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求职
两人出了百香楼，宴弥把地址告诉给了朝衡，朝衡驱车前往。
远离了繁华的闹市，驶入了郊区，最后来到了一条绿叶成荫的羊肠小道上，不仅杳无人烟，人迹罕至，还仿佛没有尽头，两侧几乎不变的风景让这条弯曲的小道更显幽深。
宴弥坐在车上，打开手机地图，定位显示不在服务区。
这里虽然还是人界，但却不在地图之上，这就使得导航不会将车辆导入此地。
又行驶了很长一段路，这不变的风景中，终于有了一点异色。一块古老的石碑耸立在道路右前方，仿佛是这不知深处的小道唯一的路标。
石碑上篆刻着文字，文字很古老，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甚至不属于现今历史记载中的任何时代，是一个更悠久的时代文字。
——妖界·东临州。
寥寥几字，却是由大神通者赋予了重大意义，石碑所立之处，便是人妖两界界限所在。
这样的石碑分立在世界各地。
石碑之后，则是普通人类无法踏足之地，人类科技也无法探查到的地域。
朝衡在距离石碑百米处停下，宴弥和朝衡道了声别就下了车，站在路旁等候。
半个钟头后，一个穿着长袍马褂，头戴着厚重头盔的人，骑着一辆看上去颇为老旧的电动车姗姗而来，停在宴弥身侧。
来人摘下了脑袋上的头盔，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头发和胡须也是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刻纹。
很普通的老人，虽然精神还不错，但仍旧是放在人群里完全不会惹人注目的老人。就是这样不起眼的普通老人，是妖，不是人。
不仅不是人类，还曾经犯事进过妖怪监狱，他们就是在妖怪监狱里结识，对方自称老狗。
老狗见到宴弥，一脸久别重逢的欣喜，重重的拥抱了下宴弥，真情实感道：“十年不见了吧，我以为能更早见到你。”
整座妖怪监狱里，也就老狗相信宴弥能够出狱，别的妖怪都以为宴弥要永远留狱了。
“我也这样以为。”宴弥点头。虽然他考了三百多年才出狱，但他一直都对自己抱有信心，尽管这份自信在别人看来很没有道理，毫无由来。
老狗往前坐了坐，拍了拍后座，示意宴弥上车。
宴弥长腿一跨，坐了上去，然后屈起膝盖，让自己脚离地。
老狗：“坐稳了？”
宴弥：“恩。”
“好，我们走1
然后，载着两人的电驴，发出了痛苦的悲鸣。距离石碑不过百米的距离，却如同行动迟缓的老人一般，步履维艰，但又好似背负着沉重的使命，让它坚定的向前。
宴弥有点担心：“老狗，它不会散架吧？”
老狗信心十足，只差拍着胸脯向宴弥保证：“你放一百个心，自从我改造它过后，一次跑几百公里都不是问题。自它跟着我以来，它什么路没有走过，什么坡没有爬过，什么人没有载过，什么大风大浪它都经历过，这点小场面它能扛得祝”
宴弥看了眼自己身下吭哧作响的电驴，真是没有看出，这伙计还有这样丰富的“驴”生经历。要是换作有灵性的坐骑，只怕早已经离家出走了吧。
也就在进入到妖界的刹那，清爽的微风扑面而来，带着浓郁的天地元气，少了那让他厌恶的气息，让宴弥感觉呼吸都舒畅了不少。
宴弥不由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感受着天地间活跃的纯净元气，心中也不免欢悦了几分。
这样的环境，确实适合妖怪居住，修炼。
只是，当又走了很长段路程后，宴弥有些奇怪了。
这和他想象的妖界有点出入，虽然山水秀丽，灵植繁茂，丛林中的动物也颇具灵性，可都不是妖，甚至连妖怪出没的痕迹都极少。
“现在妖族凋零至此了吗？还是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妖们都不愿意在妖界居住了？”宴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老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是的，这里和妖界别的地方不同。”
“恩？哪里不同？”
“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当电驴的电量消耗到最后一格时，他们终于到了老狗工作的地方。
宴弥下了电驴，伸展了下自己的腿，看向了前方特别雄伟壮观的大门，目光定格在中间的牌匾上。
——妖界学府·小学。
老狗：“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了。”
宴弥：“…………”
