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后悔了
林席钰晕倒之后高热不断，一直呕血。
寒月让人给他看过，但他也只是短暂的醒过一阵儿，之后便再次昏迷过去，嘴里一直低声叫着唐念的名字。
“他这是心病。”沧澜宗的医师摇了摇头：“解铃还需系铃人。”
林席钰需要的不是治疗，而是唐念。
当初寒月也亲眼见证了唐念决绝地摧毁订婚信物，知道她不愿和林席钰再扯上关系，但林席钰的情况越加严重，身为师尊，他终究还是不忍心。
“席钰的状况不太好，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寒月温声劝道：“他做了错事，也受到了惩罚，看在幼时你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至少去看看他吧。”
顿了顿，他道：“哪怕是为了让他彻底死心。”
唐念一时没有说话，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摇了摇头。
“宗主，抱歉。”她眼神沉静，语调平稳却无情，没有因为林席钰产生一丝一毫的波动：“我在皇都就说过，我与他，再不相干。”
无论现在的林席钰心里还有没有她，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
在她以身献祭魔渊时，她就已经清楚的明白，她不爱林席钰了。
曾经的爱意在日复一日的漠视和争吵中消失殆尽，现在的他是死是活，都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看出少女眼中的决绝和倔强，寒月还想再劝，白虎发出低低的吼叫声，竖瞳带着警告。
寒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唐念又带着白虎回到了山顶的藏书阁，路过半山腰的宫殿时，下意识看了眼陆向阳紧闭的房门，脚步微顿。
已经两天了。
陆向阳还没有出来。
白虎送她回去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白毛团子轻车熟路地从窗户翻进来，一下跳到桌子上。
屋内，床上的人平躺着，胸口只有细微起伏，若是不细看，还以为他没有呼吸。
“小姑娘够无情的，但我喜欢。”白虎口吐人言，朝着床的方向跑，就要爬上去。
苍白的手指探出来，拎住白虎的后颈，扔到空中，陆向阳眼都没睁，凉飕飕道：“再敢上我的床，下次就把你烤了吃。“
陆向阳这个人有严重的洁癖，自己的东西决不允许第二个人触碰，白虎因为这件事没少被他收拾，这次是因为看到寒月吃瘪，一时太过高兴忘记了。
在空中打了个转儿，白虎又落在了桌子上，胡须颤了颤：“你刚刚为什么不出去？”
星尧峰的一切都在陆向阳的掌握中，无论是寒月来，还是他们说的话，他都知道。
他一向不喜和沧澜宗的人接触，尤其是主峰那边的人，若是他提前散出威压警告寒月，唐念就不会知道林席钰的事。
陆向阳掀开被子下床，扯过一侧的暗红色长袍披上，突出的腕骨处环着三层佛珠，墨发如瀑散在身后，红艳如血的唇色竟要比外面披的红色长袍还要妖异几分。
给自己倒了杯酒，他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是她自己的事，即便我是她的师尊，也没有帮她做决定的权利。”
不过小姑娘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当断则断，绝不回头。
白虎趴在他手边，似在感叹：“本以为你这次还是和以往一样悄悄去看人，没想到居然直接将人带回来了，皇都还公开站在你身后，果然世事无常。”
在唐念忘了陆向阳的那几年，陆向阳总是默默守在她身后。
他这个人一贯是这样，虽然嘴毒又傲娇，但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会还十分。
“人还在藏书阁？”
白虎点头：“她这几天一直在查天生灵体的事。”
陆向阳眸色暗了些，起身去找人。
唐念在藏书阁第四层。
这一层的书并不是传统的书籍，多是一些奇闻异事或者怪谈。
传统书籍对天生灵体的记录多是以往知道的那些，她来这里是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唐念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架，书上的文字通俗有趣，她不知不觉就沉浸进去，直到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她一愣，仰头看去。
陆向阳双臂环胸，斜倚在书架上，玄色内袍显得他更加清瘦，他外面罩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袍，长发没有用玉冠固定，只用一条红色发带松松地绑在身后，些许碎发落在脸侧和肩膀。
他今日更加随意散漫，佛珠被他取下拿在手里，时不时转一下，微微垂着头，多情的桃花眼含着光，声音懒懒的，拖长音调，带着笑意。
“这么入神，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唐念眨眨眼，差点脱口而出一个“你”字。
幸好残存的意识及时拉住了她，她轻咳了声，合上书，垂眸看着首页上的书名：“《遗忘摘记》，主要是一些小故事，有人怕自己忘记最深刻的事，就将其记录下来。”
