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红衣少女
暮春三月,生机盎然,桃李争辉。天衡山的坡上,清一色绿油油的嫩草正蓬勃地生长着,为这座山增添了不少春的气息。在这一片绿色的海洋中,一个显眼的红点在其中穿梭。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山间行走着。少女身着一身红色衣裙,上面绣着金色的祥云图案。一头秀丽的银发用红绳扎成了马尾,系口处打成一个蝴蝶结。她的腰间还挂着一个小水杯,像是一个独自出来春游的孩童。
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手里还把玩着刚从某位叔叔那里讨来的石珀茶杯,她对着阳光仔细观察,透过阳光,显示出纯正的金黄色,没有一点杂质,少女爱不释手,揣进自己上衣的口袋中,蹦蹦跳跳地往山下走去了。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被好几只野猪和骗骗花拦住了去路,少女拿着一根木棒,靠着后面的石壁,狠狠地往冲来的野猪头上打去。少女小小的身体蕴含着大大的力量,野猪竟然被打晕了,倒在一旁抽搐着。其他野猪看到这幅惨状,慌忙逃窜。只有那朵骗骗花,还站在原地,摇摇晃晃地准备攻击女孩。
婶可忍,叔不可忍。
红衣小姑娘赶紧冲了上去,她的人生准则第五条,绝不能见死不救。
“小妹妹别怕,姐姐来救你了。”
她横插一脚,挡在了小女孩身前,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剑,可此剑无锋,刃上还画着一条条线,与其说是剑,更像是一把尺。
“姐姐,小心。”
身后的小女孩软糯可人的声音传来,听的她保护欲大增。
“放心,姐姐可是很强的。”
她挥动尺子,骗骗花还没反应过来时,少女已经掠过了骗骗花的身体。随后,她回身收尺,动作一气呵成。再看那骗骗花,被砍到的部分,开始生出白色晶体,最后成了一尊晶体雕像。红衣少女走上前去,检查着小女孩的身体,看看有没有受伤。
“谢谢姐姐。”
“不用谢。”
红衣女孩笑盈盈地看着眼前可爱的少女,她穿着一身蓝白的宽袖衣袍,下身是黑黑色带白褶边的小裙子,白色长袜直到膝盖上,脚踏湛蓝色小布鞋,黑色头发遮挡着半只眼睛,正用倔强的眼神看着她。
“我叫申鹤,姐姐叫什么。”
“我叫方苑,方正的方,阆苑的苑。”
两人正高兴于结识了新朋友时,大地忽然开始震动,不远处,一个遗迹守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眼中红光闪烁,锁定了她们…
“小文,圆圆都出去半日了,你说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赫乌莉亚站在门口,眺望着远处平坦的大路,也没有发现自家女儿的踪迹,圆圆是她的小名,赫乌莉亚平时都这么叫。
“没事,咱女儿虽然是个废物,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欺负的了的。”
屋里躺在摇椅上看报的男人,毫不担心的应着。
“有你这么说自家女儿的吗?”
赫乌莉亚抱怨着,
“她说去钟叔那里玩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饭。”
“小!文!你去找找呗?”
“好的,我马上去 。”
听出老婆语气中的不对劲,他一个鲤鱼打挺冲出了家门,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什么都不干也不好,还是先去钟离那里探探口风吧。
“小苑方才离开不久,此刻应在山下了。 ”
面对着方玄文的询问,钟离不紧不慢地回答。
“那没事了,估计一会就回去了。”
方玄文瘫在椅子上,悠闲的喝起了茶。
“老友,这杯子你看怎么样?”
方玄文感觉这问题莫名其妙,只得拿起来仔细端详,
“挺好的啊,怎么了?”
钟离很认真地盯着他,
“小苑刚才带走了一个。”
“呃,也就那样吧。”
好家伙,合着在这等着我呢,你一个长辈不和小辈计较,找我算账来了是吧。
“听闻你已经很久不问世事了?”
