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 完(BG+GL)
第30章
夭夭没有骗薛沐,林妩的确一天天地好起来,生命力渐渐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暑气渐渐消退,夜间开始有些凉了,有一天林妩从湖边回来,竹舍的地板上割开,新建了一个火塘。
“这样暖和。”夭夭说。
林妩点点头。
晚上火塘里点上火,果然就暖和很多。
但这样一间竹屋,是扛不住冬天的。夭夭不禁发愁。
得说服林妩回家去。
有了火塘,夭夭便喜欢在屋里里烤东西吃,比如地瓜、芋头等等。天气凉的时候这种东西就显得特别香。
这天晚上正铐着火,窗外又响起了独特的鸟鸣。
夭夭看了看窗外,叹了口气。
林妩看了她一眼:“叹什么气?”
夭夭不吭声。
林妩沉默了一会儿问:“是不是想回家了?”
夭夭闷闷地说:“我想他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夭夭是真的想薛沐了。天气凉下来,她十分怀念薛沐热腾腾的身体。
夭夭想起什么,起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抱了只坛子回来。拍开封,有酒香溢出来。
夭夭道:“天凉了,喝点酒热乎热乎。”
她把酒灌进铜壶里,在火塘上热了,给林妩斟满。
林妩喝了两盅,的确热了起来。
“你也想他了吧?”夭夭咬着酒杯,一双眼睛在火光中忽闪忽闪的。
林妩“嗯”了一声。
“他是个很傻的人。”她轻轻地道。
夭夭叹气:“赵世子那么好吗?”
她也问过薛沐类似的问题,薛沐没有回答她。
林妩也一样不回答她,她只是望着火塘,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
“这不公平。”夭夭说,“他再好,也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他可能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好,只不过因为他死了,那些美好就被无限放大了。你会忘了他的缺点,只记得他好的地方。”
“也许你说得对。”林妩叹息。
许久,她道:“你不知道当年,大家怎样赞美他。有多少闺中诗,都是为他而作。你也不知道,后来他死了,外面的人又是怎么往他身上泼脏水,说得有多腌臜。”
这个事,夭夭知道的,薛沐讲过。薛沐这个傻子好像从来都没主动去林妩跟前澄清过。
夭夭觉得得帮薛沐澄清一下,不能瞎背锅。
她解释道:“那些都是假的,薛沐从来没有羞辱过赵世子。”
哪知林妩却轻声道:“我知道。”
夭夭一呆。
夭夭一直觉得薛沐和林妩因为赵世子之死存在着误会。大概就是林妩以为薛沐亲手杀了赵世子,或者至少以为薛沐羞辱了赵世子逼得赵世子自尽了。
然而现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知道?”
林妩看着篝火出神,许久,她道:“当年,他班师回朝,我去看他入城,发现薛沐就是我家的马夫薛木头。既知道他是薛木头,后面起来的那些谣言,我便知道都是假的。其实是那些人不知道……”
起初,没有人知道“薛沐”是谁,只知道崛起了这么一号厉害的人物,好几次在关键战事上扭转了局势,天降的杀星转世,是辅佐帝星登位的将星。
如今的皇帝果然在他的辅佐之下登了大位,那个时候,“薛沐”这个名字已经名震天下。
终于等到了他凯旋,林妩披着一身素缟去看他。
“就是想看看这个杀死阿楠的人是什么样子。”她说,“我知道我拿他没有办法的。新帝已经登基了,天下大势已定,祖父都俯首臣称,阿楠……已经是乱臣贼子。我只是想看看这个‘薛沐’是什么样子。”
“结果看到那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银甲。我,我看到他,第一眼没有认出来他。”她坐在火塘旁边,缓缓道,“那个人,跟我认识的男子都不一样,跟阿楠也不一样。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子,身上带着杀气,旁人看了都感到敬畏。真的好像,杀神临世。”
夭夭一直凝眸看着林妩。
她看到了什么?
