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唯一的谎言
“喂，是完小姐吗？”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完芫嗯了一声，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完小姐，真的是你太好了。我们见过面，我是越宇的球队经理老李，上次在越宇的病房我们见过面。”
虽然完芫是间歇性脸盲，但是她对音色和名字方面的记忆力很好，在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完芫已经认出了他，“你好，你有事吗？”
完芫心里惴惴不安，她总觉得老李应该是因为越宇的事儿才给她打了电话，没等他回答，完芫接着问，“是越宇出什么事儿了吗？”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但是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的不安。
“是这样的，越宇自回国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虽然三餐都是正常吃的，但是他没有出去走一步，连日常训练都没有做过，以前他每天都要跑步和在力量房做训练。”
老李顿了顿，“不仅这样，他还经常一言不发。我和他说话时，他虽然应声着，但从来都是我问他答，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性子可活泼了。”
越宇竟然在回国之后都是这样的状态吗？完芫无法把老李口中的那个人和自己印象中的越宇联系在一起。
从来胡说八道爱接话茬的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只听老李在那头继续说着，“我给我老婆说了小宇的状况后，她也担心得很。说他眼下的情况……很需要人的关心和开导，但是我们想着他的朋友圈全是篮球圈的人，现在如果让他再见到他们勾起不开心的回忆估计会适得其反。上次你来越宇这里探病，我看出来了，你们应该交情匪浅，小宇本来在每次受伤之后都会经历一个低谷期。那次见到你们之后，很快就找回了状态。所以我才冒昧打扰你，请求你在方便的情况下来探望一下小宇。”
老李的声音继续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冒昧打扰，实在抱歉，完小姐，你不要介意。你的联系方式是我在越宇手机里看到的，所以记了下来。他不知道这件事儿，所以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当无事发生。”
电话那头的老李十分谦卑，完芫却从他急切的语气中听到了他对越宇的关心，以及他对自己能来开导越宇的期冀。
于是，完芫在一瞬间就下了决心，“好，我这两天就会过来，具体时间会联系您。”
距离九月初开机进组的时间还有五六天，完芫心想，现在去看望一趟越宇时间上来得及。
虽然她可以说走就走，但是池骋还在她身边，她必须得池骋一个交代。
于是在她动身前往花城时，给池骋说了一个谎，说了一个自他俩认识以来唯一一个谎言。
倒不是她有意瞒着池骋，只是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让池骋参与进来了。
“嗯？这几天要去一趟苏市吗？
完芫此时正站在沙发前，而池骋坐在沙发上搂着她的腰，将整个脑袋都埋在她的胸前，嘟囔着嘴说道。
“是啊。朋友们大四了，这几天陆续返校中。等开了学，他们各自有各自要忙的事儿，要见一面不容易，刚好我还有几天才进组，所以打算趁这个时间和他们见一面。好久不见了。”
池骋抱着她问道，“不如带上我？我们一整个八月待在一起的时间好短啊，杀青之后就一直在录制综艺节目，能独处的时间很少呢。”
“带上你，我们还怎么说一些女孩子的话题？”
池骋想了想，倒也对。
他又想起老白之前给他说的完芫是独立的人，她有她的自由，他不能干涉她的事。
于是池骋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完芫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们阿池最乖了。”
她看着池骋一脸不舍又装作不在意的表情很是心疼，安慰他道，“以后独处的时间还有很多呢。”
“说的也是。”
池骋虽然不开心，但是听到完芫的承诺，心里的阴霾已经烟消云散。
