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对将死之人的善良
深厚的乌云之下，群山拔地千尺，危峰兀立，怪石磷峋，有巨崖直立，有山直插天际，势如苍龙昂首，气势非凡。远山近岭迷迷茫茫，千山万壑似巨龙苏醒翻身，无声无息地蠕动起来，只可惜从未有人可以亲眼目睹这一切。
这些高山就像一些喝醉了酒的老头，一个靠着一个，重重叠叠，沉睡着不知几千几万年了，从来有惊醒它们的梦，也从来没有人敢深入它们的心脏。
群山起伏，山谷空旷高远，但在云梦川这莽莽山海中间，不啻于在绿色的林海中间点缀着的一簇小黄花而已。
长松千树风萧瑟，仙宫去人无咫尺。
此时山风顿起，营地外狂风呼啸，原本平静的营地里也开始遭到波及，落叶簌簌。
火堆的火焰开始剧烈地摇摆起来，随时有被灌进来的烈风扑灭的迹象，坐在火堆旁的乐哥衣袂飘飘，他看到已经风雨飘摇的火焰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不喜欢黑暗。
他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又盯上了那一线火苗，只见他瞳孔猛然一缩，而那奄奄一息的火苗顿时停止了摇摆，然后又重新若无其事地复燃起来。
任狂风呼啸，帐篷猎猎作响，篝火自不动如山，那小小一方空间好像被无形的透明罩给包裹了起来，其自成天地，不受任何外物的影响，包括了风。
而篝火边晋禾晾晒的衣服却被不受其保护，被烈风给轻松卷起，好在篝火被三顶大帐篷给包围起来，而正要飞走的衣服就恰好被帐篷外的固定绳给扯住了，可是有一件白色的t恤轻飘飘地从缝隙里乘风而去，飞出了营地之外。
李乐注意到了飞走的衣服，可他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并没有试图挽回它。
他又抬头望向晋禾的小帐篷，可惜穿越了焰火的视线被无形地扭曲了，让一切都看的见却不真切，但如果他愿意稍微调动一点元气就会看到晋禾帐篷里的荧荧绿光，正从晋禾的睡袋里点点散开。
帐篷里的晋禾已经陷入深处睡眠，他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缓缓弯了起来，竟像是笑。
他含糊不清咕哝着什么，又懒懒地翻了个身，那根来历神秘的木杖就被他死死压在身下，但露在他面前的木杖把手上却显出莹莹绿光，然后一连串绿色的光点从木杖的顶端开始逸出，它们一部分散逸出睡袋然后消弭于帐篷之中，但绝大多数还是从他的额头钻进了脑袋里。
只是没有人看到这神奇的一幕。
早晨。
云梦川终于苏醒了过来，护卫了它不知几千几万年的云雾又收缩了一丝，晋禾如有感应般，蓦然睁开眼睛，一道绿色精光从他眼中直射而出，不过他自己一无所觉。
可是他感觉神清气爽，连昨晚在江中和青蛙怪兽生死搏斗中遭受的各种暗伤竟然也消弭无踪，他整个人如同焕发新生。
他早知道自己有很强大的恢复力，不论外伤还是内伤他都可以快速恢复，但不管怎么快也不可能一夜间就完璧如初啊。
他抽出脚来细细打量一遍，原本几乎已经脱了一层皮的左小腿已经恢复如初，肌肤白嫩，不见任何受过伤的痕迹。
虽然惊异，可来不及细思，耳朵一动，他遂“嗖”的一声钻出睡袋，又快速地穿好衣服，然后走出了帐篷。
此时天还只是微微亮，钻出帐篷然后环视一圈，果不其然，他发现除了竹子和杉杉两个女孩没出来，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在营地里忙碌起来。
身高接近两米的大熊正在收拾帐篷，在晋禾手中无比执拗的帐篷在大熊手里却如同儿童的积木，被他轻轻松松就拆卸然后装进袋子。
罗嘉和小五都在收捡各自的睡袋，又把各种物事连着帐篷塞进背包里，而李乐正站在水桶旁低头刷着牙。
晋禾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心中对这些公子哥们不由地佩服了一两分，没想到他们也能起的如此的早。
见自己没有耽误他们的时间，他心里松了口气，然后转身走进帐篷抽出睡袋和背包，又开始折腾那顶难搞的小帐篷。
不过已经有了昨夜搭帐篷的经历，拆帐篷就变快得多了，只是他不太记得帐篷是怎么折叠起来的，那么一大坨帆布和绳索是怎么塞进那么小小的一个布袋里的呢？
