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山桥
宴弥噙着笑, 点下头,“对,就这样。”
说着, 宴弥掏出手机,对准了猫乘。
猫乘:“……”
猫乘瞥了眼宴弥,“你够了啊。”
宴弥却是置若罔闻, 镜头里,猫乘蹲在地上, 立着身子, 两只爪子都被唐欣握在手里, 在唐欣的控制下,一只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下勾着。
胡双跃瞥见宴弥的动作,双眼顿时更亮了,同样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蹲下身,对着猫乘,点开了录像的功能。
猫乘看着宴弥与胡双跃两人, 大为无语, 他不干了!
猫乘立马动了动身体, 想要从唐欣的手里挣脱出来, 不想再做什么招财猫。
唐欣一时不妨, 自然让猫乘挣脱了出来,还不由发出了轻轻地惊叫声。
可不待猫乘跑走, 就又被胡双跃给按了住。
猫乘可以轻易挣脱唐欣,可是对胡双跃,却是不能的。但猫乘也不客气,直接炸毛, 伸出爪子,挠向了胡双跃。
唐欣瞧见,立马道:“小心。”
胡双跃只得缩回手,猫乘也就趁机给溜走了。
“你没事吧?”唐欣语气关切地问。
胡双跃摇头,“没事。”
胡双跃看着那已经溜进草丛的猫乘,有点遗憾,因为他刚刚点开摄像功能,猫乘就不配合了,以至于他并没有拍下猫乘的高光时刻。
胡双跃转头,对宴弥道:“把你拍到的视频发给我啊。”
“好。”宴弥并没有半点犹豫地将自己拍到的视频发给胡双跃。
胡双跃接收到宴弥发给自己的视频,点开后一看,正是招财的模样。
胡双跃禁不住勾起嘴角,然后保存下来,发送到了个人微博上。
这条视频,很快就又被余年转发,配字——今日份招财猫,祝大家财源广进。
在余年的推波助澜下,这条视频很快就引得了无数人转发。
谁都有一个一夜暴富的梦。
胡双跃一直捧着手机,不断刷新,就是想要看看网友们的评论和转发。
待看到化完妆出来的猫乘,还走上前去,拍着猫乘的肩膀,道:“你红了。”
“……”猫乘无语,什么鬼,他一直都很红的好吗。
胡双跃看着猫乘一脸莫名的表情,便将自己的手机伸到了猫乘面前,并没有把手机给猫乘,而是就这样自己拿在手上,给猫乘看。
猫乘往胡双跃的手机一看,便看到余年的转发,至于视频,正是自己变作猫时,做着招财的动作。
猫乘黑了脸,而胡双跃却心情颇好的在旁边添油加醋,“你看,这条视频,转发都有上百万了,你说你是不是火了?”
说着,胡双跃还拍了拍猫乘的肩,戏谑道:“就算以后猫乘糊了,但还有招财猫,可以再站起来!”
“余年……”猫乘咬牙切齿,攥着手里的剧本,就仿佛是在掐着余年的脖子一样。
至于为什么单单针对余年,因为要不是余年转发,还配上招财的文字,他的这条视频转发力度,绝对不会有这么大,也不会被人人都当作招财猫。
他早就想揍余年了,这下,大概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很好。
猫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胡双跃一看猫乘这个表情,心情就更加愉悦了,故意发出声感叹,“这大概就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猫乘瞥了眼胡双跃,发出了一声讥笑,道:“我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你叫什么?一蠢到底?”
胡双跃:“……”
正拿着手机的胡双跃微微愣住。
猫乘:“我想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怎么把把都赢你的吧?”
胡双跃沉默了下,却也是不甘示弱,道:“无非就是在牌上做了什么手脚。”
猫乘双手抱臂,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了,“你真是一个大聪明。我认识的狐族也不少,他们都不如你。你说,你们狐族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大聪明呢?”
