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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可怜的败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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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都察院,最近有一个涉及皇家的案子。

    闹的沸沸扬扬,万历也不说怎么处理,一直拖着。

    拖了一年之久,事发地点就在本百户所的辖区内。

    皇家内库下属的手工作坊之一,解户家的六个十岁女娃。

    被管理作坊的皇亲国戚残害,丧尽天良,禽兽不如。

    侯文牍,驸马都尉侯拱辰之子,寿阳长公主朱尧娥长子,万历的外甥。案发时,只有十三岁,现在十四岁。

    一年前,解户家里不停有小女孩失踪,宛平县以为是拐子在京师作案,还上报顺天府尹协查。

    协查通报转到锦衣卫手里,内城千户还没想好怎么敷衍呢,人就找到了。

    公房后院,有一排小树,其中一棵死了,仓库大使令做工的人挖出来烧了。

    这一挖,挖出四具还没有腐烂的女孩尸体。

    赶紧上报…

    仓库大使不知怎么想的,跳过宛平县衙,上报到了最近的大理寺。

    大理寺转到刑部,刑部派六扇门刑名高手来查验,发现下面的土还有动过的痕迹,继续挖,又挖出两具。

    解户家属认出衣服,正是在四人之前失踪的两人。

    惊天大案,一天就破了。

    刑部一到侯府,小家伙就跑了,不打自招。

    四名护卫供出,少爷在醉酒之后失手打死婢女,偷偷埋在后院。

    明朝刑罚分为笞、杖、徒、流、死五等,挨鞭子、挨板子、坐监狱、流放边疆、砍脑袋。

    大明十岁以上都应该承担刑事责任,但这个案子不合适,因为侯文牍是皇亲国戚。

    老朱同志的《皇明祖训》说了,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皆取自上裁。其所犯之罪只许法司举奏,并不许擅自逮问。轻则量罪降等,重则黜为庶人。但明赏罚,不加刑责。

    也就是说,皇亲国戚除了造反,杀人不会判多大的刑,就是罚罚俸禄,最多贬为庶人。

    皇帝沉默不语,百官开始了半年之久的嘴炮,当然,只限于三法司和言官,其他核心大臣才懒得参与。

    这破事天下多的去了,最后又不会怎么样。

    侯拱辰是宗人府宗正,寿阳公主朱尧娥还是当代长公主,万历的姐姐,两人不想受大的牵连,想把罪名安到四个护卫身上。

    确实,十三岁的孩子怎么能杀四个人呢?

    重新提审四名护卫,两人说是他们杀的,两人说不是。

    刑部大佬一个脑袋四个大,他不是头大如何判罚交差,更不是头大如何给那些解户公平。

    他头大的是侯拱辰和朱尧娥,你们就不能全收买了吗,收买一半恶心人。

    尚书大人也懒得考虑了,指示下面的人赶紧处理。

    于是,四名护卫被判死刑,协助醉酒状态的少爷杀人。

    报回大理寺复核,人家也不想多事,扔给通政司报皇帝御批吧。

    至于侯文牍,皇帝您自己看着处置吧。

    锦衣卫的坐探把这个案子的所有卷宗都抄录了一遍,秀二看的很发寒,惊天大案如此草率结束。

    还想建功立业?屁,只想巴结百户大人紧紧的,去千户所领俸禄的时候,巴结千户所的大人紧紧的。

    这事已经搁置很长时间了,今天又看到。

    秀二揉了揉笑麻的脸,又有点不甘心。

    主持公道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没看人家尚书和内阁都不插手吗,自己算个屁。

    只是偶尔觉得,应该是个巴结大人物的好机会。

    这案子除了朝臣对皇亲国戚默契的处理,好像遗漏了一点关键问题。

    脑袋里一团乱麻,也没理出个线头。

    磨磨蹭蹭到了午时,拿起抽屉里的麸饼,干巴巴的啃了两口。

    午饭是没有的,百户也没有。

    喝了杯热水,捏了捏干瘪的肚子,准备在椅子上小憩一会。

    门嘎吱一声开了,一身青衣的年轻人闪进来,贼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面饼子。

    “巡街时候小旗给买的,你吃吧。”

    秀二出了名的嘴刁,也没客气,美其名曰,吃不好脑不好。

    兄弟俩换了个吃的,来人啃他的麸饼,他啃白面饼。

    一人一碗白开水,这日子过的,真是泪流满面。

    “今天这么早就巡完了?”

    “大冷的天,没什么人,碰到宛平县衙役,大家商量了一下,各自转身回来了。”

    “哦。”

    来人又凑过来,双眼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兄弟贱笑。

    一把推开。

    “明天下值我们去吃羊杂,我请。”

    得到‘大餐’的许诺,返回炭盆前,“明天校尉发俸,我们还去翻本吗?”

    “去呀,为什么不去?不去白不去,反正都是些蠢货。”

    “没什么,哥几个问问,你躲到这后院不出去,大伙也不敢随意进来。”

    这个校尉叫刑良,地下组织成员之一。

    没爹没娘的独生子,十九了还没个媳妇,秀二拉进来的合伙人。

    他家距离百户所最近,家里平时还没人,‘聚义厅’所在。

    “那个大使怎么样?”

    “我们好像这次犯错了,他并不富裕。”

    “怎么说?”

    “解户都说辛大使扣剥他们,后面还有内侍,还有那个杀人的驸马爷之子,扣剥的再多,也没藏多少吧?而且今天碰到了那些解户,看他们过的还不错,坐下闲聊,也不再说大使和内侍的不是了。”

    秀二脑子好像‘叮’的一响,反应过来上午的乱麻是什么。

    “过的还不错?什么意思,他们什么时候还不错过?不都快饿死了吗。”

    “是啊,大概出了那档子事,内侍和大使都不敢扣剥他们了。”

    “狗能改吃屎,可能是因为被主人打了。”

    秀二一讲‘道理’,刑良就闭嘴了,反正听不懂。

    兄弟俩不再说话,磨蹭了一会下值。

    大明朝上值早,下值也早,大冬天,未时过半,大概是后世的三点,夏季是申时,也就四点多。

    刑良到外面叫进六个人,一共八人,扛着米袋和几匹布,回家,捎带送到裴长宇的府上。

    一出门拐进胡同,就都是熟人。

    “秀二,后日我们正常发俸吧!?”

    “嗯,发。”

    见到的每个人都要问这么一句,遇到年长的,还要加一句,“发了俸禄让你娘存起来,可不能乱花了,败家是要遭天谴的。”

    我……

    说起这个来真是,一言难尽。

    穷哈哈有什么资格称作‘败家子’?这么高大上的称呼,秀二配吗?

    还真配。

    因为,这孙子自己花钱在胡同口盖了两个厕所。

    真是……

    泪流满面、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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