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跟柯菱挂断电话, 祝也出神片刻，阳台上光线稀薄，照在手机屏幕上, 印出她的脸, 已经看不出跟祝海城刚打完电话那时候的沉郁。
甚至再想起这事儿, 心情也很平静。
可能是因为刚刚和周许望的那通电话，她心里有种莫名安定的力量。
祝也发了会儿呆, 恍然回神, 觉得不能浪费时间, 转身走进寝室，复习今天上课学过的内容，顺便做个人作业。
这门课是跨专业选修课, 学分高，给分紧, 知识点庞杂，还有不少数学内容。
她学英语专业后两年没学数学, 现在理解起来都费功夫。
选课那会儿，祝也看上那门跨专业课程名额被人秒抢完了, 只能在其他还有余额的课程里选，金融系这门课排在第一个, 她就选了, 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坑。
也想过要不要退课，但祝也思量后, 还是不想放弃，甚至是鼓起了斗志，想努力取得个好成果。作为一个有分量的战利品，来证明自己有能力变好。
祝也总觉得, 只有优秀的人，才值得被爱。她想要更上进，变优秀，没有多么宏大的目标，只是贪心的、私心的想拥有周许望更多爱，所以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像有奔头般，想要变好。
第二天周五，许一迪煲了汤从家里带过来，发消息让周许望第四、五节课来办公室拿。
周许望第四节课在跟新公司人事对接下周实习事宜。他实习公司是行业top，名头响，薪水高，技术积累深厚，各路高手云集。
周许望走内推直接进面试，免掉一关，但他申请的岗位竞争极其激烈。
所知的两位，有个是藤校puter sce）研究生，还有位新大数学系本科生，她修数学、计算机双学位，能力不容小觑。
更别说还不止这两个。
虽然周许望对自己有自信，但为面试依然扎扎实实准备了一周，最后以综合成绩第一拿下了这个offer。
人事刚来联系他，说面试那天技术总监对他展示的内容非常感兴趣，打算把他调去公司核心算法部门实习，问他意向。
到第五节课，周许望才去许一迪那儿拿汤。
这会儿许一迪正在改教学用的ppt，听到敲门声，提高嗓音说：“进来。”
推门声响起，许一迪瞟了眼门口，眼神重新落回电脑上：“保温桶在储物架上第一层，自个儿拿。这是你爷爷朝南岳寄过来的干货，家里阿姨煲了老鸭汤，我盛了很多，你中午可以跟小祝老师一起吃。”
周许望没急着拿，先给许一迪手边的茶杯续上水，唇边笑笑：“谢谢许教授贴心。”
许一迪看眼茶杯，嘁声笑：“德性！”
周许望坐到沙发上，把下周实习的事跟许一迪说了声。许一迪问：“你以后是打算进公司，还是读博进高校？”
“我可能会转直博，但是高校研究太偏学术，要研究一辈子，我没兴趣，应该会去公司。”周许望说，“也有可能去跟人合伙创业。”
知道他之前有靠转手创业公司赚钱的经验，但这种事哪有百分百的。许一迪提醒一句：“投资有风险，创业需谨慎。”
周许望后背靠着沙发，笑叹一句：“如果创业失败，那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产了。”
许一迪喝口茶水：“行啊，你外公在乡下养了一窝鸡，都继承给你。”
周许望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鸡生蛋，蛋生鸡，鸡再生蛋……钱滚钱利滚利，估计很快又能东山再起了。”
贫的。许一迪哧地笑，她想起什么，又随口一提：“程好从美国交换回来了，她打算申请麻省理工的研究生，半个小时前才来我办公室，想拜托我帮她写一封推荐信，你知道吗？”
周许望：“贵系的学生，我怎么会知道。”
“少来。”许一迪说，“你们俩高二高三不是一个班的同学？而且我听她说了，你实习申请的这个岗位，她也申请了，你们俩还是竞争对手，能不知道她回来了？”
“我说，申请研究生这事儿我不知道。”
“你们高中不还是同桌么，上大学以后就没怎么联系了？经营人脉是要上心的。”
“劳烦许教授提点，”周许望起身走到储物架边，拎上保温桶，“我吃饭去了。”
“去去去，”许一迪挥挥手，“代我向小祝老师问声好。”
