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就算渡轮的两层都已经塞满了人，但码头上仍然有乌泱泱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拼命向上涌挤。
这人潮甚至从码头漫延至一旁的街道，一直没入后方的体院馆，好像馆中所有的避难者都在这时倾巢出动一般。
又是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货车猛地急刹，停在原地不动了。
“怎么回事？”
林丹妮跳下车，迎面正好撞上一对急奔的母子。
小孩子被绊倒在地，发出短促地痛呼。
不过还没等她将摔倒的男孩扶起，那孩子的母亲就已经一把拽起他，什么都来不及说又慌慌张张地奔向后方码头。
“前面路障堵上了。”游弋白从车前绕回，对还看着那对母子背影的林丹妮说，“我们回广场么？”
他们从超市里搬的各种物资都还在皮卡车上的储物箱中。
林丹妮也意识到这一点。
只是她看着前面那些哪怕被其他惊慌失措的人冲撞跌倒，也要往前爬去的人，由衷地疑惑。
“他们怎么看起来这么着急？”林丹妮问，“是因为入口的哨所快撑不住了吗？”
看着混在人群中艰难维持秩序的军人们，游弋白难得严肃：“可能是。”
明谅龙哥几人都纷纷下了车，他们聚在车前，准备挪开道路前方的路障。看起来，也不打算放弃好不容易获得的物资和货车。
“你们真得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见林丹妮和游弋白仍在车尾，正吃力搬开废弃铁桶的明谅大声问道，声音很快淹没在周围的噪声里。
“嗯。”
来不及多说什么，游弋白匆匆对其他几人说了句保重，和林丹妮准备离开之际，他又转身对明谅说了句什么。
看着少年惊讶又复杂的表情，林丹妮没有好奇去问游弋白说话的内容。
因为眼前混乱失序的场面始终让她心有焦虑，就好像早就埋在心里的不安终于破土而出，应验在了现实里。
既然决定分道扬镳，她不再废话，和游弋白一起向着体育馆的方向，逆着人群小跑起来。
一路上不难看见两边的军人在大声劝说人群注意不要发生踩踏，但前行的过程中，林丹妮还是注意到有人摔倒，被急躁的人群踩在脚下。
“有人摔倒了！不要挤啊！”
无人听见，也无人理会。
他们仿佛集体魔障似地，此时眼里只有前方的渡船。她想过去把那人拉起来，但密集的人流就像无法回头的洪水，将她粗鲁地推挤到一边。
她根本不能靠近那个人！
而当她再去看那个倒在无数双乱足下的人时，她心惊地发现他渐渐地不再挣扎，伏在地面的身体开始诡异地抽搐起来。
“小心那里！”“小心啊！”
昨晚那个混混头子三哥威胁她，说要将她掐死变作丧尸，这话里的意思是否就代表着某种引起尸变的病毒已经存在在大部分原住民的身体中？
如果这个男人被踩死了，那么他是不是也会……
可惜她的提醒混入杂乱的声音中一下子了无踪迹，人们无心关注她一人的惊恐，只着急自己是否可以及时赶上船。
跑在前面的游弋白没有注意到那边人群中即将要爆发的危机，他怕林丹妮和他分散，于是转身抓着她的手腕，迅速地将她拽离了马路的中心。
两人很快回到早点时候翻墙的位置，还没有爬上去，就听见身后的嚷闹声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叫。
“快上去。”
林丹妮压抑着一颗飞速跳动的心，被游弋白托着翻过围栏回了体育馆后的停车场。
看到他随后也从墙头敏捷地落下，林丹妮还未平复呼吸，说：“后面恐怕要大感染了！”
游弋白再次拉起她的手往前冲，“别担心，我们跑得掉。”
两人还没跑远，墙外就突然响起了一阵枪击声和人群的尖叫。他们没有停顿，加速从后门跑进了体育馆。
此时的体育馆里已经空空荡荡，只有少数人还在激烈地相互抢夺着物资。
他们匆匆跑过，场地上还有一些散落的被褥枕头，和来不及收拾的行李帐篷。
不仅如此，大门外原本稠密的人群如今也稀疏无几，人们四散逃亡，不知道在躲避什么。只有不间断的枪声此起彼伏，始终远远近近地在耳边响起。
飞快地定位了他们的皮卡，游弋白拉着林丹妮就要移动。满是废弃物品和垃圾的广场上，时不时有人从帐篷中滚打着摔出。
可就在他们刚要迈出大门的时候，游弋白却突然察觉到了危险，立即迅速地抱着林丹妮往一边扑去。
摔在地上的林丹妮匆忙抬头，一道肉粉色的影子正好从两人的头顶掠过，一双变异的人手和它锋利的指甲重重地拍在了他们本来要经过的地方。
还好游弋白反应快，否则林丹妮不敢想象，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身首异处。
可还没等他们从地上爬起，这只不知道从何处跳出的变异体再次转身拦住了他们。
它大大地张开那张原来曾属于人类，现在却格外突出变大的嘴，对着地上的两人示威地嘶吼。
一股腐烂的恶臭就骤然从他们面前扑来。
正当这只变异体再次蓄力准备冲向他们的时候，从一旁的广场中射出的一连数发子弹及时地撞偏了它的行动轨迹。
子弹还是能带来疼痛，身上一下子多了数道伤口的变异体发出怪异的声音，飞快曲线蹿开，和他们小心地拉开了数米距离。
“快跟过来！”
开枪的女兵趁机来到林丹妮和游弋白的身前，掩护着他们重新往体育馆的方向撤去。
“厦姐？”
看清楚救下他们的人，林丹妮没想到她还能再见到对方。
她好像受了伤，上衣有好几处破损的地方，一张线条凌厉的脸上也擦满了污痕。
“是你们？”女兵显然也没有预料到，她说的又急又快，“你们为什么还没有撤离？今天这班船时是最后一班了，再不走走不了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林丹妮回想起码头前拥挤的人潮和最后一眼时的混乱……只怕那边现在也是水深火热的情况。
但她没有再解释，因为对面的变异体明显没有放弃进攻，厦姐还在专心瞄准它，她不能让她分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厦姐枪膛里发出“咔咔”两声，竟然是子弹用光了！
她没有犹豫，利落地扔下空弹匣。
正打算换上新的，可用手一摸战术背心，她却发现胸口装备的弹匣早就用光了。
糟了，没子弹了。
身边没有其他同伴，而前面那个四足怪物还在靠近，女兵无意识地沉下呼吸，做出了防守的姿势。
