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抉择
没有回答，女子嘴角开始慢慢向外渗着血。
“老陈，去找三哥拿晶石！”
喊了一嗓子，陈杏衣立刻听话向外冲去。
趁她还没回来，王新宇起身解救起另外吊着的四个女人——是的，一共有五个被呈各种姿势吊在半空，且各自带伤。
没仔细一一查看她们各自的伤痕，毕竟都是不着寸缕。
只在面对一位少了两坨肉的女性时，王新宇的身体僵直了半天，直到陈杏衣回来，才咬咬牙将女性放了下来。
没时间给她们找衣服，王新宇二人各自拿着沾血的晶石，开始给五位伤者治疗起来。
也不知道张常秋存了多少货，明明之前在十八楼时便拿了十几颗出来，刚才陈杏衣去要，又拿来了三十几颗——且其中还有不少特异种的。
没有丝毫舍不得，三十几颗晶石很快便被二人消耗完毕。
即便是伤势最重的两位，在特异种晶石的供给之下，很快也平稳了下来。
虽然一时还没什么起色，但至少肉眼可见的不再恶化了。
蹲在一开始被打的那位女士身旁，王新宇忍着渐渐浓重起来的恶臭，尝试和女子沟通。
“你好？能听到我讲话么？”
女子除了在手从眼前划过时眼球动了动，全无半点反应。
另外四人同样如此。清一色的神色灰暗，了无生气。
除了还在呼吸之外，半点不像活人。
心情沉重之下，王新宇狠狠咬了下嘴唇，在疼痛的刺激下，恢复了几分理智。
“陈姑娘，先把她们放到卧室去吧。”
陈杏衣点头应是，二人便各自抱着一位女性，向着卧室走去。
“操！”
打开门，王新宇便忍不住骂了一声。
卧室内，以龟甲缚的方式，两位女性被绑在床上。
听到骂声，两位女性明显身体一抖，随即默默抬高了身体，尽力让重点更加突出。
见此，王新宇无言，向陈杏衣使了个眼色，便抱着女性又走了出去。
独留陈杏衣在屋内沟通，王新宇默默开始处理起第一位女性——在刺青男一击之下，女性腰椎似乎受了损伤，眼下已经失禁。
可能是吃的食物不多，排出的量倒也不大，只是气味有些浓重。
小心的将女性搬开一些，擦去她身上的秽物，找不到工具，王新宇便直接用布包着手，快速清理地板。
清理过程中，王新宇也注意到，女性对于自己的触碰等全无反应，只是眼睛一直盯着一个方向。
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一开始的场景，那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面对男人的征伐，便如眼下这般，没有表情也没有回应，唯独盯着次卧的方向，即便被打时也是如此。
‘那里有什么？’
一边擦着，王新宇在心里想到。
“五哥。”
听到声音，王新宇转头看去，陈杏衣已经在身旁蹲了下来。
从王新宇手中拿过布，便接替他继续擦着地板。
没有客套，任由陈杏衣帮忙，王新宇起身面对跟来的两位女性。
看面相，两女皆不过二十岁左右，秀丽的五官只是略施粉黛，便在兼具了美感的同时还保留着几分清纯。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二女皆身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
由于衣服过大，稍微动作，玉体便若隐若现，给人一种别样的诱惑。
这又与那张清纯的脸形成鲜明反差。
但是，王新宇从她们身上感觉不到生气。
比起活人，那更像是两个做工精美的玩偶。
定了定神，王新宇挤出一个微笑：“两位，身体都还好么？”
“好，您看…”
边说着，两位女性迅速脱掉衣服。
来不及阻拦，她们已经转过了身，弯腰用双手将重点掰开，完全暴露在王新宇面前的同时嘴上也在邀请他来检查。
心思电转，王新宇已猜到了可能的原因：许是这帮畜牲之前玩儿过这种被救的角色扮演，导致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安全了。
压抑着怒火，王新宇咬着牙，沉声说道：“把衣服穿起来，跟我走！”
虽不是对着她们发火，但两位女性还是立刻战战兢兢的穿好衣服，跟在王新宇身后。
“陈姑娘，我带她们去看看事实。”
陈杏衣点头应了声，便换了块布开始擦拭几位女性身上的白浊。
一路沉默着走过几间房，在看到楼道中的尸体时，跟在后面的二人情绪便有些激动。
“是…”
左边女子刚说了一个字，便被另一女子捂住嘴巴，明显另一女子更慎重一些。
