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晚安小猫
思绪逐渐回笼，慕一假装不经意般：“你以前认识我吗？”
席诺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他记忆里的确不算是认识的。但就慕一的反应看来，慕一大概知道一些什么。
席诺斟酌了一下：“我可能认识你。”
“但我们应该没见过。”
“你甚至不知道我叫什么。”
都说对了，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但几年前的通话里，席诺知道慕一叫什么，这个反应分明是什么都不知道。
慕一：“你这次是怎么找到我的？”
席诺雀跃起来：“我在全国跑着玩儿，半夜飙车飚到这个城市。”
“就看见你了。”
“我当时很激动，还鸣了两声笛。”
慕一隐约记得几天前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临近学校，本来就不在繁华地段，当时整条街就一辆车，车主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连鸣了两声。
慕一：“哦。”
“然后你就到学校调查我。”
席诺：“不是调查，是了解。”
慕一：“你都不认识我，为什么看见我会激动？”
席诺：“你怎么还要问我这个？”
“当然是一见钟情啊！”
慕一：“………”
席诺：“不要难过了，也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不管我们之前是不是有过交集，我都一定会是你最重要的那个人。”
“我是你的朋友，是你的舍友，也可以是你的恋人。”
“尤其是你的恋人。”
“就算你已经平息，只是想惩罚我，那我也乐意之至。”
“可是我不想我们有任何芥蒂。”
明明说的话还是一种，可却在慕一知道十一岁遇到的黑客和眼前是同一个之后，平白多了真诚和触动。
这是一种不可控的感觉，断了的线忽然连起来，逡巡过他的血管和脉络，带动着他的心。
如果不是千丝万缕的联系，根本无法捉住他，也无法让他动容，因为他本质是个惰性非常大的木偶。
多牵一线动万机，木偶也能拥有灵魂。
慕一向来坦然：“我只是有点陌生，你得给我适应的时间。”
“毕竟，我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复杂。”
“我没有想要惩罚你。”
得到了慕一认真的回应，席诺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慕一现在需要休息，就跟他说：“你放心睡吧，我请了假。”
慕一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他动了动酸麻的四肢，发现席诺不在他身边。
下雨了，只能听到暴雨声哗哗。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夏夜。
——如果不是身体的异样不同于往常睡醒时的不舒服。
他适应着席诺强加给他的异样感觉，在大雨的喧哗里隐约听到几声猫叫。
慕一侧着身极费力地想要从离床不远的衣柜里拽一套衣服，但还是有点远了。身体某处撕裂般的疼痛瞬间侵袭了他，让他没法灵活地再靠近一点。
慕一决定先从床上下去再拿衣服，于是他起身下床，浑身赤·裸地踩在浅灰色木制地板上。
这让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明明是在自己的卧室，却有一种被偷窥的羞耻感。除了在浴室，他不想这样。
他近乎慌乱地取了一套衣服，好死不死，就在这个时候席诺拧开门进来了。
他下意识把衣服挡在前面，脚下往后一退，脚后跟却不小心撞在了衣柜下边缘。钻心的疼痛裹挟了他，慕一眉间不适地拧起一点忍耐。
慕一的衣服并不能把他挡得严严实实，他该立刻钻进被子里。可是该避退的不该是席诺吗？
慕一不忿，回过神却看见席诺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
慕一：“……出去。”
席诺上前几步，站到他面前，扯住衣服一角：“就穿个衣服，用不着遮遮掩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做坏事，这么心虚？”
慕一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就是不想在别人面前穿衣服，这也要管？
“……滚。”
席诺稍微动一下，他就要躲一下，像是不满极了。席诺头一次在那张冷脸上看出一丝嫌弃，稍感困惑。
慕一又躲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席诺虚扶了一下。