在描述薛沐仿佛“杀神临世”的时候,林妩……林妩的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
那笑意一瞬而逝,若不是她直觉敏锐,盯着她看,就会错过。
夭夭怔住了。
“是我身边的人,”林妩接着回忆道,“我身边的人认出了他,说了出来,我才认出来。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名震天下的杀将‘薛沐’,就是我从前的马夫薛木头。”
“后来他求娶我,京城开始有了很多不堪入耳的流言,这些人的心有多脏,就往阿楠身上泼多脏的水。”
“可薛沐就是薛木头,我知道他不可能去折辱阿楠。他对阿楠,是感激和尊敬的。”林妩的眼泪流了下来,“因为当年,当年……”
她说不下去,夭夭接口道:“当年,是赵世子指点了他的功夫。赵世子对他,有半师之谊。”
“原来你知道。”林妩拭去眼泪,可很快又流出来。
哭啊,尽情哭吧。
这都多久了,林妩终于能哭出来,夭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止是功夫,排兵布阵,军法策略。”林妩道,“薛木头根本不识字的,也不可能摸得到兵书,全都是阿楠教他的。”
“大好的天气,我们出去冶游,他却拉着我的马夫给他讲行军布阵,你说气不气人。”
林妩笑着,又流下眼泪。
那时候天气多好啊,她的未婚夫不忙着陪伴她,却拉着她的马夫,两个人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土里划拉,讲排兵布阵。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可林大小姐并没有真的生气,也没有去打断他们。她坐在树荫下的毡毯上,带着笑看着那两个少年。
她喜欢阿楠不在乎身份差距地对待别人。
她也喜欢木头那么专注,求知若渴。
当丫鬟们把吃食摆好,她唤了一声,两个少年都抬头看过来。
她看到他们的眼睛里都有光。
“真好。”她道,“你知道吗,人的眼睛里有光的时候,特别美好。”
夭夭哑了。
她就说,薛沐就算是开挂,他多少也得先有输入啊。否则他光是会功夫,从一个小兵干起,哪能在十年时间里就崛起成这样呢?顶多成为一个厉害的老兵而已。
所以赵楠于薛沐,岂止是半师,根本是恩师。
只是命运跟他们开了个大玩笑。做题家遇到了实干家,无私相授的赵楠,在受了他大恩的薛沐手上败得一塌涂地。
夭夭仰天长叹。
但夭夭从来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
她凝视林妩片刻,直接诛心:“所以你,不敢承认自己爱薛沐。”
林妩抬起眸子。
夭夭直直迎视她。总得有人,讲真话,让她直面真相。
林妩的眼泪划过脸颊。
那一天,杀名在外的大将军薛沐班师回朝。
赵楠的未亡人林妩一身素缟,想去看看这个打败了未婚夫的男人。
那个男人眉间洗练,身上凝着杀气,一丝富贵靡靡之气都没有。
便是赵楠,生长在这个环境里,身上都不免浸染了浓重的富贵气。
那个男人和她见过的男子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她第一眼看见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银甲的模样,便爱上了他。
这是背叛。
这是,对赵楠的背叛。
“可他死了!他早就死了啊!”夭夭道,“薛沐活着,你也活着。活着的人跟活着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呢?薛沐爱你,对你那么好,那你爱他又有什么不对呢?”
林妩却笑了。
“夭夭。”她笑着笑着,眼泪流出来,“你知道,什么事是最可笑的吗?”
夭夭怔住,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吗?
林妩捂住了脸,泪水自指缝间滑落。
“当年……”
风拂过竹林,发出一片簌簌声。白天还温热,夜间却是凉寒的。
薛沐在夜色已经站了很久。夭夭出来要了一坛酒,说今天必须好好跟林妩谈一谈。她进去之后,已经又过了很久,没再出来。
薛沐一直站在夜风里等。
终于,那间竹舍的门又打开了,泄露一线橙红的火光照亮了外面。
又关上。
夭夭站在台阶上,望着这边,没有像以前每次那样,扑进他的怀里。
夭夭有很多明白的小算计,她从来也不隐藏。
譬如她会担心,她和林妩都不在府中,他会被别人引诱。
她每次都会扑进他怀里,诱他和她欢好。替她自己和林妩固宠。
但她今天为什么站在那里看他?