没有理会二人的举动，径直来到张常秋所在的房间。
此时，除了窗边坐着的国字脸，还活着的刺青男只剩下一个了。
“是真的！是真的！”
“我们得救了！”
随着进门，身后女子看清屋内情况，情绪立刻失去控制，声音大的连张常秋都停下了动作，向着这边看过来。
“呜哇！”
痛哭的声音霎时响起，王新宇揉了揉耳朵，转头看了过去，就见之前说话女子已经扑在同伴怀里。
那慎重些的女子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见到王新宇的目光，扁了扁嘴，哽咽出声：“你们，你们怎么才来呀！”
话落，同样忍不住哭起来。
没有回答，王新宇甩了甩手，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向着地上的刺青二人组中的男人走去。
注意到张常秋看了过来，王新宇抬头回望，目光坚定！
对峙三秒，张常秋笑了笑，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护手加身，王新宇提起刺青男的衣领，仔细看了看那张脸——长的很像人类。
也很碍眼！
“砰！”
“砰！！”
拳头与肉体碰撞的声音仿若鼓点，随着王新宇情绪的升高，鼓声越发沉重，频率也越来越快。
“啪咔！”
伴随着轻微的碎裂声，鼓点骤停——承受不住多次巨力的攻袭，鼓破了！
压抑的情绪终于宣泄完，王新宇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人踢了一下。
转过头，就看到张常秋对着二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很吵诶。”
“我知道了。”
应了一声，王新宇来到已经抱着哭到滚在地上的二女身旁，小心的找到肩膀，推了推。
“两位，两位！”
慎重女子抬起头，鼻涕眼泪混合着花了的妆，又邋遢又滑稽，很丑。
但这是活人。
知道王新宇有话要说，慎重女子控制了一下情绪，推了推另一女孩。
少顷，二人哭声渐渐平缓，皆看向王新宇。
“我们先去那边好么？还得麻烦你们跟另外几位证实一下。”
二女点点头，王新宇便带着她们离开。
重新回到此处，陈杏衣已经将几位女子的身体大致清理了一遍，并用被单等稍做遮挡。
此刻，陈杏衣正站在打开的次卧门前，沉默着看着里面。
由于角度问题，王新宇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对两名女子交代一声，让她们与其他人沟通，王新宇便快步向着陈杏衣走去。
行至近前，王新宇也终于看的清楚。
次卧内，地面湿漉漉的。
原先的摆设全部消失，只余两个放着案板的桌子。
除此之外，最显眼的便是房间正中心的缺口——那里被人为挖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洞。
走的近了些，王新宇顺着洞向下看去，才发现这帮人真是会玩儿。
此处为29楼，而垂直向下的二十八楼稍微好些，只是洞大了点，看直径，应该在三米左右。
至于二十七楼，整个次卧的地板全部被砸碎，王新宇可以直接看到二十六楼的样子。
全是丧尸。
不似外面那些，二十六楼的丧尸虽然同样有男有女，但大多身上都带着伤，缺胳膊少腿的也不在少数。
这其中，又有大概三分之一的部分是赤果身体的女性。
不过十米距离，即便末世之前王新宇也能看的清楚，更何况是现在。
仔细看了一会儿，王新宇发现了一些身体的碎片，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生活垃圾。
调整角度看了看，王新宇在二十八楼的洞口附近，看到了一件小小的衣服。
沉默片刻，王新宇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陈姑娘，我下去看一下。”
陈杏衣点点头，堵住了房门，见此，王新宇便纵身跃下。
将衣服拿起来看了看，是很喜庆的肚兜，看大小，也不过是一两岁孩子穿的。
不知被扔在这里几天，肚兜已经有些发硬了，稍微用手搓了搓，便从上面掉下一些黑色的粉末。
四处找了找，再无其他收获，王新宇稍微助跑一下，便扒住二十九楼的洞口。
抓住陈杏衣伸过来的手，不用费力便被陈杏衣拽了上来，点点头，便将肚兜递给了她。
二人离开次卧，回到客厅。