老狗的来信中只提过他已经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并未提及是在教育单位，所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老狗所说的单位居然是一所学校，还是面向妖族开放的学校！
考了三百年才出狱的宴弥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一州不仅有小学，还有中学，甚至连托儿所都有，不过在别处，是妖界划分出来的教育园区。这里是专注培养下一代的地方，怎么能让那些闲杂人等打扰到妖族未来的花朵？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一路上很少看到妖怪了吧1老狗洋洋自得，为自己能从事教育行业而骄傲。
宴弥看了眼老狗，已经在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找工作，又该到哪里去填饱自己的肚子。
宴弥已经想象到自己一分钱没有赚到，反倒欠了一屁股债的困顿日子了。
或许，他还可以拯救一下，考虑一下托儿所？
老狗没有察觉出宴弥的异样，还在讲：“其实我能进入到这里工作，还多亏你。我把简历投给妖怪管理局所辖的人力资源部，他们看我在妖怪监狱里有为人授课的经验，就把我的资料给了这所学校，校领导在深入了解，并且对我进行了严格的测试，确认我符合他们的条件后决定聘用我，让我带一年级的孩子。”
宴弥：“？”
一年级？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判定他的智力和刚入学的幼崽等同？
妖怪监狱里建有学堂，每日都有知识渊博的先生授课，宴弥上课的表现无疑就是班级里的差生了。
宴弥的学习态度就是三分钟热度。
他兴致来了的时候听听课，哪怕先生讲的知识对他而言犹如天书，也听的极为认真，好像真的听懂了一样。没热情的时候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睡到饭点，就连讲课的先生都不敢叫醒他。
后面妖怪监狱针对他的情况给他安排过两个优等生，专门为他补习，老狗也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后一个。
老狗不惧怕他，教他的时候也很用心，很有耐心，一个问题可以讲一百遍，直到他懂为止，不厌其烦。
他们就是这样建立起的友谊，当时妖怪监狱里还在开盘押注，赌这只老狗什么时候会被宴弥吃掉。
宴弥能忍受到老狗出狱也是惊掉了众狱妖的下巴，刷新了他们对宴弥的认识。
宴弥回想老狗为自己补习的样子，觉得老狗确实很适合这份工作。
作为考试困难户的宴弥指着自己，殷切的问道：“你觉得我能教书吗？”
“想什么呢你。”老狗瞥了眼宴弥，义正辞严的道：“教书育人可是份伟大的工作，是将希望播种下去的园丁，要经过重重考核的，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教那不是误人子弟吗？你还是甭痴心妄想了。”
宴弥听着老狗这一点都不客气的话，嘴角不由抽了抽。
是他不配。
“你也别丧气，只要是人才，在任何岗位都能发光发热！而且能在这个拥有数千年历史的学府里做事，甭管职位大小，都是莫大的荣誉，”老狗拍着宴弥的肩膀宽慰道。
“什么岗位？”宴弥并没有老狗想象的沮丧，毕竟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老狗抬手朝大门一指，语气郑重：“我推荐给你的这个工作有着重大的意义，它承担着整座学校的安全，肩负着所有师生的信任。”
看到门卫室的宴弥顿时悟了：“保安？”
老狗点头，拉着宴弥的胳膊就往里走：“正巧有一个保安离职，学校要招人，你就给我来信了，我当时就觉得你很适合这个岗位。去接你之前我已经找高主任提过了，他让我直接带你过去就行。”
保安这个职位，宴弥想想，觉得自己应该能胜任，可以争取一下。
于是，踌躇满志的宴弥跟着老狗一脚踏入了学校。
高主任打量着宴弥，很满意他形象和气质，包括精气神在内，都很符合他们招人的要求。
随后，高主任将宴弥的身份证放到了识别器上，识别器一扫，宴弥的真实信息在电脑屏幕上弹了出来。
出于对老狗的了解和信任，所以他才会打算见见同时妖怪监狱里出来的宴弥，至于收不收下宴弥，还得等他看过宴弥的详细资料和典狱长对宴弥的评语而定。
对于坐过牢的妖出狱后再就业，妖界是大大鼓励的。
人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妖为何不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妖界不用担心这些有案底的妖恶性不改，全妖界都知道，在妖怪监狱里的妖想要出狱，必定会考思想品德，思想品德不过关根本就出不了狱。