薛沐从影子里走出来,走到了月光里,但他不确定林妩是否已经安歇,不敢走得太近。
夭夭也从台阶上走下来,一直走到薛沐面前。
她眯着眼看着月光里的男人,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他,仿佛从新认识他。
“怎么了?”薛沐问,“她怎么说?可愿意回去了?”
夭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所以赵世子,可以算是你的恩师了?”
薛沐沉默很久,承认:“除了没行过拜师礼,他是我的恩人和老师。”
这恩师败给他并自尽了。
夭夭摇摇头,叹息一声。
“她知道你爱她。”她抬起头,问薛沐,“那你,知道她爱你吗?”
林妩爱薛沐。
夭夭吃惊。
她以为,这个料爆出来,薛沐也会吃惊。
但薛沐并没有吃惊。
他在夜色里露出温柔的笑。
原来,他知道。
这一刻,夭夭才明白,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人。
林妩和薛沐之间,其实根本没有误会。
“她只是不肯给我。”薛沐垂下头,苦笑,“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为什么呢?
因为当年啊,学了功夫又学了兵法的少年马夫,不想再为奴为仆,他有了想投军的想法。
他跟别的马夫说起这念头的时候,别的马夫都笑,却被林大小姐听到了。
“为什么要笑呢?”她说,“木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想要千里吴钩觅封侯,有什么不对?”
林大小姐从雪白纤细的手腕上褪下一只镶嵌着宝石的金镯,递到少年马夫的面前:“喏,这个给你做盘缠,想去就去吧。”
那笑靥如花,一生不会忘。
林大小姐和楠公子,是少年马夫这一生遇到的最美好的人物。
金童玉女,神仙眷侣。
少年马夫将金镯揣在怀里,带着对他们的祝福,离开了京城。
数年后,楠公子死在他手里,林大小姐成了他妻子。
“我不会给你生孩子,我也不能爱你。”新婚那夜,她说。
他说:“好。”
他解开她的衣裳,试着去吻她。
她给了他一耳光,让他明白他和她相处的界限。
薛沐接受了。
朝夕相处,枕边之人,有些最入微的东西,是藏不住也瞒不住的。
她其实爱他。
但她早就告诉了他,她不能爱他。
因为薛沐的一生,以他的视角来看,是向上走的一生。可从林妩的视角来看,又是怎样的呢?
竹舍里,林妩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间滚落:“我后来常想,如果当年不多事,不去鼓励他,不给他盘缠,不叫管事削了他的奴籍……”
那会怎么样呢?
那些被生生扭转的战事还会扭转吗?
当今的皇帝还会登基吗?
赵楠还会大败身死吗?
一切都已经发生,改变不了,赵楠也活不过来。
林妩只能逼迫自己,至少,不去爱薛沐。
这样过一辈子,其实也可以。
谁知道,安国公府一夜覆亡。
她长在京城权贵人家,知道这不能怪薛沐见死不救。
她的祖父是什么人?旧党的党魁,他手握着权力,掣肘皇权。
这是皇帝隐忍了数年,一意要消灭的人。谁都救不了。
政治上的事就是这样,史书上难道还少了?
