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章 疫病（下）
户部和禁军协理赈济分发的事宜，在各处设药棚子，每日定时给城里城外的百姓分发汤药，不管有没有疫病都得喝，染上的统一送到营中治疗。
事过五天，疫病控制了下来，严重的还是难救活，每天都有人死去，死了亲人的灾民，伏地痛哭，嘴里不停咒骂。
楚修郢夜里不敢睡，又过去了三天，死去的人才慢慢减少。
尸体不能放，也不能埋，要立刻拉去焚烧，没家属的人还好，有家属的人开始强烈反对，楚修郢没采用强硬的手段，他经过一系列劝说那些百姓家属才肯同意。
到了第八天，已经没有人死了，楚修郢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合过眼，再强体力耗尽了，此时累得浑身没劲，全身脏兮兮也没去打理，胡子拉碴半躺在一个拉货的马车上小睡。
他们护卫每人都成了蓬头垢面的乞丐样，靠在一起休息。
军医带着人正在统计药材，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喝药。
萧灵绩在水里泡过，不能到宫里当值，也赶了过来帮忙，他找了一圈没找到楚修郢。
“这疫病怎么来的？”
“我一个同乡，在二营当差，这几日他也忙得晕头转向，不停去捞尸体，还有乱葬岗的腐尸，骸骨冲得到处都是。”
“都是无人认领尸体，什么样的人都有，病死了，被砍首死，草席一卷，随便往葬岗一丢，草草掩埋。”
“平时又经过雨水冲泡，蝇虫野兽分食，如今被大水冲了出来，直接惹出来了疫病。”
“哎，咱这次走运了，发现得早。”
“早年间我家乡也闹过瘟疫，那时死了很多人，染病全部扔在一起，哪里有人管死活，都是自生自灭。”
“是嘛是嘛，这次也多亏了景王殿下早有防备。”
扛着药材的几名士兵，边走边聊，见到了萧灵绩走了过来，立刻住嘴。
“你们见没见着景王殿下？”
“殿下在东边，看着卸载药材。”
萧灵绩找到楚修郢时，他正在打盹。
萧灵绩轻咳了几声，提着声音：“王爷……”
楚修郢听到有人叫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开口：“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没事。”
楚修郢睁开眼睛，看来人是萧灵绩，双手搓了一下脸提神。
每次刚睡着，就冲进一个人把他叫醒，反复反复，都快把他搞得神经衰弱了。
“你怎么来了？”
“没当值，又暂时不能回府，过来帮个忙。”
“嗯。”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沉默了片刻，两人天生不对盘，实在没话题聊，气氛尴尬到极点。
楚修郢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又陷入冷场。
萧灵绩手指摩擦着刀柄，良久才开口道：“这次大水，将宁王府的外墙泡塌了，从里面冲出了很多骸骨，经刑部查点有一百多具，均为女性，事情闹得众人皆知，形成了鼎沸之态。”
楚修郢一直在营地，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闻言后，他激动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高声笑道：“天助我也…”
萧灵绩神色古怪看着他。
“呃……宁王残暴不仁，天地……”
这句话到这里，楚修郢就停了下来，他线唇紧抿，观天望地，呸，我在说什么玩意，在萧灵绩面前高兴个什么劲。
萧灵绩脸色变更厉害了：“宁王倒霉，王爷似乎挺高兴，你们有仇？”
“没仇。”楚修郢活动着臂膀，神色坦然：“宁王那些事，皇室中人皆知，只是没人高兴趟这趟浑水而已。”
楚修郢转过身去暗自窃喜，这次皇帝想包庇也包庇不了，那些言官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还没开始动手就天收了，快哉。
