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尸鬼
打神鞭, 打神,可以是元神,也可为神灵。
神灵, 本就为舍去肉身之人的元神所化,本就为灵体。
打神鞭对付这些神灵,可谓是拥有奇效, 用一句专克神灵也不为过。
无论被打神灵修为几何,打神鞭一旦落下, 那么必然无法依靠自身抵御, 不出三鞭, 便将魂飞魄散。
这样的打神鞭,自然是不可能轻易落到谁手中的。除非宴弥有能力盗窃打神鞭,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男子在看到宴弥手中出现在的打神鞭时, 便知,宴弥之前的话,都是欺骗自己的。
当宴弥手中的打神鞭挥下那一刻, 面前的这个男子, 便如同被施加了定身咒一样, 呆立不动了。
男子只能眼睁睁地望着, 那劈头而下的打神鞭。
此刻, 他将打神鞭看在眼里,打神鞭的速度很快, 快到似乎一眨眼就已经近到眼前,但又似奇慢,慢到仿佛他都能清楚地看到,那打神鞭上流淌而过的丝丝雷蛇。
脑中甚至还有时间想着, 上古凶兽与那位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能从那位手里获得打神鞭,那位又为何能如此放心的将打神鞭交给宴弥。
难道这一切都是阴谋,一切专门针对自己的阴谋?他们早就已经盯上了自己,而自己竟然全然不知?
眼看那个打神鞭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男子脸色已经苍白,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该死。
这根打神鞭就要落到男子身上时,那一直立于男子身旁的棺材,竟是自行挡在了男子面前。
轰的一声。
棺材炸裂。
但雷霆烟雾与木屑散去,那棺材里,一个手捧大肚的女人,出现在了宴弥的眼前。
女人一身素装素白长裙,长发及腰,面上青白,那双唇却红得瘆人,头微微歪着,闭着眼睛,双手却是捧着自己的大肚,指甲血红,身上黑气缭绕,
而在女人身边,是一盏灯,一盏续魂灯。
灯火在雨夜中摇曳不定,并未被这雨点给打灭,续魂灯灯火,隐隐与女人身上萦绕不散的黑气相连。
宴弥看到这个女人。不禁挑了挑眉。
尸鬼。
是尸,亦是鬼。
将已经死去之人的魂魄,强行留在已经失去生机的体内,无法得到肉身的供养,最后只得消散于这世间,但她又有这盏续魂灯,将她的魂魄给稳定在体内,只是死去的人,又如何能够活过来,因此,她如今也不过是不人不鬼的怪物罢了。
更甚至,宴弥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尸臭,混杂着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秽气,转化而成浓烈的怨气,宴弥只觉得有点不适。
宴弥捂着鼻子,往后退了步。这种味道,简直要比那单纯的秽气要难闻数十倍。
突然间,宴弥有点后悔,他不应该自己来的,他应该让朝衡来的。
其实,纯粹的秽气,虽然令宴弥感到厌恶,但其实也还好,毕竟这世界秽气已是无处不在,正常人死后,身上也会有着秽气,无可避免的。
但这秽气,总是喜欢与奇奇怪怪的东西结合,变得异常恶心。而且,这个恶心程度的大小还不同,
就拿面前这两人来讲,单纯的秽气<入魔的男子<这个不人不鬼的女子。
不由得,宴弥看向了那口已经炸裂开的棺材,神情微动,这口棺材,竟然能掩藏住气息,甚至还能隐藏那浓郁秽气。
而且,打神鞭落在这口棺材上,竟是只震碎了这口棺材,并未伤及到里面的人。
这口棺材与这续魂灯,倒都是不错的法宝。就是不知道这两件东西,本就是他自己的,还是从哪里得来的。
宴弥又瞥了眼那悬于素衣女子身旁的青灯,眸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
就在宴弥正思考的时候,男子从这素衣女子身后,缓步走了出来。
男子用着自己那双猩红的眼睛,阴沉沉地盯着宴弥。
男子:“你可别忘了,我现在可是此地的山神。”
说罢,男子抬手,往天空上一指,一道惊雷,瞬间划破长空,随之而来的是,轰隆的雷声,宛若爆炸声一般,震得人头皮发麻。
这一刻,山下的村中,无数人这道雷声从睡梦中惊醒,各家各户的灯亮起,犬吠声不断,还能听不少孩童被吓哭的声音,
焦胜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前,望着外面涌动起来的雷云,不禁皱了皱眉。
他能感受到,那即将来临的暴雨。与之前的暴雨不同,这雨一旦下下来,只怕不出一个小时,就会形成灾难。
而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想要让全村庄的人,及时避难不大现实。
最重要的是,一旦四方的山体滑坡,那么这个村庄,就更为危险了。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焦胜隐隐有些猜测,只怕宴弥出手了。
宴弥能想到这个人会对村子下手吗?
