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双绝
没过几天,三人就正式跟着老堂主出了第一趟任务,给一个死去不久的老人办丧事。
时间已经接近黄昏,夕阳的光临别大地时,往生堂才算的上开工。他们整齐列队,扛着棺材走在山林中。
这也是钟离第一次作为往生堂的客卿出席,方玄文作为手下,当然也得跟随,他拉着在他身边一直搭话的胡桃,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胡桃作为下一代接班人,这些仪式她都要参与,即使不是主持,她也必须跟在一旁学习。
有时候方玄文会想,这个第二代堂主也真豁的出去,与死人打交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他倒好,还给搞成了世袭制,每一代往生堂的堂主都是他胡家的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皇位继承,光荣的很,知道的,才明白这家伙下了多么狠的心,把自己这一脉都葬送在了这条满是死人的路上。他们出生起就没有选择,只有继承往生堂这一条路可走,从小学习各种繁文缛节,灌输各种做人的道理,都是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往生堂堂主。
这胡家,牺牲还真是大啊。
只是可惜了小胡桃,从小就没体验过正常人的生活,她那双眼睛,让她太早看透生死了。
“方大哥,钟客卿,你们可要好好听话哦。”
胡桃不知何时,已经挣开方玄文的手,走在两人前方,转头回来悄悄吩咐两人。
“那自然。”
“不过你们这服务挺周到,直接从家里开始了。”
方玄文看了一眼后面放着的棺材,说道。
“从死亡降临的那一刻开始,就属于我们往生堂的业务范围了。”
小胡桃很认真的和他们解释:
“爷爷说,我们是沟通阴阳两界的桥梁,一定要让生者放心,让死者安心。”
来到那户人家,老人身上已经盖上了白布,他的儿子儿媳正在一旁死命的哭嚎着。
“父亲,儿还没来得及尽孝啊,您怎么就走了啊。”
方玄文看着这家人的语言神态,偷偷和钟离说起了悄悄话:
“这人挺能装啊,光嚎不掉泪,你信不信他下一句就要问遗产的事了。”
那人果然一把扑上前去,抱住了老堂主的大腿,继续哭嚎着:
“胡堂主,您也是能看到鬼魂的能人,求求您,让我再见我父亲一面啊,他……他肯定还有对我说的话啊。”
老堂主摇了摇头,
“抱歉,您的父亲灵魂已经不在这了,说明他对这世间,已经没有留恋了。”
“我不信,我父亲那么疼我,怎么会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我。”
老堂主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他皱起了眉,不得不催促,
“这位先生,请放手,我们后面还有一系列仪式要办,你这样会耽误送老爷子的时间的。”
但这个男人还是不依不饶,抱着老堂主的腿不松开,非要见他父亲一面,看来他叫来往生堂的目的根本不是给父亲送葬,而是从这群能和死人打交道的怪胎嘴里,得到父亲的遗嘱。
“这还不简单,我能让你见到你父亲。”
突然,人群中一个声音传来,连严肃庄重的小胡桃都不由得向后看去,方玄文拿着根棍子走上前来,钟离就知道,他要用他的拿手好戏了。
“虽然让你父亲复活是不可能了,但我能让你下去找他啊。”
方玄文很从容地说着,甚至语气中有一点点欣喜。那人听的一激灵,顿时松了手,吓得退到了角落里,因为这家伙的眼神,看的出来,他真的杀过人。
没了这家伙的捣乱后,仪式紧张有序的进行着,在钟离的严格指挥下,往生堂举办了估计是建堂以来最正规的一次葬礼。
最后,看着尸体点燃大火,几人双手合十,目送着这位老人正式离开了世间。
回来的路上,小胡桃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她的严肃只在参加送葬仪式的时候,可这葬礼过了,她还是不高兴,那就有问题了。
“小桃,怎么了?”