妖界也愿意相信他们是真心悔悟，自然也就希望这些知错能改的妖不要再误入歧途，能够重新走上正轨，成为一名对社会有贡献的妖，与妖界携手，一起朝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这就是如今妖界的大环境，不和谐的声音都将被淹没。
出狱后的妖到单位应聘时，典狱长的评价就起到了关键作用，是公司和单位初步审核的最重要一环。
只是，浏览着宴弥信息的高主任还不等看到典狱长的评语，目光就定在了种族那一栏上，根本挪不开眼，握着鼠标的手指都显得僵硬了几分。
片刻过后，终于稳定心绪高主任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一脸歉意的望向了宴弥，斟酌着措辞：“你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实在抱歉，我觉得你可能不太适合我们学校。”
一直端坐的宴弥放在腿上的手指轻轻抖动了一下，抿了抿唇。
“高主任，我觉得他很适合这份工作，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老狗连忙道。
高主任狠狠瞪了眼这个给他找了一个大麻烦的老狗，并没有改变决定。
宴弥握了握拳，又慢慢的松开，起身弯腰道：“高主任，虽然我以前的履历并不光彩，但请你相信我改过自新的决心，请你给我这个重新做妖的机会。而且我以前有过带孩子的经验，很快就能适应学校的环境，融入到校园这个大家庭里。”
高主任看着自己面前态度诚恳的宴弥，取下眼镜，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回到老狗给他推荐人的时候，但凡那个时候他再多问一句。
这件事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高主任只得道：“这样吧，我联系一下校长，你的去留由校长决定吧。”
说罢，高主任就拿着自己的手机出去了。
再继续待下去他的心脏受不了。
等高主任再回来，是跟在一名衣着素净的儒雅老者身后。
老者气质温润内敛，不显凌厉，但宴弥对上老者目光的那刻，心头却是一动。
这个老者是人类，但这个老者给宴弥的感觉很不一般。
“校长好。“老狗满脸恭敬。
宴弥看了眼老狗，跟着道：“校长好。”
老者负手而立，颔首回礼，看着宴弥温和笑道：“你的资料我已经从高主任那里看过了，你是要应聘我校保安对吗？”
宴弥点头，语气恳切的道：“是的，我很希望能获得这份工作。”
老者“恩”了一声，直接道：“那你明天就开始上班吧。”
老者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样？
老者对高主任吩咐，“你给他安排入职吧。”
高主任欲言又止，虽然他不能理解校长的决定，可凭着对校长的崇敬和宴弥在场的顾忌，还是选择听从校长的话。
在老校长走后，高主任就开始为宴弥办理起手续来，试用期三个月。
因为老狗和宴弥的关系，宴弥被安排进了老狗的宿舍里。
事后，心存疑虑的高主任还是去找了老校长。
老校长似乎早已经预料到高主任会找自己，对高主任的到来没有一点意外，甚至算到了时间似的，在高主任推门的时候刚写完一幅字。
“你想问我为什么招他进学校？”放下手中蘸着墨的毛笔，老校长抬眼看向了高主任，开门见山的道。
“是的。”高主任点头：“他可是上古凶兽，太危险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老校长：“那你可知，他虽为上古凶兽，却曾多次对人妖两界做出过巨大贡献，立过大功。就是史上留名之人，都难以比之。”
高主任一愣，蹙眉道：“我并没有在他的资料上看到。”
老校长：“因为这属于绝密档案，非常人可见。”
“这……”高主任眼镜下的瞳孔微微睁大，有些难以置信。
老校长：“而且，在你找上我之前，已经有人联系过我，愿意为他担保，只希望本校能给他这个机会。”
高主任第一个想到老狗，但想到宴弥的种族，又觉得老狗还没有做担保人的资格。于是高主任问：“谁会给他担保？”
老校长并没有回答高主任这个问题，他拿起放在红泥中的方印，盖在了这幅字上，然后就将这幅字送给了高主任。
高主任得老校长墨宝，自然欣喜若狂，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捧过，低头一看，上面是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
——厚德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