离别前，池骋将完芫抱在怀里，用下巴抵在她的肩窝蹭了蹭，又嗅了嗅她的发丝上的香氛味道，依依不舍地说，“要好久闻不见你的香氛味道了。”
完芫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你又不是小狗狗，成天嗅来嗅去的。要是喜欢这个洗发水的味道，我可以送你，你天天用它洗头发，自己闻自己的。”
“不嘛。我只用嗅你的就可以了。”
池骋觉得完芫是在给自己下套儿，要是他答应了用她的同款洗发水，是不是她就有借口长时间不回来了？
“对了，我如果时间上来不及，就不会回京了，直接从苏市去片场那边。”
“啊……”池骋内心再次收到了暴击，恍如晴天霹雳。
“先提前说一下，以防万一嘛。瞧把你紧张的，我尽量赶回来。”
“其实，你时间如果来不及不用勉强，我可以去片场找你。”
按照原定的工作计划，完芫九月初就要进组拍戏，池骋也要再次排新的话剧了。
他俩又要过上在片场与剧院之间来回奔波的日子，不过这次好的一点是，九月中旬就要举办金凤凰奖电影节，他俩的作品已经入围了奖项提名，所以不管他俩有没有机会见面，到那时候都会见面的。
这样算起来也要不了十几天了，完芫心想。
……
告别了池骋之后，她坐上了飞往花城的航班。
上一次来花城还是因为有工作行程，她要解说元月大战的比赛，那是她第一次正式认识越宇的时候。
没想到第二次再来花城居然也是为了越宇的事情，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天意一样，与花城这个地方有关的记忆已经打上了越宇的烙印。
老李是在白云机场接的完芫，他一见到完芫就连声说抱歉，看上去十分不好意思，“抱歉，麻烦完小姐专门跑一趟。”
“客气，越宇也是我的朋友，我尽一点朋友的责任不麻烦。还有您叫我小完就行。”
完芫坐了将近三个多小时的航班，现在人还有点儿懵懵的。
老李见她长途跋涉，再没有多做寒暄，开上车和她一起去了粤语的家。
越宇自己一个人住着，他的父母都去了国外生活，偶尔才会回来一趟。
这些事情都是老李在路上告诉完芫的，她以前虽然对越宇有很多了解，但是从来没有关注过他的家庭状况。
按粉丝流行的说法就是专注越宇。
从白云机场开往越宇家的路上，完芫时不时地看着沿路的风景。
年初从这边离开时看到的绽放着的热烈张扬的三角梅已经过了花期，不再盛放。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颇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完芫随着老李到了越宇家的门口，那是一栋老洋房，砖红色的外观和绿油油的爬山虎看上去很有年代感。
老李热情地做着介绍，“这是小宇的老家，民国传下来的，他只有偶尔才会回来东山口这边住，一般情况下都在新家那边。”
完芫点点头，以前她肯定会好好地打量一下这些颇具风情的特色建筑，但是眼下却没有这个心情，她只盼望快点儿见到越宇。
他俩在门口按了门铃之后越宇走了出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老李，不是说让你直接进来吗？密码你知道……”
这些天老李会天天来看越宇，所以他都习惯了，一有人来他就以为是老李。
没想到他居然在门口看见了完芫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
越宇这些天以来眼神古井无波，就在看见完芫的一刹那，眼眸闪过一丝诧异的亮光，他没想到完芫会出现在这里。
“来花城有工作，顺便来探望一下你。不请我进来吗？”
完芫冲着越宇笑着，但心里颇不是滋味。
眼前的越宇胡子拉碴的，和她记忆中那个往日形象判若两人。
她印象中的越宇一直是清爽，阳光，干净的代名词，就像夏日的橘子汽水，像夏日的冰可乐，一直是清冽的，使人如沐春风的。
说着越宇已经打开了门，让完芫进来了，而老李把人送到之后就默默地离开了，深藏功与名。
完芫进到客厅坐下之后，在越宇去为她取饮料时扫视了一圈客厅的环境，处处井井有条的，没有她想象中越宇因为一蹶不振而胡吃海喝放纵自己的脏乱差模样。
看来越宇虽然在心情方面放纵自己，但是在有些事情上还是很有底线的，比如是洁癖。
越宇拿来了饮料放在了她面前，然后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完芫喝了一口饮料，故意大而化之地对越宇说，“还准备让你带着我去花城转一圈儿呢，你瞧瞧你是什么样子呀？这副胡子拉碴的模样怎么出去见人？倒不是说你影响自己的形象，这副模样出去，没人认得出你是越宇。只是你要是这副模样出现在我身边，我可就不乐意了。过往路人也不乐意，人家会说好好的一个美女，为什么旁边跟了一个这么……”
“嗯……”完芫想了一下措辞，“跟了一个这么浪荡不羁的人。”