林妩并不怪薛沐。
但安国公府没了,姑姑自缢了,她忍不住又会想,如果当年……
如果世上没有绍毅侯薛沐,只有马夫薛木头,或许就没有这个皇帝。或许所有人的命运都会不一样。
但因为当年她的一个举动,所有人的命运都被她改变了。
渐渐地,她在绍毅侯府里萌生了死志。
可夭夭把她从绍毅侯府拖了出来。
夭夭这奇怪又独特的姑娘,用尽一切办法想让她活着。把她旺盛的生命力分了一些给她。
渐渐地,死志消散,林妩不想死了。
把所有这些,都告诉了夭夭,仿佛卸下了一个天大的包袱。
常常感到喘不过气起来的林妩,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放下手,脸上全是泪痕。
“夭夭,薛沐来了吧?”她道,“叫他来见我。”
每隔五日,窗外便会有独特的鸟鸣。
为什么是五日呢?因为朝廷五日一休沐。
夭夭带她来的这个世外桃源,是专为她打造出来的。
夭夭其实从来不隐瞒。她的解释是那么明白的敷衍。
甚至后来,她说烧热水,开门,转身,回来,手里就有了热水。她说烧饭,开门,转身,回来,便端回了热饭菜。
她明明白白地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为着她精心打造。
夭夭于是走出了竹舍,来到薛沐面前。
薛沐抬眸:“你现在明白了吧,我不能让她爱你。”
夭夭出现的时候,林妩的感情出现了偏移,移到了夭夭的身上。
被转移走的,其实不是她对赵楠的爱。
是她对薛沐的爱。
所以薛沐强势地拆开了她们。
夭夭抬头看看漫天的星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想见你。”她说,“好不容易她什么都说出来了,就这一次机会,你有什么要说的,再不说,以后不一定再有机会了。你看着办。”
薛沐正了正衣襟,大步地走向竹舍。
这个时候,正常来说,该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然而夭夭可不是这么大公无私的人,她还得为她自己考虑。这两个人的身畔,必须得有她的位置才行。
夭夭跟在薛沐身后,一起走进了竹舍里。
薛沐推开门进去,看到林妩坐在火塘旁边,抱着腿,脸埋在膝盖了。
他轻轻过去,单膝蹲在她身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在她的长发上。
林妩抬起头。
两个人四目相视。
夭夭带上了门,走到火塘边,端起铜壶,斟了一杯烫过的酒。
她把酒杯塞进了林妩的手里:“外面特别冷。”
林妩把酒杯往前送,薛沐的大手连着酒杯一起,包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果然很凉,想来是在外面冻了很久。
夭夭道:“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薛沐知道夭夭是在提醒他。
他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抬起眼,终于道:“我未曾折辱过楠公子。”
林妩点头:“我知道。”
“楠公子是自尽的。他觉得无颜见你。”薛沐道,“他死志太坚决,我……拦不住他。”
林妩眼泪落下:“他没法活的,唯有一死。”
薛沐道:“楠公子临去前,将你托给了我。”
这个,当年他便告诉过她。林妩默然。
但薛沐继续道:“当年,楠公子曾问我,为什么要苦练功夫。”
林妩抬眸。
薛沐看着她:“我说,因为我不想做马夫,我想当一个功夫高强的护院,护卫大小姐。”
“楠公子问我为什么。”
“我说,因为安国公府的贵人中,唯有大小姐,从不踩着我的背上车。”
赵楠在阳光里露出笑容:你喜欢她吧?
薛木头回答:我怎么敢喜欢她?
不必否认,赵楠笑道,喜欢阿妩,多正常啊。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阿妩。
“楠公子知我爱你,才放心把你托给我。”薛沐道,“阿妩,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但至少,我能照顾你。”
“阿妩。”他去拉她的手,“跟我回家吧。”
“楠公子和我,都想你好好的。”
林妩的眼泪流下来。
“好。”她答应,“回家吧。”
“我已经,不是林家大小姐,也不再是阿楠的未婚妻,我如今,只是我了。”
“我之余生,托庇于你。”她问,“可否?”
薛沐感到自己这一生,在此圆满。
他猛地将林妩抱在怀中,感受到她的柔软,发出长长的喟叹。
夭夭坐在火塘便,抬眼看了看这两个人。
她给了他们足够长的时间,起身挪过去,递过去两杯烫过的热酒:“明天才回家,今天喝一杯,高兴一下。”
薛沐和林妩都接过了酒喝下。
夭夭贴到林妩背上,蹭她后颈:“回家了!”