她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备用军刀，眼神犀利，准备要和那个变异体殊死一搏。
眼见变异体就要冲上来了，关键时刻，女兵却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拉住了她。
“稍等一下！”
喊话的是刚才那个看上去白白弱弱的姑娘，她拉着她跑向前面的场馆，一只手在空中飞快地比划，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姑娘怎么还在这？
还有，稍等什么？
就在她们飞身扑入灯光明亮的场馆中时，早已等候在门后的游弋白顺势将防火门重重一合，啪嚓一下锁上。
在沉重的大门关闭前的一刻，三人透过缝隙正好看见那个变异体撞破体育馆的玻璃外门，手脚并用着往他们的方向扑来。
“咚！”
大门被狠狠一撞。
林丹妮心有余悸地后退一步，低下头看着工作面板上的倒计时。
她旁边，反应过来的女兵立即四顾寻找出口，“这门支撑不久，它们的力量比一般的丧尸大很多，我们要赶紧走了！”
谁知这时，一直跟在后头低头捣鼓什么的林丹妮却突然拍了拍女兵的肩膀，“厦姐，这个给你。”
女兵低头，顺着她期待的目光看去。
一柄崭新发亮的步/枪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等等！
她立即摸向后背，发现自己的空枪还好好地背在身上。
那这又是什么！？
【制式步/枪：用于人类武装，型号不明，伤害值五星，耐久度：120/120，耐久归零前无限弹药！】
“有点难解释，但是，应该可以用。”
感受到对方的困惑和怀疑，林丹妮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
就在刚才，她眼疾手快地捡回了女兵扔下的空弹匣，发现弹匣的材质正好是她图纸里还缺少的工程塑料，于是当即打开工作台复刻了一把。
“来不及解释了。”游弋白适时出声为林丹妮解围，他指着后方摇摇欲坠的大门，对两人说，“先出去再说。”
没错，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们纠结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
女兵掂了掂枪身，一边快速往场馆的后门走去，一边熟悉地检查着林丹妮递上的枪支。
没想到这支乍看之下没有工厂标识的□□竟然和她之前使用的枪支型号完全一致，甚至连子弹都已经满膛。
“多谢。”女兵抽空对林丹妮说，“我叫黎厦。”
“林丹妮。”
林丹妮指了指自己，小跑着跟上另外两人，见身后又一道大门落下，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境下有个问题该不该问。
“如果方便的话一会儿可以给我个好评吗？”
……
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三人有惊无险地来到了体育馆后的停车场。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隔着铁栏杆围墙再看外面的世界时，林丹妮只觉得语言无法描述她的震惊。
仅仅是二十分钟都不到，街面上的景象却完全大变了模样：
无数堆叠的尸体躺在血色斑驳的马路上，路障凌乱无序，还有车祸后的痕迹，烟雾弹释放的物质仍然浓稠的凝集成一团。
“看来来不及了。”黎厦蹙起眉，声音有一丝沉重。
白线似的江面上，一艘轮渡正渐行渐远，船只不知道是什么的时候出发的，此时已经靠近江心。
然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船上的人竟然开始莫名其妙接二连三地跳入江中，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只下入沸水的饺子。
这诡异的画面看着无声，但林丹妮却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船舱中的人们声嘶力竭的疾呼。
“啊！”
一声粗哑的惊叫让三人的目光瞬间被拉回到眼前。
他们再次看向围墙外，发现那是一个流浪汉正脚步不稳地在一路尸体障碍中狼狈地躲避着游荡的丧尸。
他大概是这条街上目前唯一的活人了，三人在墙内看着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都忍不住为他着急了起来。
“这边！”
林丹妮冲流浪汉喊道。
看着对方差点就要被其中一个丧尸追上，一旁的黎厦第一时间架起枪瞄准了他身后的丧尸。
随着“砰”地一声，丧尸应声倒地。
这一声枪响同时也吓到了对面的人，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暂时得救，于是飞也似的逃离了街边，向着对他挥手的林丹妮他们所在的围墙飞奔而来。
几人手忙脚乱地将男人从墙外拉进来，可流浪汉爬地太艰难，好几次都差点滑回地面。那些尾随他的丧尸们听见了声音，又开始纷纷低吼着，向这边围来。
它们伸出那些枯干病变的手，在栏杆缝隙中拉扯男人的裤脚。
只是眼下这个距离实在太近，黎厦没办法开抢，她只能举起枪托和游弋白一样，用武器穿过间隙一个一个吃力地推开那些丧尸。
终于，流浪汉翻到了地上。他剧烈地喘着粗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谢…谢谢你们。”
他看着墙外伸出手来将他们团团包围的丧尸，眼神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不等他庆幸多久，几人身后的体育馆中却再次响起了变异体骇人的嘶吼。
林丹妮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身边面容坚定的黎厦，发现她端着枪，低头踢了踢地上的男人。
“起来，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