这明显的讽刺,胡双跃又如何听不出,“你也不赖,招财猫,喵喵喵。”
胡双跃在学着猫叫时,还用手比划了两下招财猫的动作,眼里充满了挑衅,“记得多帮这些转发的人招招财,别砸了你们招财猫的招牌。”
猫乘:“……”
猫乘与胡双跃相互对视着,视线交汇间,似有电光迸射,互不相让。
这时,同样已经化完妆的宴弥,从化妆间里走出,看到门口那站着不动的两人,道:“怎么?你们想就这样天长地久下去?”
宴弥这话一出,就好像是打破了某种僵局一样,猫乘胡双跃两人,神情都是一动,然后便露出了嫌弃之色,
相互嫌弃了对方一眼后,两人一同别过头去,然后又齐齐哼了声。
猫乘的视线落到宴弥的身上,神情一动,他可还记得,这个视频可是宴弥拍的。
宴弥对着猫乘的视线,微笑道:“怎么了?”
猫乘想了想,澄清了那不不知何时传开的谣言,认真道:“猫招财其实没有依据。”
宴弥挑眉,“哦?”
“所以你可别当真。”猫乘一本正经道。
他们猫妖一族和那条锦鲤可不一样,并没有什么招财的本事,这个招财的谣言传开的时候,他们整个猫妖一族,都是懵的。
想当初,关于他们猫妖的传闻,还是挖人心肝吃的妖怪。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哪里刮来的风,他们竟摇身一变,成为招财猫了,这可真是世事变化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虽然受人喜爱是件好事,但他们真的没有招财的能力啊。
虽然九尾猫是有能实现他人愿望的本事,但九尾猫许久都不现世了。
因为他们一旦长出九条尾巴,那么必然会遇到各种许愿之人,九条尾巴始终无法长出,所以干脆就不出来了,哪怕功德始终无法圆满。
毕竟,每次眼看着第九条尾巴就要长出来,但总是会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人,向他许愿,导致他那第九条尾巴消失,气都要被气死了。
虽然九尾猫在猫妖中,地位是最高的,但猫乘还是十分同情九尾猫一族,实在是太可怜了。
所以,猫乘觉得,就当一只普普通通的猫妖,挺好的。
虽然每次进那些店里,看到他们在门口摆放的招财猫,都有点莫名的心虚。
他甚至好几次都提醒店主,还是换财神比较有用,财神才是管这个的。但下次再去那家店,门口摆放的还是招财猫,这就很让人无奈了。
至于现在专门提醒宴弥,那主要也是怕宴弥误会,真的听信了那些无稽之谈。
宴弥看着猫乘,不由笑了声,道:“行,我知道了。”
胡双跃看着在宴弥面前,暗搓搓刷印象分的猫乘,不由露出了一个鄙视的目光,心里暗骂道:“凑不要脸。”
胡双跃也不由望向宴弥,眼神有点难辨。
虽然不确定宴弥是哪位大佬,但能确定宴弥是位大佬就对了。
猫乘大概也是想到这点吧。
老实说,他对昨天发生了什么,还是有点好奇的。
但宴弥既然不说,那么他也不问。总归事情过去了就行,而且也没有耽误剧组拍摄的进度。
宴弥一步步走到了猫乘的身边,道:“走吧。”
猫乘对着宴弥点下头。
随即,三人一起,走向了拍摄场地。
场地是在山中。
因为昨晚下过雨,所以山路比较泥泞,但拍摄并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还有种雨后的氛围感。
这座山里的景确实很美,
山高水长,流水淙淙,雨后的水滴,一滴滴地从树叶上落下,充满了清新与自然,令人身心舒畅,心旷神怡。
而剧组正在布置的场地,是一处溪流前,泉水清澈,深可见底,泛着蓝绿的水光,还搭这一座山桥,山桥横跨,上拱而起,而在这山桥之下,悬挂着一把锈迹斑斑地古剑,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镇守着什么一样。
当宴弥看到这把剑后,不由多了看,轻挑了下眉头,往这剑指之处望去。
因为寻找山神是直接通过的钟伯,所以宴弥虽有入山的经历,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座桥与这把古剑。
宴弥都是第一次,更逞论猫乘他们。
猫乘禁不住道:“这剑看着不一般啊。”
胡双跃无比认同地点下头,道:“恩,我也有这种感觉,虽然这把剑上,什么气息都没有发出。”
两人说着,一起望向了宴弥,想要听听宴弥有什么说法。
虽然他们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是他们相信,宴弥作为神秘的大佬,一定会知道些什么。
宴弥察觉到两人的视线,换过头,对着两人一笑,道:“恩,你们说的都对。”
猫乘与胡双跃:“……”
他们想要听到的,是大佬认同他们的说法吗?不是!