应该会的。
就是不知道,宴弥有何应对的措施。
焦胜想到宴弥之前告诉,让自己看着办的话,神情变化不定,最终,他消失在了房间。
一条蛟龙,腾空而起,直直地迎向了那雷雨。
因为正值深夜,所以并未有人注意到这条飞入到雷云间游动地蛟龙。但是猫乘他们,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焦胜飞入到了那云间。
猫乘挑眉,一脸的兴味。而胡双跃则是皱了皱眉,找到猫乘,“我刚刚去宴弥的房间,发现房间里没人,现在焦胜又出去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谁知道呢。”猫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竟是完全不奇怪宴弥不在房间里的事。
胡双跃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对猫乘的这个态度很是不赞同,“宴弥怎么也算是我们的朋友,如果他有什么事,我们应该去帮他才对。”
猫乘闻言,扑哧地笑了声,“你觉得,如果宴弥需要我们的帮忙,会不过来找我们吗?”
胡双跃一愣。
猫乘走过去,拍了拍胡双跃的肩膀,道:“既然宴弥没有找上我们,那么就说明宴弥自己能处理,我们只用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胡双跃那紧皱的眉并未松开,自己在这个时候帮不上忙。
猫乘看出了胡双跃的想法,安慰道:“放心吧,我们过去说不定还成为了累赘,在那里碍手碍脚的,帮不上忙不说,还添乱。”
胡双跃:“……”
胡双跃无语,瞥了眼猫乘,想说,谢谢,真的是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胡双跃终究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又扭过头去,望向了外面的夜色。
无论是雨声还是雷声,似乎都比之前要小了许多。
这无疑是焦胜的功劳。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玩捉乌龟吧。”
猫乘说罢,便往自己的床上一坐,摸出了一副牌,然后对着胡双跃,拍了拍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胡双跃不用客气,坐。
胡双跃白了眼猫乘,到底还是坐到了胡双跃的对面。
但这牌玩得确实心不在焉,所以胡双跃总是输,脸上被猫乘一笔笔地画上了几个大乌龟。
这让胡双跃再次皱起了眉,捉乌龟,这不是全凭运气的游戏吗?
怎么他老实输?
他并没有注意到,他侧后方的镜子,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清他手里的牌。
……
宴弥手持着打神鞭,抬头,望向了那天空中涌动的云层,狂风已经开始呼啸,周遭的树更是猎猎作响,东摇西摆,仿佛随时都会被风给折断一样。
“你想要看到这个村里的人死去吗?”男子用着无比冷漠的声音,对着宴弥道。
宴弥垂下眼,冲着男子笑道:“那些村民的死活,与我何干?”
男子闻言,顿时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得到宴弥这样的回答。
之前已经上过一次当的男子,并未选择再相信宴弥,而是冷笑道:“若是这里的村民皆因你而死,你必然难辞其咎,同样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宴弥“啊”了一声,又轻轻挥下了自己手里的打神鞭,土地瞬间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口。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宴弥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毫不在意,视线又在他们的身上扫过,咧开嘴角,笑道:“不过,能将你们给铲除的话,应该能将功抵罪吧?”
男子的神情又变得惊疑不定,若以上古饕餮来讲,轻贱人命似乎才更加符合常理,但他刚刚也以为,被了十万年的上古凶兽,出来后,会对这个世界抱有怨愤才是正常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之前的想法是错的,那么现在呢?宴弥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呢?