方玄文很淡定地岔开话题,和钟离聊起了别的。
“彼此彼此,乐得清闲。”
“哎,哪里清闲啊。小苑都快200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每天除了玩就是玩,让她学习不学,术法完全不会,就连她祖传的能力到现在都不会用。钟离,我真的好惆怅啊。”
钟离静静地听他诉说,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偷偷窃喜。以前都是他诉苦,说甘雨太辛苦,魈太阴沉,若陀抱怨嫌吵。自从方玄文有了女儿,直接两极反转,他成了常常诉苦的那一方了。
“老友切莫心急,小苑继承了魔神的躯体,自然寿命长很多,现在确实属于她的幼年期,贪玩也很正常。”
“哎,理是这么个理,关键我就奇了怪了,她这性格到底像了谁了,每天都能把我气个半死。”
方玄文怒拍桌子,又回想起了辛苦的带娃生活。
钟离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每次方苑来的时候,他总能看到以前方玄文的影子,这父女俩的性格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吧。
“好了不聊了,我去找人,下次有时间一起钓鱼啊。”
“甚好。”
方玄文离开,找人对他来说其实很方便,只是他平时懒得用。脚下瞬奇门盘瞬间展开,发动听风吟,一时间大量声音一条条有序传了过来,他从这些话中快速找寻着话痨女儿的声音。
“你,没救了,下一个。”
“有趣,这俩小东西真有趣。”
“诶,今天是休息日啊,我不上班的,啊?急事,嗯,好吧,只能加一小会哦。”
……
……
“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找到了,就是这个,这个世界哪有人会背唐诗啊,除了他,和他的女儿。方玄文看向声音的来源,就在西南方的不远处。
方苑一边把申鹤夹在腋下全力逃跑,一边掏出一张符箓,看了眼,有些害怕的咽了下口水,他低头嘱咐着身旁的申鹤,
“申鹤,一会不管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和我说话,这关系到咱俩的性命。”
“好…”
申鹤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姐姐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照做。
方苑深吸一口气,开始念这张符的口诀。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
这玩意与其说是符箓,不如说是方玄文给她布置的作业。想用是吧,你得先把这首诗背会,还得背熟了。
这是他为女儿量身定制的学习方法,她爱搞事,就用得着符箓。越强大的符,需要背的就越长。像极了西方使用大型魔法的魔法师,需要极长的吟唱时间。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最后一字落下,符箓的颜色开始变化,方苑重重踩地,脚下一个半径两米的奇门盘显现,方苑赶紧找到离位,一脚踏了上去,下一秒,符箓扔出。
离字,赤阳剑。
符箓烧尽,化作一柄利剑,对准遗迹守卫直接斩去,守卫双手交叉格挡,可还是一剑将其劈成了两半。看着已经冒火星,一动不能动遗迹守卫,两人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赶上了,赶上了。”
方苑大口喘着粗气,这一下差点累死她。
“姐姐,你好厉害。”
申鹤看着那个毁坏严重的遗迹守卫,她家也是驱魔世家,她自然知道符箓的功效,但这个姐姐的符,已经超越了她见过的所有了。
“还行啦,一般一般。”
“一般?你还真敢说啊?”
一道严厉的男声突然从两人背后传出,方苑猛的脊背一凉,扭头看去,他的父亲正交叉着双臂,鄙夷地看着她。
“爸,您老怎么来了?”
“确实我不该来,我要是没来,也不会看到如此高血压的一幕。”
“我觉得是我妈盐放多了,您得高血压…不能怪我。”
方苑低着头,还不忘小声狡辩两句。
“算了,今天有人在,我给你留点面子,回家吧。”
方苑赶紧介绍,
“申鹤,这是我父亲,你叫方叔就行。”
小申鹤很礼貌地鞠了一躬,叫了一声方叔。
方玄文并不认识申鹤,因为他上辈子死的时候,稻妻地图也才刚开,申鹤还完全没有出,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很有礼貌。
“你好,小朋友,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吧。”
申鹤指了指不远处的村子,
“我家就在那里,不劳烦您了。”
“嘿嘿,小申鹤,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嗯,姐姐再见。”
说罢,方玄文就拉着方苑离开了。申鹤一直目送着这对父女离去,看着他们一路上不停斗嘴。
可即使是这样,在申鹤眼里,也满是羡慕。她的母亲已经离世了,父亲也离家出游好久了,她一个人想外出拣点柴做饭,还遇到了野猪和骗骗花。她有些失落的走回家,遇到了守在他家门口的明俊伯伯。
“阿鹤,回来了。”
明俊笑眯眯地招呼她。
“明俊伯伯,您有什么事吗?”
