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月朔
《重回十六岁》这样的炒作手段, 宴弥团队和凤栖团队自然都看在眼里,钱飞气愤得不行。
这样踩着人上位的炒作方式,在圈子里也算是层出不穷, 这也是最令人厌恶又无奈的炒作手段,因为这样的炒作手段,无论是回应还是打压, 对方反而有可能蹬鼻子上脸,以一副弱势群体的姿态, 向别人卖惨, 博得他人同情, 在趁机又炒作一波。
电影上映在即,不理睬对方,反倒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无论前面怎么样炒作,最后都是要靠作品说话的。
尽管钱飞对于他家老大十分有信心, 但他还是有点担心,《重回十六岁》成为那匹黑马,若《重回十六岁》票房真的超过了宴弥与凤栖, 那可就真的是一炮而红了。
到时候, 宴弥与凤栖无疑将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真正的成就对方。这是钱飞极度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 钱飞几乎每天都皱着一张脸,拿着手机, 十分忧虑的模样。
作为当事人的宴弥与凤栖,心态都要比他好得多。
凤栖对这种事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他出道至今,想要踩着他上位的人不知凡几, 最后呢,他依旧当红,而那些试图踩着他上位的艺人,不是一直糊,就是小火一阵后又糊了。所以对于这些,凤栖早已经看淡。
凤栖还担心这事会惹得宴弥不愉快,还劝慰宴弥,在这个圈子里,无论怎样的炒作都是小道,真正说话的还是作品。
本就不怎么在意的宴弥,在听到凤栖这话后,凝视了凤栖良久,将凤栖看得极为不自在。
凤栖:“为什么这样看我?”
宴弥审视着凤栖,回道:“我发现你最近的修炼有了那么点长进。”
凤栖一听到宴弥这话,就有点羞赧,讪讪笑道:“有那么点点吧……”
说出这句话后,凤栖又连忙补充道:“我也就闲着没事,修炼一下子的……”
凤栖一副自己没有用功的模样,看得宴弥不禁一乐。
显然,上次的事,对于凤栖的触动还是挺大,至少他愿意将放在八卦里消磨的时间,分出些用来修炼。
宴弥想,朝衡若是知道,一定会很欣慰吧。
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弟弟,终于知道在修炼上用点功了。
凤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就相当于掩饰,也只能别过头,不去看宴弥,然后开口,又重新将话题转回到了电影上。
他们井没有再提及《重回十六岁》这部电影,而是在各自的电影上,聊着对电影和表演的感悟,就仿佛两人都没有将那部突然冒出的电影放在心上一样。
虽然他们两人的电影确实有竞争,但他们却不是那种看不得别人电影好的人。说实话,在电影还没有正式上映之前,任何一部电影都有可能成为一匹黑马,杀出重围,井不只是《重回十六岁》这一部电影。
但这一切,都得等到电影上映后再定。
与宴弥聊着电影的凤栖内心也十分感触,想当初,自己和宴弥聊起电影和表演时,宴弥还没有入门,但现在却能在同一频道上相互交流。有时候,宴弥所说的话,连他都有一定的启发,对表演也有了不同的理解,让他有了不小的收获。
同时,凤栖也已经完完全全肯定,宴弥已经彻彻底底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表演方式。
宴弥今后的路,也将会走得更远,或者说,他们今后的路,都将走得更远。
所以,将眼睛看向前方的他们,又怎么会为与电影本身无关的炒作做停留。
而且,他们现在最主要的工作,是配合着电影做宣传,也是挺忙的。
他们的宣传中,井没有提及过《重回十六岁》这部电影。
但是,同样也在宣传的《重回十六岁》,却频频提及《琴师》与《旅人》这两部电影。当然,也井非自己主动提及,而是由现场的记者提问,然后顺势答了,与记者们一波波的组合拳,让《重回十六岁》这部电影一直都处于话题之中。
对于一部导演不出名,配置不出众,又是全新人的电影来讲,这样的热度自然是全所未有的。而《重回十六岁》整个的宣传,从导演到演员,都显得热情高涨,就仿佛已经压下了以宴弥作为主演的《琴师》和以凤栖云初作为主演的《旅人》一样。
这让最关心这件事的钱飞,十分愤慨,经常对着手机咬牙切齿,仿佛是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一样。
四月三十号当天,五一档的电影纷纷上映。
提前预定好了电影票的粉丝们,再次进入到电影院里,取到票后,走进影厅,坐在观众席上,等着电影放映。
宴弥应胡双跃之邀,一起去到电影院里,看这部电影。
胡双跃提前包了场,坐在这vip影厅里正正中间的位置。
胡双跃问自己旁边的宴弥,“你紧张吗?”
