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不是人
浓雾在散，越来越淡，阳光一束一束的洒进来。
浑浑噩噩的乡亲们，就像做了一场梦。
只有守村人朱福贵和他的大黑狗胖虎清醒的经历着发生的一切。
有周村长家的白天洞房，夜里报丧在先。
我们家中午过寿，晚上报丧都显得不足为奇了。
办白事对于我和鲁小飞来讲，那不是专业对口了么？
棺材寿衣、元宝蜡烛、乐队音响、法事吃席等等，殡葬一条龙所有项目全都是内部价友情价出厂价……
我俩都知道李通神和石坚已经彻底不存在了，可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
如果不办丧事，我们会被乡亲们的唾沫星子淹死，脊梁骨会被戳断……
商量一下决定找白龙观的道士做场法事意思意思，堵堵乡亲们的嘴。
我们在村里发布了讣(fu)告，大概意思就是说李通神老人办八十大寿过于激动，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呛了一口。然后没站稳，摔的不巧被木匠用剩下的尖木料刺死了。
他的遗容也很符合我们的描述，乡亲们七嘴八舌讨论着，说中午吃的还没消化呢，晚上又要吃席了……
在江南做白事还挺讲究的，白龙观的道士们才来，就开始为老李头儿“算七”。
为什么要“算七”？
因为传说人去世后七天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要“做七”。每逢七天一祭，七七四十九天结束。
“算七”是根据逝者去世当天的阴历算，算在这祭奠的七个日子里有没有撞到阴历逢七的日子。比如头七这天如果正好是阴历初七、十七或二十七，那么就是头七撞七，民俗的说法死者就会在阴间被打到惨兮兮。
从头七到尾七，每种撞七都有不一样的说法，有好有坏。
“哟呵，李老先生没有撞七，所谓前人不撞后人不旺。家属快去讨百家米，后人可衣食无忧平安富贵喽～”
“金口！”
主持丧事的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说祝福语吉祥话，主家和客人都得夸他金口玉言，希望这些话可以灵验。
我带着鲁小飞家家户户讨着米，他心不在焉的眺望着屋里的方向。
“看什么呢？做样子你也认真点行不行？”
“师姐，我好像看到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很奇怪？我看是很漂亮的女人吧～
讨好米往回赶，真的有个说不上哪里漂亮，但气质很脱俗的大姐姐正跪在棺材前叩拜。
她穿的衣服像老太太们打太极拳的时候穿的一样，一身银白色的唐装，还挎着一个灰色布包。
道士们扯着嗓子喊:
“有客到，家属答谢！”
我和鲁小飞还没反应过来，她倒是反客为主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也是家属。”
什么？我都没见过，这算哪门子家属？
“你是？”
“我叫巢雪，是李通神老爷子的干女儿。
算是你们的师姐吧～”
巢雪？想起来了，这不是石坚提过的什么什么医派的中医嘛？
怎么？二十年没见过她，这时候来分遗产？
屋里屋外的大妈们可算是鱼雷炸了塘，听风就是雨，八卦从村头传到村尾，一会儿功夫已经衍生出十几个不同版本的故事。
什么在地来了个大姑娘是老李头儿年轻时候欠下的风流债啦，什么老李头儿在外包小蜜老夫少妻来争遗产啦……
都传的眉飞色舞，有鼻子有眼的。
“不好意思，从没听师父提起过你，我也从没见过你。
远来是客，留下吃饭吧。”
我的态度有点冷淡，倒不是因为担心她来争遗产，是因为我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人！
她身上散发着深红色的煞气，让我觉得很烦躁。
鲁小飞还招呼她喝茶吃点心，让我觉得很暴躁。
“小飞，过来！”
没好气的把小飞喊到一旁，他看出来我情绪不对劲，跟我开起了玩笑。
“咋啦师姐，吃醋了？”
“我呸！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不是人啊？！”
他吃惊的摸了摸腰间的鲁班斧，我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傍晚时分，开始破地狱了。
男的去世，这种超度仪式叫做破地狱。女的去世，内容一样，叫做破血湖。
道士或者和尚会在地上铺一层红毯，用大米在红毯上画出一副神秘图案。
红毯上拿凳子堆起一座小塔，供奉着的是地藏王。
然后指挥逝者亲属们人手一柱清香，围着地上那个神秘图案和地藏王画像转圈圈。
最后人手一把硬币，把大米画的神秘图案砸散。让亲人用手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拨开杂乱的大米，寓意四通八达。
这种超度仪式的目的是为逝者在阴间开一条康庄大道，能不受苦难顺利投胎。
三伏天那道长的汗水都浸湿了绿色道袍，不禁感叹白事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破地狱结束，紧接着要担幡买水。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跟在道士屁股后边。扔十八枚硬币，从河里舀碗水。
再回灵堂，把买来的天水在遗体旁上下擦三次，以洁净亡灵。
道士把买天水的碗高高举起，砸了个稀碎。
“天水净身，碎碎平安！
祝李通神老先生一路顺风，保佑后人兴旺发达！
福生无量天尊～”
“金口！”
终于结束了！
一下午我是腰酸背痛，吃席的时候一改往日淑女形象，狼吞虎咽毫无吃相……
散场后，要入殓了。
没想到……
“不行！我不同意！”
巢雪面无表情的挡在棺材前，寸步不让。
“到时间了就得入殓，你到底想干嘛！？”
她拍了拍布包，拿出一卷细长的银针。
“我想让他爬起来，告诉我是谁杀了他！”
！！！！！
还有几位村里的长辈没有离开，她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周村长更是义正言辞道:
“巢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自打李大师住到红花村，我就没见你来过。
你突然冒出来认爹就不提了，还拦着人家入殓，太没规矩了！”
周村长的训斥她全当做耳旁风，手法熟练的抽出最粗最长的那支银针。
呲！
把李通神的天灵盖捅了个通透，并且一口气接二连三的下了十三根针！
“哎呀！不吉啊！”
没人注意，李通神的眼皮居然悄悄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