她这时才发现白虎不在，转头四处看了看：“小白去哪了？”
小白是她给白虎取的名字，毕竟她对着那么有灵性的白虎实在叫不出虎妞儿。
陆向阳俯身抽过她手中的书，随意翻了翻，神色如常：“谁知道，可能贪玩儿去其他地方了吧。”
刚刚被一脚踢开，还没走远的白虎：“……”
要不是打不过，它非得和陆向阳决一死战不可。
它的名声全毁在他手里了！
唐念没怀疑，刚站起来，地面霎时发出震动。
她身子一晃，朝前扑去。
陆向阳扶住她。
可还没等两人站稳，更加剧烈的震动开始，连藏书阁的书架都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
淡淡的沉香涌入鼻尖，唐念再次往前扑，双手下意识环住陆向阳劲瘦有力的腰，额头磕到他的下巴。
她轻轻嘶了声。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手下布料光滑冰凉，但耳畔温热的呼吸，却让唐念耳垂微微泛红。
陆向阳给她揉了下额头：“没事吧？”
唐念摇头，看着陆向阳的下巴，指着：“红了。”
小姑娘仰头看他的样子，呆呆的，又有些乖。
陆向阳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胸腔震动，他微微垂着眼，眸光璀璨，浓密的睫毛在眼底留下阴影，唇角上扬。
阳光散在他身上，整个人温柔的不像话。
唐念再次被美色迷惑，狐狸眼微微睁大，愣愣地看着他。
接着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沧澜宗的剑冢发出嗡鸣声，无数剑光在天空盘旋。
陆向阳拧了下眉，将人搂在怀里，径直退出藏书阁。
白虎已经来到山顶，它跑到陆向阳身边。
天空逐渐出现七彩金光，蔓延数万里，唐念仰头看着，轻声道：“有上古秘境出世。”
修真界的秘境按照青云大陆的年代划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上古、天玄、空衹。
上古秘境最厉害，每次出世都伴随着异象，里面的天材地宝和机遇数不胜数，但同样更危险。
唐念眸中闪过一抹复杂，重活一世，她自然知道这个秘境有多危险。
当年皇都和沧澜宗结伴进去，然而出来的人不足十分之一，损伤惨重。
感受到怀中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陆向阳有些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她的脸色非常差。
唐念抿抿唇，攥紧了陆向阳的衣服，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闷闷道：“头疼。”
她没说实话。
陆向阳自然看出来了，但也没点破，轻轻拍着她的背，顺着她的话说：“那就休息一会儿。”
他仰头看着天空，眯了下眼。
难道和这个秘境有关？
不久之后就传来确切消息。
上古混沌秘境出世，由于开放时间只有一个月，各门派和皇都决定推迟修真大会，先一同探索秘境。
时间就定在三日后。
虽然唐念拜了陆向阳为师，但星尧峰一直独立于沧澜宗之外，陆向阳这次让她还是以皇都少主的身份带领皇都弟子一同进去。
桌上铺满了纸张，上面写着前世发生过的事。
唐念关掉和她爹传讯符，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疲惫但眼神坚定。
至少这次她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唐念到时和沧澜宗的队伍一同出发，和皇都队伍在秘境门口汇合，这次两方还是一起合作。
沧澜宗出行要乘坐剑舟，每名弟子都要持身份玉牌才能上去，寒月派林席钰给唐念送过来。
至于其中有没有私心，唐念不想深究。
她伸出手，没有多余的话，直接道：“玉牌。”
不过短短几日，林席钰愈加消瘦，他苦涩地笑了下：“见你一面真难，我听说师尊也来找过你，让你去看我，可你拒绝了。”
他上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低头看着唐念，眸中压抑：“我差点儿死了，念念。”
曾经见他受伤都会心疼得掉泪的人，现在居然在他快死的时候都不愿见他一面。
唐念收回手，神色冷淡，嘲讽道：“所以呢？”
她看着林席钰，一字一句地说：“我当初也快死了，你不是也头都没回的带着初愿走了吗。”
话音落下，林席钰脸色霎时惨白一片。
“你在怪我。”唐念漠然地看着他：“怪我没有去看你？还是怪我不该将事情真相说出来，伤到你的心上人？”
这些天，修真界都知道初愿破坏了唐念和林席钰的婚约，连带着皇都和沧澜宗的关系都有了裂痕。
她现在只要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
“哦，或许你在想，我要是死在那时就好了吧。”唐念眸光平静。
“我没有！”林席钰厉声反驳。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话语化为锋利的刀狠狠捅入心口，在他的心上搅来搅去，鲜血淋漓。
“我从没这么想过。”他哑了嗓子。
瞧着唐念无动于衷的样子，林席钰双眼泛上血丝，紧紧握住唐念的肩膀，语无伦次地解释：“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这样了。”
“我后悔了，念念，我真的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