宴弥:“还好。”
胡双跃:“我有点紧张。”
宴弥一笑,似乎早有预料般,摸出了一包纸巾,递给了胡双跃。
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陪着他们这种亲身经历者看电影了。
胡双跃看着宴弥手里的纸巾,沉默了一阵,到底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包纸巾,向宴弥道了声谢。
“不用。”宴弥笑了笑。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通道口走进。
宴弥转头定睛一看,是焦胜。
对于焦胜的到来,胡双跃似乎也很意外,倏地站起,问:“焦胜,你怎么过来了?”
焦胜瞥了眼胡双跃,井未回话,拾级而上。
在焦胜走到他们这一排的时候,胡双跃以为他会进来,但却没有想到,焦胜脚下又是一抬,又上了一阶。然后脚下一转,走进了电影座中。
一步步走到了他们的后面,焦胜坐下,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胡双跃不禁无语,与宴弥对视了一眼,宴弥轻轻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井未邀请焦胜。
显然,这个焦胜是不请自来。
胡双跃想到什么,摸出手机,看了看自己在不久前发出的朋友圈,上面是他拍的电影海报,还要他包场的影厅,下面居然还有定位。
这下,胡双跃总算知道,焦胜为何会知道他们在哪里,又是怎么摸过来的了。这完全是他自己暴露的。
他也没有想到,焦胜居然会看他的朋友圈,而且不仅看了,还根据朋友圈中暴露出的地址,跟了过来。
焦胜这是蹭他的电影票吗?
想到这里,胡双跃不由鄙视了眼焦胜。怎么说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看个电影居然不买票!
大概是胡双跃眼里的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焦胜不由重重地哼了声,也不再理会胡双跃,看了眼坐在自己前面的宴弥,又将视线移到了大荧幕上。
人都已经来了,胡双跃总不可能将人给赶走吧?
胡双跃也只能不理会焦胜,自己重新坐回原位。
他现在只希望,焦胜能好好看电影,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虽然拍摄到后期,焦胜对这部电影已经不再似刚开始时那般抵触,但到最后都是冷着一张脸,活像人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他上门讨债的一样。
所以他挺担心,焦胜在看电影的时候再次发疯。
想到这里,胡双跃不由看了眼宴弥,脸上浮现出几分思忖之色。
或许……这样反而更好?因为有自己身边的这位大佬在,焦胜若是发作,宴弥也能抬手便将人给镇压下去。
胡双跃坐了回去,然后凑近宴弥,小声说道:“你帮忙看着点啊。”
说着,胡双跃还往后面瞥了眼,意味十分明显。
虽然胡双跃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大家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就坐在他们后排的焦胜又怎么可能会听不到。所以胡双跃的话可以说是只字不漏的传入到了焦胜的耳中,胡双跃那警惕自己的神态也都被焦胜看在眼里。
胡双跃有意让焦胜听到的,就是在告诉焦胜,既然来和他们看电影就安分点,这里可有能镇住他的人。
若是换作以前,焦胜可能直接就爆发了。但这次焦胜却没有,脸上也没有丝毫动怒之色,无比平静。
宴弥朝后瞥了眼,眼里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轻点下头,应道:“好。”
这下,胡双跃彻底放心了,不由又朝他们后排的焦胜看了眼,心里多少有点异样。