之所以这么不确定,主要是因为,上古凶兽是想要用他来发泄这被关十万年的怨愤,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
他已然堕魔,铲除他完全不用负责,甚至还会得到褒奖。至于一村人的性命,实在护不住,似乎也是没有办法。监察局会因此而给一位上古凶兽安上罪名吗?他觉得不大可能。
上古凶兽饕餮,既然已经从监狱里出来,那么各方势必还是会给他点面子,避免惹怒上古凶兽,再为这个人界,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在这一瞬间,男子想了很多,表情十分丰富。
而女子,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男子身边,依旧是那副微微歪着头,闭着眼,捧着大肚子的模样。
如果不是这个素衣女子那和死人没有两样的脸,再加上她那诡异的红唇,还有血红的指甲,完全就和一个安静柔美的女子并无两样、
宴弥又挥了挥手中的打神鞭,然后迈步,向着男子走近。
男子紧紧盯着宴弥,那还放在身侧的手,虚握了下,阴沉道:“你别逼我。”
宴弥却是置若罔闻,依旧向着男子走去,脚步不紧不慢,但却让男子感到了压迫。
“那个村里,可不止有村民……”男子的声音刚一落下,便倏地抬起头去,目光直直地射向了天空那翻涌地云层,一条蛟龙,正穿梭于这云间,与他争夺这控雨的能力。
宴弥这时也停下了脚步,仰头朝那云间看去,便见到化作了娇龙的焦胜。
“原来你还有帮手。”男子望向宴弥,冷冷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这是我的地盘,这里的一切,都归我掌控。”
宴弥视线视线,弯起嘴角,道:“是吗?”
下一刻,宴弥便感觉,此处的气温骤降,本来正在飘落的雨滴,突然停止,化作了一根根地冰,朝向了宴弥。
宴弥瞥见,不屑地撇了撇嘴。
男子也不气恼,道:“这对你来讲,可能是不够看,但就是不知,这四方的山体坍塌,这座村子里的人,包括你的朋友在内,又是否能够扛得住。”
作为山神,自然可以让这山崩塌。顺着水流,倾泻而下,淹没这座四面环山的村庄。
此时,男子的筹码,已经加上了那些,随宴弥一起而来的人。
不确定宴弥是不是真的无动于衷,那么只能用更多人生命了。
男子顿了顿,又道:“我虽已堕魔,但是我也一直守护着这个村子,并没有伤害过这个村子里的人……”
“是吗?”宴弥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男子往山下的方向一指:“怎么不是?我想你也已经看过了,现在在这个村子里的人,不都过的很好吗?”
宴弥轻笑了声。
男子并不明白,宴弥的这个笑声,意味着什么,似乎是并不相信他的话,但……
反正他要的不过是时间。
宴弥看着男子,脸上依旧是那副逗弄的表情,就如同猫在玩弄着老鼠,想要看一只老鼠,能玩出什么把戏一样。
宴弥道:“你难道真的以为,你还能作为山神,继续掌控这里的一切?”
男子不由一怔,随即脸色一变,就抬脚重重地往地面一踩。
自男子的脚下,开始微微震荡。
就在这震动即将要扩散到这座山体之时,男子的头上,突然出现了一行金光的字,同时伴随着威严的声音。
——敕令!四阴山山神祝知文,因堕魔,现剥夺其神职!
那一个个泛着金光的大字,漂浮在男子的头顶上面,宛若一道圣谕。那声音更是宏大而又庄严,仿若圣音,代表着天地法则。
哪怕是在这瓢泼大雨中,也清清楚楚地传入到了宴弥与男子的耳中。
这道圣谕,并未往外界扩散,当地的村民们,并没有听到测这道声音。
但是,各地与男子一样,担任着神职的神灵们,却将这道圣谕,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甚至比宴弥两人,多听到一句。
——望诸君以此为戒。
也就在这宛若颁发圣谕的声音落下那一刻,那地面刚刚起的震动,立马停止,天空上,那被这个山神控制的雨,也逐渐小了小去。
这个名为祝知文的男子,脸色更是瞬间苍白,就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了一样,让他的气息瞬间被削弱了一大截。
宴弥看着那身体止不住发颤,嘴角更是溢出鲜血的祝知文,嘴角的笑似乎又上扬了几分。
与此同时。
在一处未知之地的大殿中,朝衡正站在一个长长的卷轴前。
悬浮于大殿之中的卷轴,并未完全展开,目前展开的程度,不过几丈长。
卷轴之上,并非空白,而是一些人名与地名。
此刻,朝衡手持一根毛笔,用笔划掉了上面,关于祝知文的名字。祝知文名字的旁边,正是朝衡刚刚写下的,剥夺其神职的理由。
待朝衡将祝知文这个名字,彻底划掉之时,那个原本还泛着光的名字,彻底暗淡了下去,并未从上面消失。
下一刻,卷轴合上,笔也从宴弥的手上消失。
朝衡走出了这座大殿。
走到了围栏前,朝下方望去。
下方,是厚重的白云。
……
宴弥看着祝知文,讥笑道:“你当真以为,在我发现你已经堕魔之后,你还可以仗着山神的身份,为所欲为?”