就待猫乘想要再问时,宴弥已经迈步,走向了马见,
猫乘只得将那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他与胡双跃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无奈。
他们都挺希望宴弥是一个话痨,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知道好多隐秘。可惜,宴弥并不是,反而有种更爱逗弄人的恶趣味。
马见正在溪流前,埋着头,喝着水。
马见似乎感受到有人走过来,便抬起头,向宴弥望了过去。
宴弥走到了马见的身边,抚摸起马见的脖子。
马见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羞耻的,反而已经习惯了,对着宴弥是嘶鸣了声。
“这里的山泉水还挺好喝的,挺甜的,而且很干净,你也可以尝尝。”
宴弥:“我就不喝了。”
马见听宴弥这样说,也不再劝宴弥尝了。
宴弥就这样站在溪流边,轻抚着马,莫名让人感觉到温柔的样子,被剧组的摄影师拍下,准备放到网上,作为路透,让粉丝们解解馋。
这个摄影师看着自己相机里的照片,十分满意。不期然,他想到了今早听到的那个传闻,不由得在剧组里搜寻了下,然后,就在离他们剧组,不近不远的地方,找到了焦胜。
摄影师顺着焦胜的视线望去,然后就落到了宴弥的身上。
这一刻,摄像师竟然有种早有预料的感觉。
难道那个荒诞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摄像师望着宴弥,越看越有感觉,便有举起自己手中的摄像机,给宴弥拍了几张,还换了几个不同的方位。
这样被人不同角度的拍,宴弥当然能够感受到,宴弥抬起头,对着那摄影师一笑、
摄影师也立马拍下了这张照片。
拍完后,摄影师一张张看着宴弥无修的图,尽管他是直男,但却对那个传闻相信了几分。
他相信焦胜可能是在追求宴弥了,但却绝不相信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焦胜不配。
宴弥颜好,演技好,性格好,人品好,方方面面都这么出众的宴弥,哪里是焦胜这种有几个臭钱,就能采摘下的。
这样想着,摄影师看向焦胜的目光,多了几分轻蔑与不屑。
在焦胜向他往来后,摄影师立马又转过头去,继续抓拍宴弥。
焦胜看着那对着宴弥拍个不停的摄影师,眉头一皱,双眼又从这个剧组里其他人的身上扫过,原本还在偷偷看他的人,都纷纷收回了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焦胜可以肯定,今天剧组里的人,看他的样子都很奇怪。
要知道,放在之前,剧组里的人都只是将他当作透明人,各忙各的。
就是不知道,剧组里的人,现在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
焦胜蹙眉思索着,
难道是昨天夜里有人看到他化为蛟龙了?