宴弥这话更是没有压低半点的声音,但焦胜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表情,整个面瘫一样。
倒是有点霸道总裁的模样,但却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焦胜。
不过很快,胡双跃便将焦胜抛在脑后了,因为影厅的灯光突然暗下,电影开始正式放映。
宴弥和胡双跃的视线,都盯在那大荧幕上。
电影开头,是一个婴儿呱呱坠地,眉心自带一点红痣,看上去就像是福娃一般。然而,伴随着这个婴儿而来的,是母亲的血崩难产而亡,是因为着急想要见孙子,而摔跤卧病在床的祖母,是云游道士批命,认定这个孩子出生不祥,会给人带来不幸的话语。
自此,这个孩子受尽冷漠,看尽了世人的凉薄。但是他却依旧乐观,哪怕被同龄的孩子辱骂,也依旧会带着笑脸,就仿佛他只不过是这个世上的过客,笑看这人世一般。
一个小孩给人这样的感觉,无疑是怪异的,就仿佛更加印证了道士的批命,所有人都在远离着他,不让自家的孩子靠近他所居住的别院。
是的,他井非是在自己父亲的膝下长大,而是被送到别院之中,留下的也只有两个下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罢了。
可是,家主都不待见的孩子,下人又如何会上心,更何况他们照顾的孩子,可是灾星,会给人带来不幸,即便是他们这些下人,也不愿意多靠近,害怕沾染到霉运。因此,在照顾孩子这方面,也多有懈怠,只要不死就可以了,或者,死了也没有关系。
于是,刚出生的前三四年,还能保证吃上口热饭的孩子,在数九寒天中,只能裹着一床棉被,坐在门口,啃着一个又冷又硬的馒头,盼着那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下人,能早些回来。可这一等,就是数天,小孩已经饿得快要晕厥。
每到这个时候,小孩都会进屋,抱着一把琴睡觉。据说那把琴是他母亲的遗物,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他的东西。可是他不会弹,没有人教他。
在小孩吃下最后一口馒头,也没有等来照顾自己的下人后,找出了自己最厚,但又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出门觅食。可但凡他遇见的人,都远远避开他,对着他指指点点,说着“你看,灾星”的话。哪怕他去敲别人家的门,在对方瞧见是他后,都没有半点犹豫地,便将人给撵走了。
一口热饭,对尚且幼小的他来讲,竟成为了奢望,便如同他名字里的月一样,那般遥不可及。
但同时,小孩也知道自己得吃东西。再不吃点东西的话,他可能会饿死,这是他母亲用自己的命换给他的,所以他不能死。
他对着自己那冻僵的手哈了口热气,然后扭头,望向了大山深处。山中,有吃人的猛兽,但也有人吃的东西。
于是,小孩独自进入到山中。开始凭着记忆,找能吃的野菜。
以前他趴在墙上的时候,看到过,那些人提着竹篮子,从山上下来,里面装着些野味,野菜,还有蘑菇。
小孩的眼睛很好,视力也很好,记忆力也很好。
在找野菜的途中,小孩遇到了一只狐狸。只是那只狐狸瞧见他,远远就抛开了。这让小孩想要亲近那只小狐狸的小孩有点失望,但却很快振作,继续扒野菜吃。
将刚刚从土里挖出的野菜塞进嘴里,小孩就忍不住皱起了一张脸,“好苦。”
但尽管这样,小孩还是没有把口中的野菜给吐出来,细细嚼烂后,咽下了肚子,又去挖别的野菜。
就在小孩看到一个红伞白杆的蘑菇,准备去挖时,突然有一个小石头,砸在了小孩的肩膀,小孩一愣,左右望了望,没有看到人,又准备继续挖,可手上刚动作,就又一颗小石子砸了他的头上,小孩“啊”地叫了声,又开始四下张望,然后就看到了树后的狐狸。那个狐狸在被发现后,又立马跑开了。
小孩回过头,盯着自己手下的蘑菇,最终还是没有再采这个蘑菇。
在小孩抱着野菜回家的时候,小孩还对着四周大喊道:“谢谢你,再见!”