林妩转头,亲了亲她。若没有夭夭,她挺不过来。
“我和夭夭不分开。”她对薛沐道。
林妩和薛沐之间与从前已经不同。她既放下了心结接受了他,薛沐便不会再强拆她们。
他答应:“好,不分开。”
林妩和夭夭高兴地亲了亲。
美人与美人。
竹舍里好像都热了起来。
夭夭眼含春水,又斟上了酒递给他们:“庆贺一下,多喝点。”
一朝心结尽去,的确值当浮一大白,薛沐和林妩都接了。
夭夭含笑给他们斟酒。
这天晚上,竹舍里的人都醉了。
第二天,薛沐骑着马,转头看了一眼林妩和夭夭坐的马车,回忆起前一晚,还有点恍惚。
林妩和夭夭都宿醉头痛,在马车里补眠,也都恍惚。
前一晚竹舍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连夭夭都有点记不清。
虽然是她起的头,刻意引导,可她也醉得厉害了。
只记得她扒着薛沐的肩膀想亲林妩,可林妩颠得厉害,怎么也亲不准。气得她咬了薛沐。
后来她把林妩压在地板上亲,却又差点被撞散架……
总之是一夜的荒唐。
荒唐这种事,常会反噬。
夭夭算计自己未来在这府里,在薛沐和林妩两个人中间的位置,却忘了算计一件事——她怀孕了。
夭夭和林妩,一起怀孕了。
这真是百密一疏。
老天爷如果是个人,大概这时候笑得满地打滚了。
夭夭要被气死了!
她对薛沐拳打脚踢。
林妩看不下去,拉住她,她抱着林妩大哭:“我,我还这么小……”
林妩已经二十多岁,身体非常成熟了。她生育的风险降低了很多。
夭夭觉得自己根本还没发育好呢!让她生孩子,是要她的命!
她上辈子就恐生育,这辈子落到这种医疗条件落后的地方,竟然要生孩子!
林妩没办法,把夭夭安置在上房一起照顾。
她们俩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薛沐一天比一天快乐,夭夭一天比一天不快乐。
她整个孕期都不快乐!
很不快乐好嘛!
夭夭捶肚,啊不,捶床!
终于到了产期,林妩先发动了,疼了一天一夜,倒是平安顺产了。
夭夭含着一泡眼泪去看她,她握着夭夭的手道:“你看,这不是没事吗?别害怕。”
夭夭哇地一声哭了:“我吓死了……”
隔了几天,夭夭也终于发动了,疼得眼前发昏。
林妩也在产房里,握着夭夭的手给她鼓劲:“夭夭,使劲,使劲!”
但夭夭感觉自己要不行。
真的不行。
太早生孩子真的要人命!
这该死的古代!妈妈救命!我想回家!
恍惚中,听见稳婆说“不行了”。
听见林妩喊“夭夭!夭夭!”。
听见仆妇们喊“侯爷,不能进去,你不能进去!”。
夭夭陷入了黑暗中……
……
……
“幺幺!”
“夏幺幺!”
“坚持住!”
眼前模糊都是白光,好像是无影灯,她听见了林妩的声音。
她好像在喊:“活下来!”
当然得活,她夏幺幺可不能死!
在白光中,许多戴着口罩的人影晃动。其中有一个,的确是林妩。她认得她的眉眼。
夏幺幺失去了意识……
缓缓再睁开眼,是浅蓝色干净淡雅的房间。
记忆混乱,很是恍惚。
有人说:“她醒了,大夫,林大夫!”
林大夫很快来了,她戴着口罩,用一个小电筒照她的眼睛。
“没事了。”她说。
夏幺幺困惑:“阿妩?”
林大夫挑挑眉,摘下口罩:“你叫我什么?”