楚修郢带着萧灵绩巡视一番，途中不少王公贵族的遣人送来一些物资。
两人在蹲在大营门口的不远处石堆上。
萧灵绩看着邋里邋遢的楚修郢，问道：“疫病也稳定，王爷不回府？”
楚修郢无聊捡起石头丢着玩：“想回啊，你妹都派人问了几次了，皇帝把这烂摊子扔给了我，户部那帮王八蛋……个个怕死，不太乐意呆在这里，那些没了家的百姓情绪不稳定，这里几千人，没个管事的怎么行。”
“工部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又摊上疫病民情民怨，灾民差点把营帐都翻了，康海雯难逃其责。”
萧灵绩沉默了一会：“康雯海死了，自杀死的，他两个儿子变卖了宅子，捐了出去，康雯海除了那宅子值钱点，家中可以所说是一贫如洗，府上奴仆也没几个。”
楚修郢有些惊讶，堂堂三品大员穷成这样子？工部油水那么大，他康雯海随便贪点也不至于混成这摸样。
康雯海他印象挺深，看人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不是出这档事情，可以告老含饴弄孙了。
楚修郢正为此事唏嘘不已时，抬头便看见一架豪华马车驶了过来，马车来到在他俩身旁，停了下来。
马车里钻伸出一个脑袋，抬手向楚修郢打着招呼。
“修郢哥哥，萧将军。”
萧灵绩站了起来，颔首回应。
楚修郢纹丝未动，还是蹲着：“乔柔？你来干嘛？”
又开口讽刺道：“无事献殷勤，还是叫我草包顺耳点。”
乔柔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谁还敢叫你草包。”
随后一脸神秘说道：“你猜猜还有谁来了？”
话音刚门帘被一只芊芊玉手挑起，露出一张绝美的小脸，气质高雅，仿若空谷幽兰般的女子，从车上走了下来，浅浅一笑，行了一个女子礼：“修郢哥哥，萧将军。”
楚修郢站了起来满脸疑惑，乔雁琦？这个女人怎么也跑来了，上次在秋猎时，远看了一眼，没细瞧过。
不得不说皇后的娘家人，容貌姿色堪称一绝，满身书香气，难怪原主对她为之疯狂，可惜她性格孤傲一直吊着原主。
柔柔弱弱模样一阵风就能刮跑了，还是萧灵玉那种母老虎和他的口味，既能打又能小鸟依人。
更何况太绿茶了，腰间现在还挂着那个玉佩，那个玉佩是恒王留下来的，和他腰间是一对。
不喜欢还收下，她明知道那是他正妃才有资格佩戴，光明正大拿出来晃，几个意思？
幸亏萧灵玉不在，要不然又跟他闹别扭了，原主招惹的桃花，他也不想将玉佩要回来了。
楚修郢向她回礼，神色有些冷淡：“乔姑娘，来这里有何事？”
乔雁琦接过食盒，正要说话，被楚修郢打断了：“若是无事，你们还是回吧，这里病人太多了，你们身子骨弱，万一染病就不好了，本王还有事务要处理，先失陪了。”
他向萧灵绩递了个眼色，一转身快速离开。
她们两人想进来，让守卫给拦住了。
乔柔气急败坏：“你们让开。”
守卫知道两位女子身份不简单，礼貌性回复：“抱歉，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乔柔踮着脚尖向里面张望，离去的背影，气愤填膺：“姐姐，你看看他，这什么意思，就这样把我们扔下不管了？以往看不到你，比谁都高兴热情，今日见鬼了居然那么冷淡。”
乔雁琦淡淡回答道：“可能太累了，你没看到他不修边幅的样子么。”
乔柔愤愤不平：“让你忙活了一上午，做出来的东西还没送出去。”
乔柔不停咒骂楚修郢，乔雁琦拿着食盒有些失落，上了马车。
…………
萧灵绩多少也听过他和乔雁琦的事情，没成婚之前对她极为爱慕。
进了营地后萧灵绩破天荒笑了起来，打趣道：“人家分明想送东西，怎么溜得比兔子还快？”
楚修郢白了他一眼：“你是要我收下吗，惹了烂桃花回去干嘛。”
萧绩绩忍不住一笑，正要刺他两句。
一名士兵，急匆匆跑出来，说外面两位姑娘跟灾民发生了冲突，马车也被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