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屋子里的坟
胖子跟着韦二爷到了偏殿。
偏殿里灯光忽明忽暗，就像胖子此刻的心情。
这位主公背对着他站在窗户前，他的背挺得很直，窗外一排排房子的后面，便是一望无际的牧场，只是现在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韦二爷道：“主公，人已带到。”
他没有转身，用低沉的声音道：“你先下去吧。”
韦二爷拱手退下。
胖子站在他背后，默默地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
主公道：“你上前来。”
胖子走上去，站在了窗户前。
主公遥望着远方，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胖子道：“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主公道：“但是我可以看得到！这是一片看不见的大地，它是我的！”
他神情突然有些激动，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大声道：“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命、所有的财产，也都属于我！”
胖子并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过了许久，他激动的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他叹道：“无论是谁想拥有这片土地都不容易。”
胖子也叹道：“是不容易。”
他瞅了胖子一眼，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样得到这片土地的？”
胖子没有出声。
他的情绪再一次激动起来，他突然撕开了衣襟，露出了满是伤痕的胸膛，道：
“凭着这些伤得来的！”
胖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刀伤的人的胸膛，有旧的，也有新的，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
他道：“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这片土地是用我的血、我的汗，还有我无数兄弟的命换来的！”
胖子平静地道：“我明白。”
他道：“不，你不明白，你们都不明白。”
他的胸膛起伏着，声音更加激动，眼睛里闪出了凶光，道：“所以无论什么人，都休想从我手里抢走这一切，什么人都不行！”
胖子依然很平静：“我明白。”
他转过身，看着胖子，收起了犀利的眼光，变得柔和起来，他拍了拍胖子肩，声音也变得和蔼起来，道：“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宠辱不惊，有大智慧，也有手段，只是缺少一点机会。”
胖子道：“所以你想给我机会？”
他道：“是。”
胖子道：“什么机会”
他道：“帮我去杀一个人！”
胖子道：“韦二爷不能去吗？他可是杀人高手。”
他道：“这个人只有你能杀得了。”
胖子道：“杀谁？”
他道：“一个想要我这块地的人，他想得发疯，我却不想给。”
胖子道：“如果我不去呢？”
他盯着胖子，脸上露出了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道：“你会去的。”
他又挺了挺背，然后对胖子道：“你跟我来。”
说着，他径直往偏殿后面走去。
胖子跟着他来到了偏殿的后面。
这里与偏殿的奢华阵设迥然不同，后面空荡荡的，四周点着昏暗的油灯，屋子中间有一座孤零零的坟。
很奇怪，怎么这个人有病吗？会把一座坟建在屋子里，而偏殿前面就是他的起居室，每天都跟一座孤坟睡在一起，他是不是脑子坏了？
他似乎看出了胖子疑惑，道：“你是不是觉得屋子里有坟会很奇怪。”
胖子道：“是。”
“你难道不好奇这坟里埋着人的是谁吗？”他盯着胖子，人变得平静起来。
胖子道：“谁？”
他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你爷爷！”
这回轮到胖子惊讶了，道：“我爷爷！怎么可能？”
他道：“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胖子道：“不对啊，我爷爷的坟在老家埋得好好的，怎么又多出个爷爷？我有几个爷爷？”
他道：“老家的坟只是衣冠冢，他老人家确实是埋在这里的。”
胖子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爷爷怎么会跟你认识，还被埋在了这里？”
他道：“他是我的恩人，他救过我的命！”
胖子惊道：“你怎么会救你？”
他道：“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胖子道：“讲。”
“那年我三十岁，正值一个男人最有抱负的年纪，我满脑子想得都是精忠报国。
正逢大旱之年，民不聊生，到处横尸遍野，官府克扣朝廷的救济粮，分给难民的都是掺了沙子的大米，我们眼看着就活不下去了。
村子里有人揭竿起义，他们杀了当地的父母官，开仓放粮，这才救了一村子的人。
我爹娘都饿死了，我没有娶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于是跟着村人一起造了反。”
胖子打断了他的话，道：“等等，你不是八王爷吗？那个打算造反的八五爷？”
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我什么时候承认我是八五爷了，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那个懦夫，那个胆小鬼！”
胖子道：“你是谁？”
他道：“你还是听我把故事讲完，请不要再打断我。”
胖子道：“好。”
“谁也没想到我们这帮泥腿子面对朝廷的官兵竟然可以这般勇猛，很快我们就拿下了整个乡里，而且来投靠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们的队伍在逐渐强大。我们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只是想有口饭吃。
后来，八王爷找到我们。
本来我们以为八五爷是来劝降的，谁知他真的来劝降，但不是劝我们投降朝廷，而是跟着他干。
其实当时有很多人希望可以归顺朝廷，能混口饭吃就行，可是八王爷来了，他又重新带给我们另一种希望，一种野心。
他给我们承诺了很多，当时我们也就信了他的鬼话，谁知这正是噩梦的开始。
你白天见到的那片牧场就是我们打下的江山，我们用了二十年，才将这片地打造成了铜墙铁壁，打造出一片城池。
这里有天堂般的牧场，这里的草更加肥美，这里的水更甜，不用担心再遇到饥荒，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以这里作为根据地再好不过了，我们将很快打到长安去，那个可以实现所有梦想的地方。”
胖子道：“可是你们现在依然在这里，长安还是好好的。”
他恨恨地砸了一下墙，咬牙道：“这都是拜八王爷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