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始——灯下

    夏日给人的印象除了阳光与热量，大概只剩下女孩热乎的胸膛了吧。

    乔银如是发言。

    棕色的平底鞋上是恰能包住脚踝的白色短袜，再之上是可与皎月相比拟的修长。少女身着不知哪个学校的西式校服，从腹部到胸膛，里头乱七八糟。

    “乱七八糟”用来形容女孩在任何条件下都是不礼貌的，但此刻却只能让人觉得生动形象。或者说乱七八糟这个词对于形容尸体来说恰如其分。

    乔银的目光再往上，落在女孩烟花般绽开的长发上。

    哦还有，夏日还有公园的花火大会。

    自己第一次看烟花是在什么时候呢可以肯定的是也是在某个夏夜，那是个刚下过雨的夏夜，路上草上积的雨未干花火便匆匆举办。自己坐在带泥土芬芳的草地上，六色的地毯把人群分割，脑内被灌满嘈杂的人声正当自己恐惧得想要逃离时耳旁“轰”的一声炸响，世界这时给人一种突然静下的错觉，眼里是对孩童而言有些刺目的烟花。

    “死亡时间不到两小时，死者性别女，姓名待查，校服为第一高中夏季校服，正在比对第一高中学生数据库。”有声音闯入乔银的耳朵。

    像是刚醒的状态，一切光在视网膜上都呈扩散的圆点，天上团簇的烟花扭曲着变为眼前的红蓝色光，它们照一定规律明灭，与烟花那股将人暖乎起来的魔力相反，它们更像是冷冷的冰渣。

    尸体边三两围着穿黑色西装的人，他们低头，像是在默哀，但细看却仿若透着事不关己的漠然。

    乔银低头，注视女孩死黑的眸。

    “监控显示死者生前与另一男生一同前往公园观看烟花，之后遇害。”远一点有个方脸警察在看监控，在“一同”上他加重了语气。

    “男生呢？”有人发问。

    “没找到。”方脸警官回答，“已经把照片发给负责搜查的了。”

    “可怕啊。”小鸟游真介叹气，“现在的高中生啊动作快点，不早了我还得回家睡觉。”

    于是乔银看着人们忙里忙外，围绕尸体画线装袋。

    “罂粟，还在吗？”乔银俯下身，想去触碰女孩脸颊，手却穿透肌肤，留下点点荧光。

    “小鸟游警部，公园内未发现嫌疑人踪迹。”方脸警官突然抬头，神色严峻，“请立刻下达搜查令，他肯定还没有跑远！”

    小鸟游真介未作反应，他低头凝望尸体腹部，拇指磨挲掌心的红色烟盒。

    “警部！现在分秒必争！”方脸警官催促。

    “你在教我做事？”小鸟游真介斜了他一眼。

    “这对不起，是我逾越了。”方脸警官低下头。

    “那个路灯怎么不亮？”小鸟游真介指着尸体旁的路灯。

    “啊这可能是故障？”方脸警官一时有点拿捏不准。

    “你去检查。”小鸟游真介命令。

    方脸警官明白自己这是得罪新长官了，恐怕在自己摇头表示无异常后，很快就要被冠以“无能”称号了。

    但能有什么办法呢？

    想到这里方脸警官绕过尸体接近路灯。

    一个很普通的路灯，没有血手印也没有新鲜的划痕——当然有的话那也没他什么事了——唯一勉强算得上异常的大概是上头彰显年龄的锈迹。

    难道自己得说“报告警部这家公园并没有做好除锈工作”？算了吧想想就蠢到不行。

    “警部，好像没有”

    “嗡——”

    话音未落震耳的声音炸响，不知什么时候小鸟游警部就站在了他旁边，保持着侧踹的姿势。

    在方脸警官见鬼的表情中，路灯微微歪斜。

    方脸警官忍不住设想了一下这一脚踹在自己腰部的可能。

    想不到这家伙细皮嫩肉的力气还挺大。

    “下面有东西，路灯是松的。”小鸟游真介又斜了方脸警官一眼，“愣着干嘛，真当我细皮嫩肉的力气这么大？快挖。”

    这下警员们才反应过来，扒拉开路灯与石砖。

    明明是夏日的夜晚，不自觉人的骨子里却渗出股阴寒。

    小鸟游真介点起烟，目光短暂停留在尸体死静死静的脸上。

    “高中生啊”他吸气，暗红的光点一下明亮起来，纸烟肉眼可见在褪成灰烬。

    就当方脸警官以为这么一整根烟就要这么结束时，小鸟游真介停下了，仰头从鼻子里散出大团浓烟。

    “联系对策部。”他声音沙哑。

    路灯下是个男孩，一样的校服，一样的目无神光，肚子里一样的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