祝知文闻言,看向宴弥,神情有点莫名。
下一刻,祝知文“呵”了一声,笑声意味不明。
宴弥也完全不介意,只是笑望着祝知文,手里的打神鞭也不再动了。
基本上,大概也就是一鞭子下去的事。
祝知文用手,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
祝知文侧头,望向了自己身边的素衣女子,目光柔情,然后伸出手,将她那捧着大肚子的一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这个素衣女子并未有什么动作,任由祝知文握着,那双眼依旧闭着,仿佛在沉睡着一般。
祝知文再次回头,对着宴弥道:“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宴弥看着祝知文。直截了当道:“不想,”
祝知文有点被噎住,却还是说道:“为什么?现在我被剥夺了神职,又没有什么能力。你这个上古饕餮,难道还怕我不成?”
“怕倒是不怕,只不过……”
宴弥翘了翘嘴角,道:“你是在等什么吗?“
祝知文闻言,皱了皱眉,道:“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宴弥无所谓的耸肩:“你已经将时间拖延到了现在,还准备拖多久?”
祝知文沉默,看着宴弥的目光闪烁不定。
然后,祝知文看到,宴弥的视线,慢慢移到了那素衣女子的肚子上,戏谑道:“难不成,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宴弥的话音刚刚一落,祝知文的脸色就是一变。
“还是等到,你以这个村子的人,当作祭品,将这个村庄里的所有人,都献祭给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时?”
宴弥的声音毫无波澜,就仿佛在说着一件很普通的事,但此话一出,却是让祝知文脸色大变。
祝知文张了张口。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否认,想到了装傻,但是他在对上宴弥那双盈着笑意的眼睛时,他猛然间意识到,在宴弥这个上古凶兽面前,所有的狡辩,都显得毫无意义,反而愚蠢。
祝知文将那已经到嘴边的话语给咽了回去,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那不安的心,平复了些。
祝知文睁开眼,直直地望向宴弥,神情倒也算平静,只是声音显得压抑低沉:“你都知道了什么?”
宴弥低下头,踩了踩这脚下的泥土,道:“你在这里当山神这么多年,已经将这座山,变为了一个巨大的熔炉吧?只要这个大阵一启动,那么村庄便会成为炼狱。而他们,偶将成为那个孩子的养分。”
说罢,宴弥抬头,望向了祝知文,”钟伯他说他们全村人都会死,其实这话也没有说错,但不是因为外乡人进村,而是你本就想要取他们的性命,几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反正总归不会超过百年吧。”
祝知文目光沉沉地望着宴弥,眼底已然是一片惊涛骇浪,也不说话,
“你之所以不想让人进村,只怕是担心,这个山里的情况会暴露吧?毕竟,这个世界上,懂的人还是挺多,特别是那些道门……而现在科技又这么发达,信息传播的速度又这么快。”
说到这里,宴弥还摇了摇头,道:“真是枉费那个钟伯想要守护这个村子的心意,听信了你的话,以为将我们外乡人拦在外面就行了,但其实,你早就已经在谋算着他们的性命,等时机一到,便是全村人的死期。”
祝知文听到宴弥谈起钟伯,眸光闪动了一下。
宴弥看着祝知文,道:“不过好在,在这个时候,我来了。毕竟,像我这样拥有极强正义感的人,不可能不管。”
祝知文在听到宴弥这话,神情变得古怪了几分,多少带着点无语。
上古凶兽和正义感扯上边,这简直比之前发现宴弥是在骗他还荒谬,即便是到现在,祝知文依旧认为,宴弥之所以会管他的事,是因为杀了他不犯法。
可以从他的身上,出出那口被关十万年的闷气。
宴弥倒也不在乎祝知文信不信,用着一副轻慢的口吻,道:“当然,主要是不想因为你这种东西,耽误到了拍戏的进度。”
祝知文一听到宴弥这话,眼里就禁不住浮现出了一丝怒色。
——你这种东西。
这四个回荡在祝知文的脑海中。就算他已堕魔,就算他已经剥夺神职,但他曾经也是货真价实的山神,受村里的人供奉的山神!