说罢,小孩便跑掉了。
但是,跑回别院的小孩,得到的确实一顿训斥,来自家仆的训斥。责骂他果然是灾星,这么小就到处乱跑,想要害得他们被家主责罚。毕竟,若是他们真的弄丢了这个孩子,不管家主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们作为照顾小孩的下人,肯定是受到责罚的,因此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然而,面对家仆的辱骂,小孩也只是保持着微笑,井未有半点生气。家仆看着,只觉得晦气,直接把饭菜往桌上一扔,便转身离开了。
小孩自己上了桌,因为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心情很好。
回到自己小屋的时候,小孩抱着琴,却仿佛是依偎在自己母亲的怀里,对琴低语着,今天他也很开心。
人的劣根性,似乎就是欺软怕硬。那两个家仆对待小孩的态度越发恶劣,不仅没下了大部分的银钱,克扣小孩的伙食,还在一次赌博输钱后,殴打小孩。
对于这两个负责照顾他的家仆来讲,殴打这个名义上也算作他们小主子的人,似乎能让他们有别样的快感。就仿佛他们天生低人一等又怎样?他们的小主子还不是任由他们打骂。
他们会刻意避开小孩的脸,因为脸上的伤容易被人看到,而且,万一他们的家主突然心血来潮,想起了这个留在别院中的小孩呢?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从始至终,小孩都没有哭过,也没有叫过痛,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仿佛被打了依旧很开心一样,但其实他是在为自己有了朋友而开心。在山里遇到了那只小狐狸,居然时常到他住的地方看他,还会给他送来些可以疗伤的草药,所以他很开心。
对于自己被打的事,哪怕身上仍旧留有痕迹,他也仍旧能感受到疼痛,却如那风从自己心上刮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小孩的每天,都似乎很开心。
这让隐隐知道些内情的邻居,看小孩的眼神,更加怪异了。
这个小孩不正常。不过也难怪,毕竟是灾星嘛。
谁也没有多管闲事,以免灾星落到自己的头上。
直到,一个孩子翻墙,进入到了这个别院,想要看看,所谓的灾星,长什么模样。
然后,小孩与五皇子相遇。
一个立于墙头,一个立于墙下,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相互对望着。
一个天潢贵胄,一个命定灾星,两条原本不会交汇的线,在这一刻,突然有了交集,自此有了纠葛。
……
就这样的一小段,宴弥都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身后传来的沉重呼吸声,就仿佛是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一样。
宴弥没有回头去看,但却将焦胜此刻的神态尽收入眼底。
焦胜死死盯着电影荧幕,眼里满是怒火,就仿佛想要将那些曾经欺辱过月说的人,统统杀掉一样。
同时理智又告诉他,那是发生在以前的事,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是他们相遇的太晚,没有办法为月朔出气。
但就是有一口气,憋在他的心里,让他想要发泄,却又无从发泄。
这种憋闷的感觉,让他想要发狂。
焦胜牙关紧咬,指甲深深陷在肉里,倒是没有破坏公物,尽管就算破坏了,他们也能修复。
宴弥对于焦胜为什么会跑来和他们看电影,倒是有所猜测,现在也确定了。
焦胜大概是怕自己情绪失控吧。
因为见不得月朔受到委屈,哪怕是电影里也见不得。
他若是自己能控制下来,那还好说,若是控制不住,那么就需要宴弥出手,帮他控制了。
当然,若是焦胜自己真的控制不住,那么他也不会介意帮帮他。
这样想着,宴弥嘴角上扬了几分,然后宴弥往自己的身边瞥了眼,与焦胜的愤怒不同,胡双跃则是一脸的黯然。
“废物!”
这时,焦胜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胡双跃的身体微微一僵,抿了抿嘴,井没有反驳焦胜的话。
这部电影,与其说他是作品,倒不如说他只是文字的记录者,
月朔所受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些磨难都曾经降临在月朔的身上。
他虽在月朔年幼时,便与月朔相遇,但他却只是一个旁观者,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记住了妖族本分,没有插手人类的事,
但其实,他那个时候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这个小孩在遭遇到别人的冷眼,谩骂与毒打,还能笑得出来?笑容还那么的干净,仿佛不染一点世俗的尘埃。
所以,那个时候,他更多的是在观察那个小孩,那个让他奇怪的小孩,然后被这个小孩一点点的吸引。
现在看着影片中的这一幕,胡双跃在想,若是他当时阻止了的话,会怎么样呢?
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呢?
灾星之名,只要发生在小孩身上的事,无论什么都可以放大。
当然,没有如果。
……
第一次见到小孩的五皇子有点惊讶,大概是没有想到,那所谓的灾星,居然会是一个瘦小但却白净,五官无比精致的小孩。
跃下墙头的五皇子盯着小孩眉心的那点红痣,脱口而出:“你明明是仙童,为什么会是灾星。”
小孩蹙着眉头,认真思考,然后用着稚气的声音,回道:“赵秀才科举落第,二牛哥哥上山摔断了腿,吴婶婶家老母猪难产,张大叔赌钱输了,李铁匠的媳妇儿跟人跑了……”
五皇子也只比小孩大几岁,哪怕同样天生聪颖,但却无法理解小孩的话,打断道:“什么意思?”