这个想法一从他脑海中闪过,焦胜就立刻推翻了。
不可能的,他在化作蛟龙时,特地留意了四方,绝不会被人看到。
焦胜不认为自己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
焦胜想了许久,仍旧想不出个头绪来。
这下,焦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而这一幕落到了剧组里有心人的眼里,便成为了焦胜对宴弥过分关注的铁证。
甚至有人在自己私密的小群里发出信息,为焦胜的内心配音。
——【焦胜:宴弥今天没有看我,一看都没有看我,好难过。】
一位场务在看到同剧组的工作人员,发出的这段话后,不由扑哧笑出了声,连导演陈放叫他,他都没有应。
陈放直接走到这名场务身前,直接伸手,取过这名场务的手机。
这名场务反应过来,想要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陈放已经将手机拿了过去,看着手机上的内容。
场务的心,瞬间提了上去,叫道:“导演。”
陈放对着这名场务点点头,视线却并未从他的手机上离开,神情也变得越发古怪。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今天大家的工作都不状态了。
虽然他们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也都会完成,但却总给人一种,心思都不在这上面的感觉。
陈放将手机还给了这名场务,道:“截图发给我。”
场务一听这话,顿时更为忐忑了。
但在导演陈放的注视下,这名场务还是老老实实地将图截下来,发给了陈放。
陈放手机震动了下,陈放摸出手机,打开看了眼,确认收到后,便对着这名场务点下头,然后脚下一转,离开了。
陈放一走,这名场务便开始在群里哀嚎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陈导全部都看到了。他不会追究吧?】
【应该不会吧,剧组里八卦不是常有的事?】之前加入到讨论的剧组工作人员,同样也开始担忧。
【你们快看陈导现在是在朝谁过去啊!】
【宴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陈导把手机交给宴弥了,完了完了。】
【感觉马上就是大型的社死现场了,社死的是我们。八卦被正主看见,真是要命了……】
这个群里沉默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宴弥已经拿过了陈放的手机,看了起来。
在逐一看过上面的内容后,宴弥顿时哭笑不得。
这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放看着宴弥脸上的表情,也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调侃道:“我都不知道,你和焦胜的关系这么好。”
宴弥:“实不相瞒,我还比你晚知道几分钟。”
陈放露出了一副不信的表情,又说道:“既然你与焦胜的关系这么好,那你去给焦胜说说,待会儿下场雨,要那种毛毛细雨就行了。”
“不是有洒水的道具?”这个时候,宴弥已经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在剧组的工作群里,发了条消息出去。
陈放看了眼宴弥,也不管宴弥在干什么,只继续道:“我觉得真正的雨看着更加有效果,更加能营造出效果,你别看都是水从天空上落下,但细微的不同,对于拍摄出的效果还是不同的。”
宴弥发完信息,抬眼看向陈放,笑道:“你这是在抓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板当苦力?”
陈放看着宴弥,也是笑,这是笑容中,多少带着些奸猾,道:“我这不是看他待在那里没什事吗?就给他找点事情做,这样他也不至于那么无聊了。”
宴弥收起手机,道:“那导演你去说?”
陈放:“我去话,肯定会被拒绝,你去的话,说不定还有几分可能。”
宴弥摇头:“完全不觉得。”
“相信我,准没错。”陈放拍上宴弥的肩,“再说,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过去!”
宴弥见陈放似乎很坚持,便也点下头,道:“行吧。”
于是,两人一同走向了焦胜。
焦胜在留意到向他过来的宴弥和陈放后,立马收起了思绪,冷着一张脸,问道:“什么事?”
陈放也是将焦胜刚刚的表情收入眼底,便笑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困扰你?说不来,我们帮你解决。”
焦胜不假思索:“没有。”
陈放却是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毫不犹豫将剧组里那些八卦的人给卖了,“我想你在为这个困扰吧。”
焦胜接过手机,一脸的莫名其妙,待看清了手里的内容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一阵青一阵红,手上更是死死捏着陈放的手机。
“收着点,可别把我的手机给捏碎了。”
焦胜听到,直接将手里的手机扔给了陈放,陈放接住,确认没有损坏后,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焦胜则已经侧过头,用着自己那双凌厉地眼,狠狠盯向了剧组里的那些工作人员。
那些工作人员们,立马开始装作自己十分忙碌的样子,没有看见焦胜那可怕的眼神。
想到就在刚才,他们看到宴弥发在群里的话——【单身,无人追求。】
他们只觉得,他们的脸皮都要臊得不行了。
那些仍旧不明就里的人来问他们,他们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又见到焦胜那可怕的目光,他们只觉得这次八卦都要八出心理阴影了。
他们只是单纯的八卦而已,为什么要让他们经历这些?
经过这么一出,他们还敢再继续八卦宴弥和焦胜吗?不敢了不敢了。
他们现在再看宴弥和焦胜,简直是比着青天白日还要白,完全就没有一丁点的粉红泡泡,哪怕是那些善于磕cp的,都脑补不出,磕不起来。
导演陈放实在是太可怕了,完全就是一只笑面虎,杀人于无形。
宴弥看着焦胜,笑道:“放心吧,我已经解释了。”
焦胜深深看了眼宴弥,轻点下头,“恩。”
这时,陈放用自己的手肘,碰了碰宴弥。
宴弥侧头,看了眼陈放,哪怕陈放什么都没有说,但宴弥却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让他开口。
宴弥倒也没有纠结,对着焦胜道:“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忙。”
焦胜:“什么忙?”