“嗨,家里饭菜一不小心做多了,想着给你送一点。”
申鹤双手接过,尽力笑着向他道谢。
回到家中,她用勺子挖起碗中香甜的饭菜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只有她一人的饭桌,鼻子不知怎么的就发酸了,眼泪也不争气的掉到了碗里,她就着泪水大口大口的吃着,吃饱了饭,她才有力气活下去等父亲回来。在她的心中,那份对亲情的渴望,如今被无尽的苦涩包围着。
父亲,您在哪啊,阿鹤真的好想您……
村庄的不远处,一个男人正拿着望远镜,注视着申鹤的屋子,身后跟着几个手下。
“去,给我查,我要拿到那两个女孩的详细资料。”
“是。”
家门瞬间打开,进门的方苑一个飞扑,扑到了妈妈怀中,撒起了娇。
“妈,我回来了。”
“圆圆回来了,妈担心死你了。”
方苑一回来就缠着赫乌莉亚,搞的她都不能去做别的事了。
“妈,今天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解决掉一台遗迹守卫。”
“我家圆圆真棒。”
赫乌莉亚摸了摸女儿的头,方苑在她怀里也笑得很开心。
方玄文看着这温馨的景象,也不好意思再拆穿女儿了。只是有点无奈,一个继承了他风后奇门的人,连四盘都拨动不了,还得自己找位置。就像你拿着一把火箭筒,你却拿它上去抡人,这不是浪费吗?
正当他们准备开饭时,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方玄文很奇怪, 他们的家在这深山老林,谁能找过来?
方苑不舍地离开妈妈的怀抱,前去开门。抬头看去,门口站着一个扛着旗子,带着墨镜的中年人,他说自己路途遥远,口干舌燥,请求主人家给一碗水。方苑热情地把他迎了进来,去给他倒水了。
“叔叔喝水。”
“谢谢小姑娘。”
中年人接过水的一瞬间,墨镜下的双眼正好看到了方苑,他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
方玄文扭头看着他,
“怎么了?”
“主人家,得罪了,在下一届算命先生,今日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快速的爬起来,嘴唇颤抖,目光一直飘向方苑,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先生,请讲。”
“您女儿是天煞孤星命格,他如果在你们身边的话,会影响到你们的生命安全。”
“哦,这么厉害啊,那我这女儿不能要了。”
方玄文很惊讶的做出了反应,方苑扑上去抱住了他的大腿,欲哭无泪,
“爸,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希望你不要选错。”
方玄文没有理他,看向那位算命先生,
“您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那位算命先生长叹一口气,很是纠结,
“哎,这碗水的恩情,我本就该当涌泉相报。我今天就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我们祖上有一种秘方,可以压制人的命格,我可以拿出我祖上三百年的功德,将您女儿永远镇压在山里。”
“父亲,不要啊,女儿不想离开您。”
方苑不停地哭喊着摇着头,抱方玄文的腿抱的更紧了。
“乖女儿,为了我俩的幸福,你忍痛牺牲一下吧。”
他看向算命先生,
“先生,半月后,您来接她可好,我想,再陪她最后几日。”
“好,我一定好好善待令媛。”
那男人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确认那人的确走远了,父女俩瞬间回到了平时互相嫌弃的样子,方苑拍拍身上的土,走进了厨房。
“你们父女俩呀,一样的精明。”
赫乌莉亚在里边一直憋着笑,看着家里的这俩活宝在这表演,她不敢出来, 她怕自己一看到这个场面,就会笑场。
方苑趁老妈不备,偷偷从碗里拿了一块肉,嚼了起来:
“爸,这人有问题啊。”
“傻子才看不出他有问题。”
“还算命呢,都算到祖师爷家里了。”
方苑不屑的说着,他认识那么多仙人叔叔伯伯,还没一个说她天煞孤星,这家伙也真敢瞎编。
“不过说真的,爸,你就没给我算过命?”
“算那玩意干啥,管你啥命,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死不了。”
“得,还真是谢谢您了。”
说着说着,方玄文突然想起了找方苑的时候听到的一句话,他提醒女儿,
“最近多去找今天的那个女孩玩,我挺喜欢那孩子的。”
方苑笑着,她也觉得小申鹤是真可爱。
“嘿嘿,我也是。”
方玄文没有再应答,默默的喝了口茶,莫名有些感慨。
看来璃月平静这么久后,又要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