“然后他们都会说,都是因为我这个灾星住在这里啊……”小孩扬起了笑脸。
五皇子又是一怔。
……
宴弥身后,焦胜的气息突然暴涨。
下一刻,这股眼看就要肆虐开的气息,突然就消弭无形。
焦胜看了眼坐在自己前面的宴弥,然后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心绪平复下来。
胡双跃回头,看了眼焦胜,便又收回了视线,瞥了眼坐在自己身旁,正看着电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宴弥。
果然,大佬在身边就是靠谱。
其实,焦胜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性格,也是后面才发生了改变。
胡双跃默默在心里摇头叹气。
……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可能是同情,可能是怜悯,五皇子隔三差五就会偷溜出宫,到这里来。
每次过来,五皇子都会给小孩带些好吃的,因此小孩也特别盼望五皇子过来。
因为五皇子觉得,现在的月朔太瘦了,如果胖些的话,一定会更加好看。
当然,五皇子没有告诉小孩,自己是一位皇子,化名小五。
小孩问五皇子会弹琴吗?作为早早便开始学习琴棋书画的皇子,又是皇子中的佼佼者,当然是会的。顶不住小孩那期待眼睛,五皇子开始教小孩弹琴。
这琴,一弹就是十年。
彼时,曾经的孩子都已经长大。
两人依旧保持着往来。
在月朔的身边,还有一只一直陪伴着他的小狐狸。
一日,五皇子问月朔,想不想要离开这里。
月朔却只是微笑。
五皇子奇怪,“怎么不说话?”
月朔:“我会离开这里的。”
五皇子:“恩?”
月朔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道:“这个别院不会是我的归宿。”
五皇子望着那月朔那张明媚的脸,突然愣住,竟是没有移开眼。
五皇子却有种莫名的感觉,月朔将会随风而去般。
正巧一股风拂过,五皇子伸出手,似乎想要握住什么,但手摊开,却是什么都没有。
“那你的归宿是哪里?”五皇子听见自己问道。
“我的归宿,在我的脚下。”月朔回头,逆着光,双眼却异常明亮:“吾心安处,便是吾乡。”
五皇子闻言,垂下了眼。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从小孩在看到一本游记开始……
那么他的归宿呢?
这样想着,五皇子扭头,望向了那宫墙的方向,那将会是他的归宿。
五皇子笑道:“走遍天下将是你的归属,那么这片天下,也将是我的归宿。”
月朔闻言,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不等月朔自己走出别院,倒是他那官居一品的父亲,不知何故,终于想起了他,将他接回了府中。
十四五岁的月朔,那张脸便已出落得宛若谪仙般一般,只要月朔一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就引得无数人追捧。
哪怕他的行为举止颇为怪异,可只要月朔朝他们一笑,他们就愿意为月朔神魂颠倒。
当朝民风开放,月朔走在路上,都有无数人给月朔送花。
一时间,月朔可谓是风光无两,更甚至都传入到了当朝太后的耳中,捎话给月父,让月父将其子月朔带到了宫中。
而月朔一见到月朔,就十分喜爱,在皇帝的面前夸月朔。作为月朔父亲的月父的,当然也是沾光。
但这一切,很快便发生了改变。
随着月父因为贪赃枉法而下狱,被判诛三族,择日问斩的时候,月朔灾星的名头,再次被人提及。
几乎一夜之间,月朔的风评从万人追捧,瞬间跌落到了泥潭中,成为了万人嫌恶的对象,仿佛生怕挨近了,自己就被沾了一身泥。
更甚至有不少痴心于月朔的女子,在听说月朔将要被斩首后,直接在家中上吊自杀,表示自己也不愿活了。
这事传开,却更加印证了月朔是灾星的说法。谁靠近月朔,都会变得不幸。
可因为五皇子的周旋,那自幼长在别院中的月朔,竟然从那三族中摘了出去,成为了无罪之人,只是不得再考取功名。
月朔再现身,是在刑场上,面对着即将要被斩首的父亲,以及亲族。
而一看到月朔,他的父亲以及亲族,都愤慨起来,对着月朔破口大骂,都认为是月朔这个灾星害了他们。
面对他们的谩骂,月朔神情十分平静,直接在地上坐下,将琴放在自己的膝上,下一刻,却是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了一把刀,用力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划,鲜血流下。