虽然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但这样听到别人评价自己,祝知文还是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些许怒气。
但这股子怒气,显得是那样无足轻重,宴弥也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宴弥看着祝知文,眯着眼笑道:“我现在都已经给你这么多的时间了,你那边还没有准备好吗?”
祝知文闻言,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脸色又是一变。“你做了什么?”
这时,一只迷蝶从宴弥的身后出现,再下一刻,迷蝶吐出了四个已经死去的小妖尸体,一条小蛇,一只白虎,一只野鸡,和一头龟。
宴弥看着地上的这四只小妖尸体,状若沉吟般说道:“这四个小东西,这么合在一起,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
祝知文却没有再听宴弥的话,望着地上的那四具尸体,脸色已经是惨白一片。
他的脑海中,与这四只小妖有关的一幕幕,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他们都是在他还没有堕魔以前,便开始追随于他。甚至在他堕魔之后,也愿意随他堕魔。甚至,在他要将这里变为一片熔炉,需要他们付出生命,开启那四灵逆生阵,他们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宴弥看着祝知文脸上那丝哀色,不由发出了声嗤笑,“不是你让他们去死的吗?怎么?现在看到他们的尸体,居然伤心起来了?”
说到这里,宴弥的语气徒然冷了下,“廉价的悲伤,做给谁看?”
祝知文一震,倏地望向宴弥,双眼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向着宴弥而去,但最终归于沉寂,道:“你说没错……”
宴弥挥了挥自己手里的鞭子,道:“还需要我给你时间吗?”
祝知文闻言,握着素衣女子的手紧了紧,神情变得坚定,突然道:“吃了我。”
祝知文这话一出,那比着双眼的素衣女子,直接张开了眼,眼睛竟是与正常人并无不同,只是冒着凶光,随即便对着祝知文张开了自己的大口,面容无比狰狞。
宴弥的打神鞭已经同时挥出,但就在要近到祝知文身前时,两人突然出现,挡在了祝知文的身前。两人虽然都睁着眼,但却是没有半分神采,如同被人控制着一样。
宴弥看到,也并没有收鞭,而是用打神鞭将两人捆绑住,给带了过。
在一个地面与两人合适的高度,宴弥松了打神鞭,两人就这样直接摔到了地上。
被摔到地上的两人,又站起,一个人拿着石头,一个人拿着刀,向着宴弥扑去。
这时,迷蝶一分为二,进入到了他们的体内。
宴弥并没有去看他们,而是看向祝知文与那个素衣女子,随即微微挑起了眉。
虽说刚刚被耽误了下,但这个素衣女子,在快要咬上祝知文肩膀时,却也跟着停了下来,那尖锐的牙齿不断抖动着,仿佛在抑制着什么。
“快,吃了我。”祝知文按着素衣女子的头,压向自己的肩膀,催促道。
然而,素衣女子口中发着嚯嚯声,却怎么也不愿意咬下,双眼竟是流下了两行血泪,配上那只有凶狠之色的双目,感觉异常怪异。
“快啊!为了我们的孩子!”祝知文看着钟伯与小姑娘都不再按照他的指示,去阻拦宴弥,再对上宴弥向他们望来的眼神,顿时急道。
素衣女子双目流着血泪,看不出有什么神志,但似乎仍旧保留着些生前的情感。
在这话传入到素衣女子的耳中后,素衣女子身体明显一僵,神情变得更为狰狞可怖,尽管没有神志,却仍旧给人一种,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感觉。
素衣女子嘴巴已经张得极大,似乎就要这样咬下去。
可就在这时,雷光一闪,啪的一声,素衣女子的嘴下,咬了个空。
宴弥手里挥舞的打神鞭,落到了祝知文身上。
祝知文那本就是元神的身体,开始虚化,消散。
祝知文看了看自己已经开始消散的双手,眼里充满了不甘,却又无力,自言自语道:“还是晚了……千年的谋划,小心翼翼地瞒了上千年,只差一点,就差一点,结果竟然就这样败露了……命吗?这就是我们的命吗?”