那张脸真美。
白大褂上的胸牌上,的确是“林妩”两个字。
夏幺幺呆呆地看着她。她现在脑子特别混乱。
林妩从眼前消失了,另两个人凑上来:“幺幺,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爸妈正在飞机上,今天晚上能赶回国内。”
一男一女,帅哥美女。
夏幺幺的记忆开始回笼。
对了,她不是夭夭,她是夏幺幺。
千金小姐,白富美,玩咖。
爹妈是集团董事长和董事。
这两个是她大姐和二哥。
霸道女总裁和腹黑政客。
她比他们小了超过十岁,是家里的老来女,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一对亲爹妈和这对副爹妈疼爱,这辈子不用努力,光玩就行了。
回来了!她回来了!
夏幺幺热泪盈眶:“姐~!哥~!”
你们可爱的小妹妹我在古代好几年吃不上肉,还要给人生孩子!委屈死了!
大姐抱臂:“别光顾着哭,绑匪的情况你还记得多少?跑掉了两个还没抓到。”
二哥说:“市局的薛队长来了,待会你跟他好好谈谈。”
夏幺幺想起来了,对了,她是被绑架了!
她自救逃跑失败,被捅了好几刀,才死到了古代去!
原来她没死,又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天命之女!
夏幺幺捶病床!
林妩就在病床边,被这对霸道的哥哥姐姐给挤开了,她没好气地说:“知道你们着急,但病人经历过大手术,精神上有创伤,你们得给她时间恢复。”
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别担心,我们已经掌握了线索,不会让绑匪有漏网之鱼。”
夏幺幺闻声望去。
哎哟我去!
“这是谁?”她问。
哥哥说:“这是市刑侦队的薛队长。”
那个人说:“夏小姐你好,我是薛沐。”
薛沐一头短发一身警服,太帅了卧槽!
好吧,夏幺幺决定原谅他害她生孩子这件事了。
她瞟了一眼林妩。
“请你们都出去。”林妩发威,“让病人好好休息!”
哥哥姐姐虽然气场很强,但是在病房里,都得听大夫的。
大家鱼贯而出。
夏幺幺却喊:“林大夫!”
林妩转身留下:“哪不舒服?”
“没有没有。”夏幺幺笑得妖娆,“那个薛队长可真帅!”
林妩失笑:“嗯,挺帅的。”
薛队长跟着夏家姐弟正走到门口,耳朵动了动,脚步顿了顿。
夏幺幺开始拉郎配,对林妩笑:“他跟你配一脸。林大夫,遇都遇到了,别浪费缘分。”
林妩把她按下去:“请你好好休息。”
夏幺幺喊:“真的,别浪费啊!”
林妩无语,走出病房,关上了门。
病房外面,夏家姐弟都在打电话。薛队长倚墙而立,见她出来,站直了身体。
“咳。”他拦住了她,“林大夫,能不能加个微信?嗯,方便沟通夏小姐的情况。”
他说得一本正经,可耳根是红的。
林妩忍住笑,掏出了手机。
夏幺幺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精神恢复。
爸爸妈妈也赶回来了,一家人围着她嘘寒问暖地心疼。
这时候有人带了花束来探病。
夏哥哥热情介绍:“爸,妈,这位就是救了幺幺的赵先生。也是赵先生给幺幺输的血。”
赵先生?
夏幺幺眯眼看去。
奈何爸妈哥姐把赵先生围了起来表达感谢。
好容易他们想起了还有她的存在,闪开了身:“幺幺,见一下赵先生。”
夏幺幺终于见到了赵先生。
赵先生这么年轻。
赵先生怎么这么好看?比她以前包养过的小男星还好看。
夏幺幺:“赵先生?”
赵先生露齿而笑,对她伸出手:“你好,我是赵楠。”
林妩和薛沐都曾说过--
【你没见过他。】
【你若亲眼见过他会才知道……】
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有力。
这个男人,好看到了手指尖。
他这次生在了一个不必打打杀杀的时代。
夏幺幺伸出手,钳住了那只手。
“赵楠啊……”她对他笑得魅惑,“久仰大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