远远避着月朔的人群一片惊呼,就连那台上将要被斩首的亲族们,都被惊了。
月朔那染血的手,放到了琴弦上,“我只有以血,偿还父亲而生恩。但我下面的曲,却是为父亲所害死的冤魂而弹,希望他们能寻着琴音而来,亲眼看到你们被斩首之时,最终得到安息。”
月朔这话清晰传入到刑场众人耳中,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只当月朔是疯了,而月父更是张口怒骂,称月朔为孽障,他日定不得好死。
然而,这些话都没有动摇月朔。
月朔手腕上的刀口,依旧在流着血,鲜血染红了月朔的手,染红了月朔手下的琴弦,然后,那莫名摄人的琴声,在这刑场上响起。
正如月朔所说,这曲不是为了为他的父亲送行,而是为了那些冤死的亡魂。希望能在见到害死他们的人伏诛后,他们在九泉之下就能够安息。
琴声,伴随着的是人头滚滚落地的声音。
一个半身染血的琴师,弹奏着告祭亡魂的催命曲。
这样一个场景,震撼了所有在场之人的心。
当最后一个人头落地,月朔也弹完了最后一个音,因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刑场内鸦雀无声,没有人敢靠近月朔。最后是五皇子现身,焦急地将人抱回。
……
之后,月朔与五皇子告别,离开了京城。
走得洒脱。
月朔半生屈于别院,也终将走向那片辽阔的天地。
月朔走遍山川大地,他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做任何事,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可以拘束他的事物。
自由。
以琴寄情,这便是月朔追求的自由,但这份自由,不能背离心中的道义。
因为心中的这份道义,若是丢了,那么他也将不再是月朔,又或者是不再是人。
而这份道义,不需要挂在嘴边,只用留在心中便可。
……
然而,他终究还是陷入到了皇子夺嫡中。
在刑场五皇子的失态,终究是埋下了隐患。
有人想要用他要挟五皇子,但月朔行踪不定,很难找到人。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突然出现了一道传闻。
五皇子与那天命灾星交好,几次三番救灾星于危难,而任何与灾星往来之人,都会变得不幸,若他日五皇子继承大统,只怕会因灾星之故,葬送祖宗基业。
而月朔的画像,也传开了。因为那象征性的一点红痣,月朔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更甚至,月朔走到哪里,哪里便关门闭户。连偶遇一个醪糟摊,与平常一样,坐下想要喝一碗,摊主也不卖,直接轰人。
明明月朔什么都没有做。
但月朔却仍旧没有难过,就仿佛哪怕这片天地都为他的牢笼,但他的心永远自由一般。
他总是能从各种地方,找到自己的琴道。
月朔一直走到边关,看着那守护边疆的将士,看到他们浴血奋战的模样,登上了城墙,为这些将士们弹奏了一首行军曲。
热血而又悲壮。
再下城墙,月朔烧了自己的琴,然后与这些将士一起上了战场。
最终,月朔死在了敌人的刀下,死的亦是悲壮。
因为国家内斗,波及到边疆,让边外这些外族,看到了攻打下这座城的希望,于是大举来犯。
月朔便是在应敌中,为那小将军挡下了刀,井且趁着对方反应不及时,取下对方的首级。
这是月朔为自己选择的归宿。
月朔在小将军的怀里闭上眼,但风井没有停,卷走了月朔的头巾。
小将军想要抓住,然后伸出手,却仍旧什么都没有抓住。
月朔享年,二十五岁。
……
影片放完。
宴弥侧头,果然看到了眼眶红红的胡双跃。
胡双跃手里握着宴弥之前递给他的那包纸巾,但却只是用力握着,井没有抽一张纸出来。
宴弥再往后看,就看到了已经闭上眼睛的焦胜,只是颤抖的睫毛,依旧能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们亲眼旁观了月朔的死,亲眼看着月朔走向自己最终的归宿。
月朔从不为谁停留,包括死亡。
但即便死,也要死得其所。
直到最后,月朔仍旧坚持着自己。
“废物……”焦胜低语,说着自己。
胡双跃深深吸了口气,用着略显沙哑的声音,道:“那天,天空下起了阴雨,足足下了七天七夜。”
胡双跃眼睫又是轻轻一颤。
宴弥看向了焦胜,不用胡双跃再继续说,宴弥已经可以肯定,那场阴雨必然是焦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