经过二女的一番劝说，这被吊着的五名女子中有三人已经可以说话了。
看到过来的王新宇二人，三名女子对视了一眼，便由其中年龄最大，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出面。
“真心感谢二位。”
王新宇点点头，便听女子又道：“能不能再麻烦二位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
“给我们一个痛快，杀了我们，好么？”
王新宇倒也没有多惊讶，这种情况他已经有所预料：“可是，你们已经得救了…”
只说了一句，王新宇便停住。
即便之前预想到之时已经想了几套说辞，但此刻真正面对，看着那三张平静的脸，却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他无法感同身受，所以细细品味一番，只觉得自己原本设想的安慰话语是那么的不痛不痒。
说是安慰，可更像是高位之人看着泥坑中的人发出的嘲讽！
虽然安慰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居高临下的。
但他说不出口。
他无法要求三人在经历这些事情之后，还要去看开，还要强迫着自己努力面对未来，还要绑着镣铐积极向上。
他并未遭受苦难，他只是一个站在岸边的旁观者。
低着头沉思的王新宇并未看到陈杏衣已经伸手摸向了刀，却在触碰时被张常秋叫住。
只听到一句“陈少，过来帮我个忙。”
抬起头，陈杏衣已经跟着张常秋走了出去。
对了！
猛然间，王新宇想起了之前偶尔和张常秋聊天的时候，他有时候也会骂自己：“你特么不会说话就别说。”
‘那时候他是怎么告诫自己的来着？’
想起来了！
“如果真的非要安慰人，那就不要在人家情绪不好的时候用评论的方式，也不要去提建议。”
“我特么用你评论我？用你给我建议？我自己没脑子啊？”
想起了这些，王新宇决定抛弃掉那些技术性谈话，只说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知道你们很痛苦，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究竟疼到了什么程度。”
“可是，我希望你们活着，”
“我只是，希望你们活着。”
“你们没有错，你们不该死，错的不是你们，死的不该是你们！”
“我觉得，我觉得…”
情绪激荡之下，王新宇的语速很快，语句里也带上了大量重复的内容。
“谢谢你啦。”
平静的道谢声将王新宇的意识拉了回来。
“我们啊，在十八楼的时候丢掉了尊严，丢掉了廉耻，也丢掉了别的一些珍贵的东西。”
没有说具体遭遇了什么，女人只是说着感想，更像是对自己的人生做着总结。
“到了二十九楼，我们又一次丢掉了希望。”
“现在的我们，没有了过去，也承担不起未来。”
无意识的用手抚摸着肚子，女子神色认真：“我害怕未来，我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可能会需要做出的选择。”
“我真的，没有能力再承受了。”
一直在看着她的王新宇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恍然间，王新宇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女子我呢，已经一无所有，无依无靠了。”
“所以，我这人生的最后一个请求，想要托付给你，可以吗？”
王新宇抬头看去，女人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脸上带着几分鼓励。
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王新宇站起身，神色认真，目光坚定，像是对着女子又像是对着自己做出了承诺：
“那就，交给我吧。”
看着王新宇信誓旦旦的样子，女子“噗嗤”笑出了声。
“那就谢谢恩公啦！”
这一刻，女子终于像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声音灵动，笑靥如花。
就那么坐在地上，笑看着王新宇的手伸向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