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细柳城鬼画皮（番外二）
“霸王别姬什么时候开始啊？”
断断续续有人开始催促。
在这细柳城中，花灯节有一个惯例，霸王别姬这一出戏乃是今晚的重头戏，几乎每一个红墙瓦舍都会演上一出。
南风馆和天外天酒楼作为细柳城的招牌，最是热闹。
霸王别姬，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老鸨连忙跑了出来，“各位稍等啊!好戏马上就会上演的！”
某一处室内，琴声悠扬。
砰！
琴弦断了！
沈听迟指尖划出了血，少年耳边充斥着杀戮声，叫喊声。
那是他的噩梦！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却是他永远忘不了的过去！
前朝覆灭不过两年，那场杀戮也过去了两年。
“你们是什么人？”
“官府办事，谁敢阻拦？”
又是熟悉的声音，沈听迟毫无生机的脸上浮现了浓烈的恨意。
这波人，又是这样的说辞！
那场杀戮莫非是从皇城之中，又追到了这细柳城？
沈听迟眼底充血，像是一头困兽，单薄的身子隐隐发抖。
他死死地低着头，感受着头顶上方人的注视。
“抬起头来！”
沈听迟愣怔了一会，这才在官兵不耐烦的神色之下，抬起了头。
他在尽力压制心中的恨！
牙关紧咬，沈听迟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走吧！”
官兵撤退之后，房内的人才安下心来。
沈听迟的手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捏出了血来。
房门再一次被合上，门外的声音却传了进来。
“你们说皇帝到底在找什么人？”
“这都找了两年了，还是追的这样紧！”
“你别说了，还是尽全力找吧，听说之前有人办事不利，皇帝下旨将他满门抄斩了！”
“啊？”
“……”
说话声渐渐远去。
沈听迟紧攥着的手，忽然松了下来。
“沈听迟，快出来！”
门口站着一个姑娘，是个舞姬，但也会唱曲。
闻言，沈听迟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听说你会唱霸王别姬？现在出了点问题，原本那个演虞姬的人来不了了，妈妈让你顶上！”
看面前的女子的模样，确实是急得不行。
沈听迟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他说了自己已经多年未唱过了，还是被拉上了场。
他就知道，从两年前开始，他就不算是个人了……
不过是个苟活在这世上的废物罢了。
“霸王别姬开场了！”
楼下有人大喊一声。
二楼之上，陆鸣沧坐在包厢里品茶。
他此次到这细柳城的任务是——寻找前朝小公主云夭夭！
原本这种小事不应该让他一个将军出动，但奈何当今皇帝对那小公主执念颇深，一件小事便生生成了大事。
而皇帝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公主曾经出现在细柳城的南风馆中。
但是今夜巡查了一圈，分明没有一点公主的踪迹。
想来他不日也便能回到皇城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戏台之上。
虞姬出了场。
一开嗓，全场便是一片沸腾。
陆鸣沧只觉得熟悉，就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一双冷眸紧紧锁定在戏台之上的虞姬身上，那人一举一动，一如他记忆中的那人。
面如冠玉的少年，不爱习武，却偏爱乐器与戏曲。
明明是被人瞧不起的行当，他却偏偏如痴如狂。
“好！”
他忽然大声称赞，因为内力雄厚，这声音穿透了整层楼，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了二楼。
沈听迟一顿，手上的动作慢了几秒。
是他！
中场结束。
“过来陪爷喝一杯！”
“几位爷，他是卖艺不卖身的！”
但根本没人听！
砰！
“你是谁？”
“陆鸣沧！”
……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雪白。
这一年冬天，云朝太子被下了狱。
而后便是他的死讯。
沈听迟身为太子伴读，听闻这个消息时，直接便吐了一口血。
前两日，太子还说要上奏折给皇帝，企图说服皇帝亲贤臣远小人。
结果就这样，惨死在了狱中。
多年的情谊，他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沈听迟昏睡了半个月，醒来之时，太子之事已了。
人人自危，无人敢提及太子一事。
对外却称，太子有谋反之心，已被处决。
但是那样贤明的太子，那样敬爱父亲的太子，如何会谋反？
就连云夭夭，那个最爱跟在兄长身后的小公主，也再未提起她的兄长。
本以为云朝就会这样在昏庸的皇帝的统治下日渐走向衰落，变故却发生了。
云朝皇族乃至重臣，全部被屠杀殆尽。
而这一切，竟然都是那个对云朝小公主言听计从的盛淮之做的。
而他们沈家，作为重臣，自然也在这其中遭了灭顶之灾。
那一夜的大火，将沈家的血，尽数淹没。
“阿爹！阿娘！”
沈听迟紧闭着双眼，额上尽是冷汗，忽然之间惊坐了起来。
他喘着粗气，直到渐渐恢复清明。
眼前一片黑暗。
原来他又做了那个梦。
这一次，是因为陆鸣沧。
那个盛淮之身旁的副将。
也是他，将自己从那场大火之中救了出来。
时隔两年，再见故人，沈听迟心中的梦魇加剧。
……
“陆将军？真是贵客啊！”
老鸨一见陆鸣沧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
谁都知道，这细柳城来了一位陆将军，颇得皇帝看重。
老鸨不敢怠慢，连忙便吩咐身边的人下去准备包厢。
“将军可要人伺候？我们这的姑娘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陆鸣沧打断。
“帮我将昨日演虞姬的那人寻来！”
老鸨脸上闪过异色，但不敢得罪贵客，于是只能答应了下来。
“沈听迟只卖身不卖艺，将军您……”
“你说他叫沈听迟？”
“是呢，这是他坚持的，本来我们这的人都要改名字的，但因为他实在坚持，所以便给他破了这个例……”
……
包厢内。
“将军想听什么？”
“琴吧。”
“是！”
沈听迟攥紧了手，眼神总算是有了松动。
他一点要淡定些！
琴声缓缓响起，但莫名有些急促。
抚琴之人的心境此刻并不平静。
“铛！”地一声，琴弦断了。
“你很紧张？”陆鸣沧隔着屏风对着里面的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