饰成扶摇直上的花梯形,托着飞鸟腾跃至半空。

    四围,荷叶形、海棠形等各色釉胚长盘上,点缀着四零八落的鸟儿。

    鸡、鸭、鹅,甚至还有鹌鹑。

    蒸熟的鸡,下承一碗金亮的、如鸡蛋液一般,黄澄澄的鸡汤。

    撕碎了的鸡丝,凉拌着酸柠檬汁,上浇花椒、迷迭香等鲜味料。

    鸭是烤制的,表皮酥脆,呈出深而红润的焦糖色。

    更有红烧鹅肉、清远焖鹅,鹌鹑则做了莲藕汤,还有道麻辣炒的,鹌鹑蛋与玉菇一道摆了朵绽放的花型。

    ·

    全鸟宴,鸟全宴。

    余东羿瞅着高处展翅的那一小只其貌不扬的熟鸟,越寻思,越眼熟。

    他用筷子点点,随口问道:“李大人,您瞧,这小树麻雀,是不是有半边儿翅膀缺了截?”

    李侍卫一丝不苟地端详了一阵,道:“是的,公子。它的左翅根部有断痕。”

    “唉。”余东羿叹了口气。

    果真是前夜,他从东庭湖边,当着潘公的面儿,捡回来的那只雀儿。

    这鸟,先前是一只土麻雀。

    翅膀受了伤,它只能虚弱地在地上扑扇、打滚。

    现在倒弄巧成拙,一整只鸟,直接扑扇进锅里去了。

    就这么见不惯余东羿养鸟?潘公公上辈子可能属猫的。

    李侍卫怒道:“厨房竟如此不用心?敢用残缺的鸟儿交差了事,简直是不将尊主放在眼里!待我明日禀明……”

    “无须去禀,”余东羿摆摆手,拱拱鼻子笑两声,满脸错综复杂,百感交集道,“公公交代您看着我吃完的,正是这盘菜,换了别只都不行。”

    话虽如此,可余东羿是尊主的枕边人,李侍卫哪儿敢真逼着他,把东西往胃袋里塞啊?

    反正是鸟全宴,吃哪只鸟不行?

    余东羿,非但自个儿啃了根鸭腿,还硬把李侍卫扯下来,陪他吃了顿饱餐。

    九千岁家私下用的御厨,那手艺精湛,做肉贼有一套,既鲜美、又清爽。

    余东羿连吃了好几大口,都不觉着腻味。

    至于那只小麻雀,余东羿也没动筷。

    吃完饭,他从潘无咎正房寝卧里,捣腾了个空匣子出来。

    管它匣子用的什么名贵雕工、上等木料,他径直将里头的物件抖落出来,再把熟鸟装进去。

    院落里刨了个坑,鸟和鸟的小棺材一并埋好,余东羿双手合十,道了声安息。

    他对着鸟坟墓惋惜道:“阿弥陀佛。是哥对不住你。虽令你不得好死,但至少,让你在临死前,变成了一副很好吃的样子。”

    419:【您吃那么多,也没见每吞一口,都先吊唁两句,再往下咽的。】

    余东羿竖掌打了个佛千儿,道:【呜呼,非也。洒家对每一只牺牲的鸟,都报以莫大的崇敬。】

    怎么个崇敬法?

    419抢答:【我知道!吃哪补哪!】

    余东羿:【……】

    余东羿觉得419变了。

    宝贝从前是一张白纸,现在染上了太阳色。

    ·

    反正,在对生灵这事儿的态度上,余东羿就作性。

    牲畜,吃牛羊猪可以,吃他喂过的野狗不行。

    鸟,吃鸡鸭鹅可以,吃他捧回来的雀儿不行。

    人也如此。

    其他人爱死不死,而他睡过的,哪怕外人想伤其一根寒毛,都不行。

    当然,若由他来亲手拔自家爱人的寒毛,那又另当别论了。

    ·

    傍晚,余东羿略有些费解。

    潘公不是要将他囚禁至死嘛?

    怎么一顿鸟全宴过后,没几个时辰,就驱着他,一路将他遛来拜相楼了?