祝也和周许望中午在食堂吃中饭，两人排在柯阳打菜的那道窗口，柯阳大勺一挥，把餐盘上的菜格子都打得满满当当，笑嘻嘻地递出来。
今早祝也和徐嘉懿来食堂吃早饭，柯阳偷摸给她俩多塞了个烧卖，徐嘉懿乐得说柯阳笑起来像条哈士奇，傻愣愣摇尾巴的那种。
这会儿看，确实有点像。
周许望盛汤到小碗里，抬眼，看到祝也唇边挂着点笑：“笑什么？”
祝也把徐嘉懿说柯阳像哈士奇这事儿说了遍，喝了口汤，觉得：“如果是狗的话，感觉你比较像……萨摩耶。”
虽然当人就挺好的，但非要类比成狗的话，周许望觉得自己好歹也是边牧？狗里智商最高的。
萨摩耶未免甜美可爱得过分了。
“为什么我是萨摩耶？”周许望准备给自己以正视听。
祝也眼睛弯了下：“因为我喜欢萨摩耶。”
“……”
很好，周许望被这理由说服得服服帖帖。
他品味着祝也刚刚那句拐着弯的表白，越品越觉得，萨摩耶也挺好，挺不错，跟他也挺配。
挺好。
挺好。
他低笑，然后看着她说：“还有吗？”
祝也舀了勺汤：“还有什么？”
周许望嘴角微挑：“就是这种，让我怦然心动的表白。”
祝也脸上一臊，像没听见般，专注喝汤，那全神贯注的样子，好像这就是她这辈子喝过最香最浓的老鸭汤。
士为知己者死，老鸭看了都要感动。
好半天，祝也抬头瞄一眼对面，周许望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问：“不吃饭吗？”
祝也夹一块老鸭汤里的笋干喂到周许望嘴边，他张嘴，味道鲜美，嚼两口咽下：“这算间接接吻吗。”
祝也不知道想哪儿去了，脸色涨红：“这里是食堂。”
周许望还缓了会儿才明白她的弦外之音，好笑：“我也没说要在这儿干嘛，你紧张什么？还是说，你想在这儿干嘛？”
他环视一圈周围，故意戏谑她：“食堂里这会儿还有这么多人没吃上饭，在这儿接吻亲白给他们大饱眼福了。你要是想，我们俩待会儿找个地方私下亲，行不行？”
“……”祝也脸上升温，又塞一块笋干到他嘴里，“吃饭！”
周许望懒洋洋地笑，笑里有种得逞的幼稚感，他往前倾身，朝祝也勾手指，话只说半截：“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祝也不明所以，上半身探过去：“什么？”
耳朵被热气拂出层酥麻痒意，他说：“你因为我而脸红的样子真的好漂亮。”
周许望就是喜欢看祝也脸红，故意把话直白说出来臊她。
祝也满脸涌上赧意，吃饭的心思都没了，莫名口干舌燥。她佯装淡然地转过身翻书包，掏出水瓶喝水。
咕噜咕噜下去大半瓶，没一会儿，喉头水花翻涌。
“嗝。”返了个嗝。
周许望闷着嗓子笑：“谈恋爱真好啊，有情喝水都能饱。”
祝也舔了舔唇：“……”
吃完午饭，两人把餐盘端到餐具回收处，周许望差点把手里的保温桶也放上去。
桶壁泛着粼粼的金属冷光，一晃眼，他想起来还没帮许一迪代问声好。周许望自然地绕到人多的一边，牵起祝也手说：“对了，我妈让我代她向你问声好。”
祝也：“谢谢阿姨。”
那乖顺的样子，好像人就在她面前似的。周许望唇边轻挑起点笑：“在我面前这么横，一提到我妈就是乖乖好学生。”
“……”祝也说，“我哪里横了？”
周许望只叹不说话。明明是他自己乐在其中，不动声色地、纵容地把人惯出了脾气，这会儿又来博怜爱，还真会装。
两人牵着手、你一言我一语往食堂出口走。出口处垂着几片隔温的厚帘，祝也伸手撩开，外头正有人要进来，差点撞个满怀。
祝也下意识说“不好意思”，对面也在说“不好意思”，偶一抬眼，对面是个清秀妍丽的漂亮女生。那漂亮女生看向周许望，脱口而出：“周许望。”
漂亮女生的目光转向祝也，再落到他们交扣的手上。
两人应该是认识，祝也没说话。
周许望随意一笑，介绍：“我女朋友。”
祝也跟程好互相点头致意，再互道你好。
周许望又寒暄一句：“听说你准备申请国外的研究生。”
头顶的风幕机把祝也头发吹得翻飞，周许望一勾手，把她往前揽了点。
“嗯，我爸妈想让我去国外念书。”程好眼神不自觉滑到祝也身上。
“那祝你一切顺利。”周许望记得祝也下午还有课，估计快上课了，“不打扰你吃饭，我们先走了。”
“……嗯，拜拜。”
伫立良久，程好喉咙空滑了下，回头看，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午后流光溢金，人潮涌动，从四面八方流进教学楼。