“下场雨。”宴弥直截了当道。
焦胜皱了皱眉。
“陈导想要一个绵绵细雨的景。”说着,宴弥看了眼陈放。
陈放笑着对焦胜点点头,然后伸出了拇指和食指,比了下,道:“就一点点小忙。”
焦胜看着陈放的手指,轻哼了声,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剧组?”
说着,却是看向了宴弥,似乎在等着宴弥给他一个理由。
宴弥想了想,道:“大概是助人为乐?”
焦胜嘴角扯出了一个讥讽的弧度,道:“你觉得我有那种东西?”
宴弥:“那为了月朔?”
焦胜一听到宴弥提到这个名字,双眸就变得锐利。
宴弥却是一点都不在意,淡笑道:“既然无法阻止这部影片的拍摄,那还不如帮我们将这部影片完成的更好?”
焦胜:“……”
不知道什么,宴弥这话听在他的耳中,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宴弥:“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剧组应该没有让你不满意的吧?”
焦胜又是沉默。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怎样?“宴弥朝着焦胜笑道。
焦胜看着宴弥,双手微微握成拳,迟迟无法做下决定。
就仿佛一旦做下决定,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坚守,将会一溃千里一样,
焦胜的脸开始变化不定。
宴弥和陈放都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焦胜,让他自己做下决定。
片刻后,焦胜的目光从宴弥的身上,慢慢地移到了宴弥头顶的桃木簪上。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想到了月朔,想到这一个月看宴弥他们拍戏,想到了昨夜他去找宴弥。
他原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坚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摇摇欲坠?
是在第一次看到宴弥换上戏服出来时,刹那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了月朔的错觉?
还是在第一次看到宴弥演戏,不自觉地沉浸进去,曾经与月朔的一幕幕,都仿若昨日?
还是在日日守在剧组中,看着宴弥饰演的月朔,勾起了心底的那份柔软,为月朔而产生的柔软?
尽管焦胜不想承认,但在看着宴弥他们表演的时候,胡双跃之前的话,还是一次次地在他脑中响起。
——你不觉得,月朔太寂寞了吗?
焦胜的心绪开始翻涌,神情也变得异常难看,双目发红地瞪向了宴弥。
焦胜的这个表情,被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看到,彻底不再怀疑他们二人了。
若是焦胜这样瞪宴弥是在追求宴弥的话,那么焦胜这是注定单身一辈子吧。
宴弥神情倒是如常。
不知过了多久,焦胜暗暗平复下了自己的心绪,冷笑了声,道:“我倒是想要看看,你又能演出个什么花来。”
焦胜这话,无疑便是同意了,只是死咬着不愿意松口罢了。
宴弥笑了笑,倒也能明白焦胜,也不戳破,道:“那拭目以待?”
焦胜又重重哼了声。
导演陈放倒是走到了焦胜身边,开始笑眯眯地给焦胜讲,待会儿应该怎么做,同时还用手,在场景中比划。
焦胜听着,但那一张脸却是沉郁地吓人,仿佛随时都会导演陈放干上一架一样。
陈放倒是十分淡定,把焦胜安排的明明白白,最后还问焦胜,“有没有哪里没听懂?”
焦胜没有说话,只狠狠地瞪了眼陈放。
陈放毫不在意,笑眯眯道:“明白了就行。”
焦胜:“……”
而后,准备开始拍摄。
那说是离开,但却只是找了个地方,偷偷变回了原形的胡双跃,来到了宴弥的身边。
然而,无论是导演,还是宴弥,都是仰着头,望着天,仿佛在等着什么一样。
导演没有喊开始,场记自然也只有等着。
就连胡双跃也不是很明白,宴弥望着天干什么?