    ·

    临出门,余东羿还觉着有诈,愣是扒拉着门扉,说他不走不走。

    结果,那位刚与他有过一顿鸟肉之交、陪他葬了小鸟、又与他摆了半下午龙门阵的李侍卫,忽而一转,成了六亲不认的模样,拿剑比着他脖子,逼他上了轿。

    大闺男上轿,头一遭。

    上了轿,余东羿更觉得大事不妙

    中途,他愣说内急,捂肚子,嚎得吱呀乱叫,就差没当场在轿座里把底裤脱下来。

    无法,李侍卫只能放他下来上茅厕。

    如了厕,余东羿又悠哉耗了时间,细细观察了一波,看了看那些,他时隔多月,不曾见过的市井民生。

    他们竟是在西城边,就离白虎大道不远。从这儿走到他那小破书院,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余东羿笑问李侍卫:“大人,咱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侍卫废话道:“公子到了就知道了。”

    这下,余东羿无法拖延,再登上轿。

    没一会儿,轿稳当地落在地上,外头李侍卫喊了声到达。

    掀开帘子,仰头一看,余东羿乐了。

    嘿,这不洒家老地盘嘛?

    ·

    好。

    又是黄昏漫天红烧云,又是拜相楼,他又要再登公子阁。

    时过境迁呐。

    上回来这儿的余东羿,还是一个洋洋洒洒的自然人。

    这回,他却成了个,被某千岁捏得动弹不得的,阶下囚。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得被罩在凌霄卫眼皮子底下。

    现在也是。

    好好的阁楼梯子,就在那儿。

    可是某李姓凌霄卫,非不让余东羿一路蹬通到顶,非得另辟蹊径。

    李侍卫硬要带着余东羿潜行。

    俩人先蹑手蹑脚地上了四楼,再从四楼敞阁的木栏处,往上翻。

    哎,人在第四层小敞阁,这一翻,不就到了五楼公子阁的开阔地了吗?

    太机灵了。余东羿脚卡在横杆上,腿弯刚曲曲半截儿,就给李侍卫叫停在当空。

    李侍卫嘘声,逼了些内力,以仅有他二人能听到的音量,传讯道:“慎公子莫急,且在此处稍待,洞察上方情形。”

    稍待?在此处?确定?四|五丈高,横栏外,悬空处?

    余东羿内力没凌霄卫深厚,挤眉弄眼半天,才确定了一番景况。

    李大人还真让他挂在半空上。

    挂好,人别动。

    ·

    瞧现在余东羿什么模样?

    直棂栏杆,若干的寻杖和地栿之间少了华板。

    一条条直立的圆筒木,比邻竖|插|着,中间隔出够人腿别进去的缝隙。

    余东羿的腿弯,正卡在横栏上。

    他原是手臂擒着圆木,腰劲一使,就能勾腿跳到上台的。

    可身躯倒了半截,忽然被叫停,余东羿整个人,就跟做了深度卷腹似的,腹肌收紧,腰弯曲,手肘贴膝盖,手掌捏着圆木,同时腿弯还得勾着。

    嘶呼。

    余东羿长喘了口粗气。

    这滋味,绷着小腹,相当于全套核心燃烧,还要连收紧不知几刻钟。

    且稍有不慎,人一松气,就容易从高楼摔下。

    够呛。

    ·

    所幸,拜相楼这一侧的雕栏,凑巧没有毗邻着繁华的白虎大街。

    人即便落下去了,也只会跌进幽僻的小巷里,不至于引来百姓围观。

    ·

    余东羿被肌肉酸得面色铁青。

    他龇牙咧嘴地朝李侍卫比口型:“还得挂多久?”

    李侍卫但笑不语,一边闲适地倒挂金钟,一边向下觑了眼余东羿的丹田。

    余东羿正挂着,看他一笑,笑得还意有所指,人差点儿岔气。

    他倒也不是绷不住。

    就是余某人觉着,从楼上稀里哗啦灌进耳朵里的那一堆话,抵不上他遭得的这份罪。

    他听了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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