没办法，最后他只能用蛮力把裹的乱七八糟的帐篷塞给硬塞进了帐篷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跑到那个油桶边盛了一些水，然后端到营地围栏边上开始刷牙洗脸，闲得无聊的他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回头朝火堆处看去。
火焰早已熄灭，只能看到厚厚的一层白色灰烬，不过这不是他的目标，他视线再一扫，然后就看到被揉成一团的几件衣服，他草草漱了口，回身就朝着衣服跑了过去。
好险，差点忘记了。
不知道还要在云梦川里待多久，登山服只有一套换洗的，这要是弄丢了一套就麻烦了。
他抱起那团衣服，好消息是衣服都已经干透，只是上面明显留着几个大脚印，那肯定是他们收拾帐篷的时候踩到的。
他细细数看了一遍，然后心里咯噔一下，少了一件t恤。
他绕着营地快速搜寻了一遍，可是空荡荡的营地里一览无余，哪有那件白色t恤的影子？
“乐哥，你有见到我的一件白色t恤吗？”
李乐是他已知最晚进帐篷睡觉的人，也很有可能是最早起床的，所以问他是最正确的。
李乐这时候正在不急不忙地收拾背包，一丝不苟地折叠睡衣和睡袋。
没想到他在野外还要穿睡衣睡觉？
晋禾抱着衣服跑到他旁边，急着问道：“就是昨晚我放在火堆旁的湿衣服，少了一件。”
乐哥抬起头，笑着说道：“可能是被风刮走了吧。”
晋禾下意识地朝天望了一眼，但四周的树上面并没有挂着他的衣服，他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冲向营地大门，准备去营地外寻找一番。
只是他的步伐却被一个声音给阻止了，他循声望去，就见到小五正一脸不耐烦地望向他，嘲弄道：
“不就一件破衣服嘛，找什么找，我们就要出发了，别耽误了时间！”
晋禾挑眼一看，他们几个男生的确都已收拾妥当，但两个女孩还在那边慢慢刷牙，大熊又在收拾女孩的帐篷，要说出发起码还要十来分钟吧，这点时间足够他去在周围寻一遍了。
“我出去快速地找一圈，绝对不走远，我保证只要十分钟就能回来。”
晋禾语带请求地说道。
这种情况下他是有理由去寻衣服的，可他受雇于他们，而且昨晚才和李乐做下约定，如果小五不同意他离开，他也真的没法执意出去。
而这又能怪谁呢？是他自己没看好衣服，昨晚但凡他拿块石头把衣服给压住，又哪里会被风给吹走呢。
只是。。。那是爸爸的衣服啊！
他长大了，身材越来越接近父亲，而他终于可以穿上爸爸的衣服，但既想穿上他留下的旧衣服以寄托思念，可又不想动父亲和目前留下来的任何东西，害怕这些改变会消弭脑海里对家的记忆。
所以他最后就只挑选了这一件比较旧的白色t恤，这是父亲在失踪前一天才穿过的，上面还遗有他的味道。
虽说是一件不值钱的衣服，但它承载了对父亲的思念啊。
见小五嘴角含笑却目光寒冷一步不退，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现在出去了。
心中暗自神伤，却也只得快步走回营地，背上行囊，又把那根木杖插在腰间，准备着和他们一起离开。
就在这时只听张之洞轻声说道：“你快去外面找找吧，但十分钟内必须回来。”
晋禾闻言心中大喜，可他还是强行按捺住激动，转头看向了李乐，因为他知道拥有最终决定权的人还是他。
只见李乐点了点头，他立刻对张之洞投以感激的目光，然后扭头就跑向了营门。
小五面色不忿，可张之洞发话，李乐点头，他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
“之洞，你干嘛要惯着这小子，平白浪费时间。”
张之洞淡淡一笑，说道：“还是个孩子，没必要对他那么苛责。”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对一个即将死亡的人，还是多一点善良吧。
他平时话不多，但心思通透，早已看穿李乐的打算，虽然心中对此不是很赞同，可也不得不承认李乐的做法是最为稳妥的。
让一个陌生人去做诱饵总比让队友去冒险要来的好吧。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长城未来的守城人，担负着守护人类世界的重任，每一个人都是无价之宝，牺牲不得。
别说拿一个普通人的性命保住一个守城人的生命，就算牺牲一百个普通人也是值得的，所以他虽然有所挣扎，但还是无比赞同李乐的做法。
那么，对一个将要为他们而死的人，还是善良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