宴弥他们在与焦胜商议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去,在和猫乘他们这些演员说着剧本。
也没有等多久,天空上,竟是飘起了微风细雨。
雨水打在溪流上,竟是升起了层如烟的薄雾,
胡双跃在看到这场细雨后,先是一愣,侧过头,看见宴弥嘴角牵起的一抹笑,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倏地扭过头去,看那远远站着的焦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这雨,居然是焦胜做的吗?
焦胜居然愿意配合他们拍戏吗?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过于震惊的胡双跃,甚至都已经开始怀疑,这个焦胜脑子是不是哪里坏掉了。不然的话,以焦胜那个臭脾气,不与他们剧组对着干,都是谢天谢地了。
难道是被大佬逼迫的?
胡双跃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大佬对着焦胜一笑,他敢说一个不吗?
一时间,胡双跃看焦胜的目光充满了怜爱。
真可怜。
焦胜的心情本就不是很好,在看到胡双跃对他流露出的表情后,脸色已经是黑如锅底了。
他现在就很想,将这场雨化作为冰雹,给胡双跃的头顶狠狠来一下子。
但是看着胡双跃旁边的宴弥,他还是忍了下来。
他这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只狐狸,表情收一收。”陈放拿着扩音器,对着宴弥他们那边道。
胡双跃:“……”
胡双跃回神,立马收起了心中的震惊,趴在了宴弥的身边。
宴弥此刻已经坐好,将琴摆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手轻抚过琴弦,已经完全进入到了状态之中。
胡双跃侧头看了眼宴弥,无论看多少次,每当宴弥进入到宴弥的状态,都让他暗暗心惊。
胡双跃心惊于宴弥,但剧组不少人还是心惊于他,一只狐狸搞得真听得懂人话一样。
这雨来得突然,刚开始下的时候,就有人问过陈放,要不要继续拍。
就等着这场雨的陈放当然告诉他们,继续。
现在,陈放见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便对着场记点点头,坐回到了显示器后。
场记喊了“一二三,开始”后,只听一串悠扬的琴声,在这个山间飘荡了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氛围的原因,宴弥手中的琴一响,那涓涓如流水般的琴音,竟似直接撞击进入到了他们的心间。
这一刻,剧组里不少人都不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是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一个月以来,他们不是没有听过宴弥弹琴,因为每次弹琴,都是宴弥自己亲弹的。
他们还都曾经为此感叹过,宴弥的琴弹的真好。
但却从未像这般令他们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宴弥的琴技,什么时候这么高了?还是他们一直都低估了宴弥的琴技?
就连焦胜与胡双跃,都是禁不住一颤,再次梦回当初。
蒙蒙烟雨,自然为之和弦,仿若与这自然融为一体般,分外奇妙。
那飘落的雨逐渐停下,那遮挡日头的云雾散开,太阳的光芒穿透那雨雾,直直地照射了下来,日光洒落在宴弥的身上,为他披上了层金色纱衣。
颇有种拨开云雾见日明的感觉,正如宴弥的琴声一般。
哪怕他们在场的许多人不懂古琴,但在这一刻,他们就是听懂了,又或者说感受到了。
这时,咔嚓一声,仿佛踩到了树枝般的脆响,打破了这和谐的画面。
宴弥的琴声戛然而止。
当他们看着宴弥按着琴弦,缓缓抬起头,雨水从他额上滑下,清清润润的眼眸,向着猫乘望过去,猫乘念出台词后,许多只是看着的工作人员,才恍然间意识到,他们这还是在拍戏中!