慕一：“我的猫呢？好看吗？”
“丑的不要。”
席诺这才想起来自己趁慕一睡着的时候，找管家要了只猫。
而这猫是他自己根据最玄乎的直觉选的。他别有用心，当然不能根据自己的喜好来，还是得看缘分。
至于好不好看，这……他倒是看不出来。在他眼里，干净的小猫都差不多。
席诺不再开他玩笑，出了卧室给他找猫。其实他想快点回到卧室再捉弄一下慕一的，但是这只猫实在有点调皮。
席诺看见它坐在沙发上优雅地舔爪子，才靠近了一步，那猫就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钻到了沙发下面。
席诺蹲下身，从缝隙里瞅它，忽然一只猫爪伸出来，挠了一下他。
………
捉猫不成，反遭偷袭。
慕一从卧室里出来没看到猫，只看到席诺拿着手机盘坐在沙发上。
一只带着黄色斑纹的幼猫忽然从沙发底下窜出来，跳上了席诺的膝头，立起前爪去够席诺的下巴。
席诺偏头躲开，正对上慕一的视线。
席诺瞬间委屈起来，把手机翻过来给慕一看。
慕一只看到放大的半变脸，实在看不出什么，他如实说：“怎么了？”
那只猫够不到下巴，就攀着席诺的肩膀搂他脖子，席诺算不上温柔地单手把它拎起来：“这只猫，它欺负我！！”
“我的脸都被他抓破了！”
“我不好看了！”
“哥哥不喜欢不好看的，你不会不要我吧？”
………
慕一走近，拿过他的手机，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席诺的鼻侧是有一道浅浅的血痕，他把手机还给席诺：
“不会不好看。”
席诺目光闪动，碎钻盛进去一般。笑意真诚，天真无邪的婴孩一般，但语气和表述极其做作：
“我就知道，哥哥怎样都最爱我了！”
“诺诺好开心啊！”
慕一不忍心看着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如此这般，怀着一份好意，他把自己逗笑了：
“就是得去医院打几针狂犬疫苗。”
如一道惊雷忽然劈下，席诺的笑意僵在了嘴边。同时慕一笑出了声。
席诺：“………”
席诺非常坚强：“那我打针是哥哥给我打吗？”
“哥哥给我打，我就打。”
“不然就不行。”
慕一委婉拒绝：“我不会。”
席诺技高一筹：“既然你不会，那我只能自己来了。”
“好可怜哦，为了哥哥的猫被抓伤，还要自己给自己打针。”
慕一：“……你就不能让医生来吗？”
席诺简直不理解，但还是非常客观地陈述道：“医生不好看。”
慕一这下是彻底无语了。
慕一：“那我去医院买几支试剂回来冻着。”
席诺：“你会开车？”
慕一抓住油然而生的灵感：“没开过不一定就是不会。”
席诺：这思路有点熟悉。
席诺摸了摸鼻子，低头发消息：“还是让季先生去买吧，感觉他挺闲的，跟来这儿度假似的。”
季先生就是来照看席诺的管家。
席诺：“你身体还不舒服，只能待在家里陪我这个伤员。”
前半句慕一不置可否，后半句慕一直接忽略。
席诺打开盘着的腿，去勾他的腿：“哥哥不要一直站着了吧？坐下来休息。”
席诺两腿使力把慕一向胯间的圈出来的沙发那儿勾，慕一被他勾得一个趔趄：“起开！疼！”
席诺忽然想起来什么，松了腿：“可是也不能一直站着吧？”
“不然就坐我腿上吧？我可以调整好空隙，不会硌到你的。”
………
慕一看着他不说话，但越是这样越是能让人怀疑自己。比如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如此奇葩。
气氛一时古怪静默。
席诺在那眼神里先是畏缩了三分，然后又萎缩了三分。最后他鼓起勇气，抓住机会，一爪子把猫扒拉过来，举到自己面前，偏过头露出一只眼睛看慕一：
“你这样看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好无耻啊。”
“不能这样，有什么的呀？”
笑死了，慕一能把他怎么样呢？他做此反应，不过是想卖萌罢了。
慕一只能腹诽，也接不上他的话，当然他也不想接。席诺一个人能分饰n角，自导自乐，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慕一添进去可能会破坏戏剧的走向和完整性，到时候可能就成了双口相声，笑话一场了。光是想到那个画面，慕一就觉得不可思议，震惊三观，他慕一还能有成为相声演员的一天
当然不可能。
席诺依然丝毫不知收敛：“一哥觉得这只猫品貌如何啊？”
其实慕一第一眼看到这只猫就有些惊讶，这只猫的毛色和他之前养的那只虽不相同，却大差不差，都是最常见的那种猫。至于性格，他从小到大只养过一只猫，也不是很清楚是不是猫的性格都差不多。
只是当这只猫从沙发下窜到席诺膝上时，眼前的画面和几年前宛若重合。
像是他站在一旁，看那只猫跳到了自己膝上。
他回想了无数次的那样。
记忆里是触不可及，眼前甚至算不上物是人非。
可他却被下了蛊，感觉到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