已经走出食堂很远，脑子里反复想起刚刚那女生看周许望的眼神，祝也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刚刚那个女生，你们是同学吗？”
“我转学来新城以后的高中同学，”周许望说，“现在算是大学校友。她读数学系，我妈手底下的学生。”
祝也点头，没再说什么。周许望又道：“今晚周新颖生日，我得回家聚餐，晚上你自己记得准时吃饭。”
“嗯，”祝也笑了笑，“替我祝新颖姐生日快乐。”
周许望掐把她脸颊：“要不我带你一起去，你亲口说？”
祝也登时眼神退避十里，周许望大笑，把她抱进怀里，祝也猝不及防，扑了满脸的薄荷味儿。
周许望曲指，抬起祝也下巴，没待她反应，他已经低头亲了上来：“你早晚要亲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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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光闷热、绵长，祝也泡了杯速溶黑咖啡醒神。课上到一半，徐嘉懿快要昏睡过去，讨来祝也的咖啡喝，差点没被苦吐了。
咖啡因还没起作用，大脑已经被折腾到清醒。
下课后，祝也打开手机，看到有三通未接来电，拨号人是她周六上午那份家教的家长。电话拨回去，家长说，明天孩子要去外婆家，想知道祝也方不方便把课挪到今晚？
祝也晚上没事，便回她方便，商议后把时间改到今晚七点半。
徐嘉懿跟祝也一道去食堂吃饭，往旁边瞄了眼，看到祝也在用手机查回来的路线。她诧异：“你不是去那儿教两三个星期了吗，还没记得路？”
祝也关上手机：“这份是周六上午的家教，我一般下课以后就直接赶去下午那一家了，没从那直接回来过。”
徐嘉懿一脸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因为都是周学长接你回来的。”
周许望确实每次都会去接她，不过是周一、周三晚上那份家教。
没听祝也说话了，徐嘉懿仿佛嗅到什么八卦：“所以，周学长也经常去接你下班？”
祝也点头：“嗯。”
徐嘉懿连拍大腿，直呼好男人啊，转瞬又想起什么，她用肩头推推祝也，暧昧地挤眉弄眼：“现在你就不怕给他添麻烦了？也对，都小情侣了，哪还分你的我的。”
祝也面上淡然，双颊却遮不住地浮上了浅绯色，幸好晚霞比她脸色还红，看不太出来。
吃饭的时候，祝也收到周许望消息，说他正准备出发，问她吃饭没。祝也把餐盘拍照发过去，顺便提起晚上要去家教一事。
无端地，她又想起徐嘉懿那句“现在你就不怕给他添麻烦了？”。回想在一起以后，她好像确实不知不觉中给他添了很多麻烦，有时候甚至会习惯于麻烦他。
祝也一时间不确定，这样好还是不好。
晚上六点半，祝也出门去坐地铁，七点十分赶到小区，她在楼下翻了十五分钟教案，然后踩点进学生家门。
雅思补习本来是十点过十分下课，结果祝也陪学生练口语太投入，到十点半才从学生家出来。学生奶奶想送她一段路，但老人家腿脚不便，晚上还黑灯瞎火，祝也再三婉拒，让她不用担心。
学生家这一片是老小区，附近的建筑都是灰砖矮墙，遍布青苔。从小区门口走到地铁站，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巷子。
以前，这世上没有祝也不敢走的夜路，学校外邻近工地那条黑腾腾的小路，她晚上兼职回来为了赶时间，不知道走过多少遍。
但此刻，夜深人静，她独自走在这条昏暗沉寂的巷子里，因为想到周许望，多了份力量，也多了份顾忌和害怕。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周围实在太安静，细细听，那道脚步声虽然轻，但却平稳清晰，绝不是幻觉。
祝也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摸到口袋里的尖叫警报器。
她确定，后面有人在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