刚刚那因为被人打断,而生起的那点愤怒,瞬间烟消云散,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的尴尬。
他们是在拍戏,又不是来听音乐会的。
但真的好好听,原来古琴也能这么美的吗?当沉浸进去后,那种流淌过全身的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有沉浸在另外一种享受中。
猫乘饰演的焦九,直直地望着宴弥饰演的月朔,一脸倨傲。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地?你难道不知,这里可是恶蛟所居之地。”
焦九说着,抬手往那悬挂在桥下的古剑指去,说:“你看到那把剑了吗?那把剑就是当地村民,请来镇压恶蛟的法剑。”
月朔轻抚过琴,侧头,往那桥下的古剑看了眼,轻点下头,回道:“在山下时,已经听过关于此地恶蛟的传闻。”
焦九收回手,道:“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敢入此地?“
“我听说这里很美,于是我就来了。”月朔环顾着此间山景,认同地点下头,道:“确实很美。”
‘
“就为这?”焦九并不理解,道:“也不怕被那恶蛟给吞了,平白丢了性命。”
月朔却是笑:“不怕,我本为灾星,恶蛟与灾星,说不定会很投缘,他就不愿吃我了呢。”
“哦?”焦九听到月朔这话,似乎来了兴趣,走近了月朔。
那只小狐狸却是立马站了起来,挡在了月朔的面前,对着焦九龇牙咧嘴,就仿佛是在防备着什么一样。
然而,焦九却只是轻轻瞥了眼那只小狐狸,眼里更多的是不屑,依旧大步地向着月朔走去。
月朔将琴放到了一边,抱起小狐狸,抚摸着他。
但小狐狸依旧没有得到安抚,还是炸着毛,无比警惕地盯着焦九。
焦九更是干脆看都不看那只小狐狸,径直来到了月朔的面前,将月朔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然后伸出手,食指点上了月朔眉心的那点红痣,道:“世人不是都说,眉心一点红痣是美人痣,富贵命吗?你倒是挺好看的,灾星何来?”
月朔倒是没有在意焦九的举动,还在轻抚着自己怀里的小狐狸:“道士批命。”
“哦,原来是道士。”焦九不以为然:“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道士,屁本事都没有,就会跳大绳。”
月朔只是淡淡一笑。
焦九又重复问道:“你当真不怕这里的恶蛟?”
月朔摇头,看着焦九,问:“此间无人,闲来无事,你要不要听我弹一曲?”
焦九指着月朔衣服,“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你不下山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月朔只是瞥了眼自己的湿衣,道:“无妨,此情此景,才是最不该辜负。”
焦九盯着月朔,道:“你这人真奇怪。”
“是吗?”月朔也看着焦九,弯着眉眼,问道:“那你愿与我共赏吗?”
“好啊。”焦九也不顾湿润的泥土,直接坐下,只不过坐姿十分的随意,一条腿横着,一条腿曲起,一手搭在膝上,手撑着脸,就那样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月朔。
月朔也将自己怀里那只小狐狸,放到了旁边,从小将琴拿起,放于膝上,手指抚过琴弦,却并未弹奏。
月朔回头,望着那清可见底的山间溪流,随即视线一转,又盯着那悬挂于桥上的古剑,不知道在想什么。
焦九顺着月朔的视线望去,完全不懂月朔在看什么,还看得那么出神。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焦九喃喃自语。
就在他流露出不耐之色时,月朔终于回头,用指尖拨弄起了琴弦。
焦九不是很懂琴,之前听到琴声,只是觉得好听,但很奇异的焦九这次却是听懂了,月朔所弹的琴音,就仿佛是在诉说着被世人误解,被世人厌弃的愁苦与无奈。
不愿与世人为敌,我却为世人所不容。
焦九一震,蹭的一下站起身,死死盯着月朔,“你都知道什么?”
月朔继续弹着琴:“我想,如果这里真的有恶蛟,他一定会是这样的心情吧。”
焦九望着月朔,神情十分复杂,然后抬起手,往深处指去,“那个方向,会找到那个所谓被恶蛟吃掉的小女孩……”
月朔弹琴的手一顿,微微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焦九,然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那山中深处望去。
待月朔再回头时,焦九已经不见,已然离去,又或者说,凭空消失。
“咔。”
导演陈放从显示器后面探出头,用着扩音器,对着宴弥道:“这条过了。”
宴弥抱着琴,站起身。
作为助理的钱飞,已经拿着干毛巾,给宴弥披上。
陈放对宴弥道:“先去换身衣服吧。”
“好。”宴弥对着陈放道。
在路过焦胜身边时,焦胜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宴弥,目光中有些许复杂,终究是没有忍住,道:“你的琴弹的很好。”
宴弥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了焦胜,点头道:“谢谢。”
宴弥的话音刚落下,焦胜就立马接话,掷地有声道:“但终究是不如月朔!”
宴弥看着脸上隐隐透露着倔强与坚持的焦胜,不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