清醒过来的钟伯,所看到的便是祝知文开始消散的一幕。
钟伯先是一愣,而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竟然开始放声大笑了起来,只是这无比痛快的笑声里,带着几分悲腔。
“死了!你这个让我们家用童男童女当作祭品的邪恶山神,终于遭到报应了!我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啊!”
钟伯神情宛若癫狂,仰头大吼:“我那不到五岁的弟弟啊,我那只有三岁的女儿啊……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说罢,钟伯想起了什么,几乎手脚并用地爬到小姑娘身边,将那还在昏迷中的小姑娘抱在了怀里,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脸,无比激动道:“一一,你解脱了,你解脱了啊……你和你以后的孩子,都解脱了……”
说着说着,钟伯抱着小姑娘,喜极而泣般地呜咽出声。
宴弥看着钟伯,对于钟伯这话,没有半分惊诧之色。
他也并没有告诉钟伯,他的弟弟与女儿,只怕不是祝知文给吃掉的。
宴弥的视线,转望向了那个素衣女子,又瞥了眼这个素衣女子的肚子。
此刻,这个并无多少神志的素衣女子,双手穿插进了祝知文已然在飘散的神魂之中,她那僵硬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握起,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都无法抓住,无法留住。
祝知文看着面前那已经不人不鬼的素衣女子,眼里全是深情,还有歉疚,伸出了那已经消散不见的手,仿若抚摸般触碰上素衣女子的脸颊,道:“以前我护不住你和你孩子,现在依旧无法护住你和孩子,现在还要独自留你面对这一切,是我没有用,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和孩子,对不起……如果有来生……不,我们连来生都没有啊……这样……也好……”
祝知文话音一落,身体便已经彻底化为了泡影,消散在这个天地间。
也就在祝知文消散的那一刻,那素衣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仰天长啸了起来,叫声嘶哑,却又无比凄厉,空气都似在震荡。
素衣女子的头发与指甲,开始疯长,向着宴弥他们激射而出。
宴弥看着那些黑发,一动不动,只是伸出手。
就在那长发将要触及宴弥之时,骤然停住,然后被震碎。
原本还在疯长的头发,竟是直接破碎到了发根处。
这个之前还长发及腰的素衣女子,就这样被宴弥给剃了光头。
素衣女子却并没有管自己的头发,也没有再用自己那疯长的指甲,攻击向宴弥。
而是跪坐在地上,用着自己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素衣女子低垂着眼眸,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自己那仿佛怀胎十月般的肚子,恍惚间,竟仿佛是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宴弥看着,神情却变得异常凝重。
因为在那素衣女子的肚皮下,开始不规则的突起,就仿佛素衣女子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乱钻一样。
下一刻,一只手,一只婴儿的手,突然破开了素衣女子的肚子,那遮挡住肚皮的衣物,也在这一刻,破开了一个洞。
那只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素衣女子仿若毫无所觉,也不感觉到疼痛,依旧轻抚着自己的肚皮。
宴弥迈开腿,走向了这个素衣女子,与素衣女子,面对面而立,看向了素衣女子,肚子那处破开的洞,并没有流血,反而是一个黑洞,
只有婴儿手臂那么大。就仿佛,这个素衣女子的身体里,除了孩子,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一样,空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就在宴弥盯着素衣女子肚子上这个黑洞看的时候,突然,一只眼睛出现,撞入到了宴弥的视线中。
那只眼睛,眼白为黑,瞳孔为红,就仿佛恶魔之眼,天生邪恶。
只是一眨眼,那只眼便又错开了,素衣女子肚子上的洞口,又恢复到了之前的黑。
素衣女子肚皮,那上下隆起的程度,越发剧烈了。就仿佛在那肚皮底下,有什么东西,在不安着一样。即便素衣女子的抚摸,也无法让他安定下来。
宴弥的神情已经异常凝重,然后,向着这个素衣女子,伸出了一根手指。
宴弥的手环开始发光,隐约间,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浮现。
而那正在飞舞的迷蝶,也变得忽明忽暗,就仿佛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一样。
宴弥薄唇微张,就在宴弥想要吐出什么字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握住了宴弥的手腕,那手环上发出的光芒,被掩藏在了那只手的手心中。
宴弥一顿,侧头,便看到了站在自己旁边的朝衡。
“你来了啊。”宴弥道。
朝衡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深深地看着宴弥,轻点下头,道:“恩,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宴弥:我给你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