方玄文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开口问道。
“我不喜欢今天那家人,我看到他父亲的灵魂了,他明明一直在喊,但是他父亲却从没回过头。”
胡桃想起了黄昏时的那一幕,老人迎着残阳走去,身后是虚情假意哭喊着的亲人,让他的死亡,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方玄文安慰她道:
“没必要和这种人渣置气,恶人自有恶报的。”
“但我还是讨厌他。”
小胡桃撅起了嘴,想了想还是很生气。方玄文揉了揉她的头,
“好啦,大不了哪天月黑风高,我去敲他一闷棍,运气好点让他下去给他爹赔罪,运气不好让他在床上躺几天。”
方玄文这番打趣,这可把胡桃逗笑了,听着都舒坦了不少,
“方大哥,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能拿生命开玩笑了。”
“知道了。”
胡桃高兴了,一手牵起了钟离,一手牵起了方玄文,这俩算是今天的大功臣,一个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做葬礼,一个让她见识到……人为什会举办葬礼?因为会死。
嘿嘿,胡桃心里认定了,这俩,以后都是她的好助手了,她一定要帮两人扬名立万。
结果不久之后,外面就起了传闻,说往生堂新来了双绝,一位智绝,能将葬礼办的滴水不漏,让你享受活着都享受不到的尊贵服务,一位勇绝,他曾扬言要把死者亲属也都一起送进棺材,而且根据目击者的描述,他也差点这么干了。
“钟离,咱俩合起来不就是智勇双全了吗?这群人挺会起名的啊。”
两人白天没事,坐在往生堂里摸鱼喝茶聊着最近的传闻。
“老友,我觉得,这个勇绝,可能并不是在夸你……”
钟离已经很含蓄的说出了实话,一个火葬场的勇绝,那和死神有什么区别。
“给我留点面子会死吗?能不能懂点人情世故啊。”
方玄文白了他一眼,他也知道这名声不好听,让他抓住是哪个家伙传出来的,一定要狠狠打他的屁股。
两人说着说着,胡桃哼着自己的打油诗路过了。
“大丘丘病了,二丘丘瞧,三丘丘采药,四丘丘熬~”
“呦,小桃,哼什么儿歌呢?”
方玄文叫住了胡桃,看来小姑娘今天的心情很不错。胡桃悠哉地走了过来,牛逼哄哄地叉着腰,
“哼哼,这叫打油诗,我可是熟读经书,才高八斗,小巷派暗黑打油诗人就是胡桃我啦。”
她转而眼神扫向眼前的两人,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你们要不也来两句,让我看看你们的文学造诣,我不介意传授你们一下。”
方玄文挠挠头,想了想,什么是打油诗来着,算了,只要押韵就行了是吧,他张口说道:
“上午没事干,想吃中午饭。准备来碗粉,再加两个蛋。”
“哼,方大哥出局,太庸俗啦。”
胡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钟离,
“钟客卿,你来。”
钟离放下了他的茶杯,闭目思索起来,什么是打油诗来着,几秒后诗句脱口而出,
“偷得浮生半日闲,绿杨荫里度余年。清茶淡酒词无绝,愁思飘散水云间。”
“太高雅了,算什么打油诗啊。”
“哼,你们两个,没一个合我的意。”
胡桃气呼呼的走了,这两个人,都不懂自己的艺术。
看着胡桃远去的背影,两人相视一笑,逗孩子,还真有趣。
不远处的胡老堂主也看到了这一切,也有些欣慰,胡桃这孩子太早熟了,同龄人没有人能和她玩到一起的,大人们又嫌弃她是个小孩子。但是这两人,胡桃好像格外的喜爱,特别是那个术士,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总能感受到他身上洋溢的那股自信和随性。
看来这两人,他算是找对了,一个他喜欢,一个孙女喜欢,他也能,稍微放点心了。
但是该说的话,他还是得说。
他走上前去,看着正在摸鱼的两人,故意咳嗽了两声。
“呦,堂主,您来了。”
方玄文赶紧起身迎接。
“方玄文,上次的事,虽然结果很好,但是注意,下不为例了。”
“您说的是,我一定注意。”
他又转头看向钟离,
“钟客卿,麻烦你监督他。”
“遵命,老堂主。”
可能老堂主没有发现,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的高光时刻了,前脚刚训了天理都打不过的术士,后脚还吩咐岩王帝君做事,他要知道的话,估计都得再坚持活个几十年,多吹几天自己的事迹。
“咳咳,那我就走了。”
“老堂主,你可小心身体啊。”
老堂主不知是气着了还是怎么的,又咳嗽了几声,摆着手示意自己没事,拄着拐杖离去了。
“这老堂主也是老当益壮啊,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胡桃的父母去哪了?”
“不清楚,这得问老堂主了。”
钟离淡淡说道,他对别人的家事不是很关心。
“算了,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地步。”
方玄文自知也问不到,也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仰天长叹一声,
“这往生堂,看来也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啊。”
两人都沉默了,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那泡了好几次的茶叶完全舒展开来,在茶杯的摇晃中上下翻滚。茶水的颜色也有些淡了,呈现出一种偏白的淡色调,再泡几次,估计就成了白开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