闻言越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周没打理就长出来了，很难看吗？”
虽然越宇现在郁郁寡欢，但还是很注意自己在完芫心中的形象。
“不只是难看，简直是好丑。快去剃了，光光滑滑的多好多精神。我们赶着出去玩呢，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快点。”
说着就要起身拉着他去剃胡须。
越宇也由着她，顺势起身。
完芫倒不是真的想要越宇陪她出去玩，而是换一种方式，让他出去散散心。
要是直接说一下安慰越宇的话，越宇估计是听不进去的。因为诸如此类的话，他从小到大应该听过很多次了。还不如让他先放松心情放下警惕，然后她再找找时机谈心。
但此刻越宇虽然已经剃完了新长出来的胡茬，不过他磨磨蹭蹭的，好像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怎么，你好慢啊，是不是不想出门呀。”
的确不想出门。他不想看到他人审视的目光，那些无形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
越宇刚想以心情不佳不想见人为由开口拒绝，被完芫打断了，“我们不是说好还要珠江夜游吗？这一次正好有时间，你该不会是要耍赖吧？赖皮鬼。”
“哪有耍赖，没有的事。”越宇被完芫逗得心情转好，脸上有了光彩，“好，我们待会就去珠江夜游。”
完芫总是有这样四两拨千斤的魅力。她轻飘飘的一个打岔，让越宇的心情瞬间转好。
就在越宇剃了胡茬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衣服，又吹了一个清爽的发型之后，他们走出了门。
越宇照例开着他那辆火红色的保时捷。
在完芫准备坐上副驾驶的那一刻，她想到她第一次来花城，准备和越宇出去吃早茶时，在酒店门口和突如其来的池骋碰了一个正着。
她看见车门的那一刹那，还有点儿分不清今夕何夕，差点以为池骋又会出现在这里。
还好这一次池骋并没有从天而降，给人一个意外之喜。
上车后，开车的越宇和完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你来花城是什么工作？忙完了没？”
“不是要进组了吗？马上要过中秋节了，我就想着过来采购一下广式月饼送给剧组同事们。”
完芫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明显这是她刚刚信口胡诌的。
越宇自然是看穿了她的胡说八道，采购什么中秋月饼还需要她这个大明星亲自到场。看来完芫说的来花城有工作，顺便看他一趟是假的，她主要就是过来看他的。
越宇心中有一股暖流淌过，心里暖暖的。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还不相信我的说法么？上次你不是吃了我买的茉莉花饼吗？正好为我采购广式月饼做一些推荐。那种耗时又耗费心力的事儿，不得找一个对当地比较熟悉的人？重任自然交给了你这个南国小王子的头上。”
“好好好。”
越宇再次见识到了完芫胡说八道的功夫，她还说得煞有其事，仿佛真的是这样一样。
南国小王子……他俩在hk的机场吃茶餐厅的时候，完芫就这样说过。
她居然还记得这个说法。
“那我们先开车去一个酒家，那家的广式五仁月饼做得可好吃了。饼皮油酥油酥的，馅料用得很扎实，是很多新鲜的坚果混在一起的，吃一口香香脆脆的，特别好。他们家还有叉烧五仁的，火腿五仁的。”
“好，就依你说的吧。只要没有大块的冰糖或者青红丝之类的都可以，我不喜欢那个。”
完芫要采购月饼本来是信口胡诌的，但是说着说着连自己都相信了，仿佛她这一趟就是来找越宇推荐广式月饼的。
他俩在越宇说的那家酒家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才买到了他说的月饼。
一来二去的，完芫的肚子都饿了。他们又去附近吃了晚餐。
等过来码头，开始他们的珠江夜游已经是晚上七点多的事儿了。
完芫知道越宇因为诋毁和谩骂的事心情不佳，所以尽量让他避开了人群。
他们没有和大家一起去坐游船，而是选择了坐小型游艇。为了不被他人打扰，完芫将整个游艇包了下来。
越宇知道完芫是爱热闹的性子，上次他们在秦淮河游玩的时候就是和游客一起乘坐着游船画舫，但她今天居然准备乘坐无人打扰的游艇。
他自然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
那是为了让自己不碰见外界的一些人吧，不让自己碰上那些或审视或仇恨的目光。
越宇心里十分感动，“其实你不用为了我选择坐游艇，我……”
他正要说，他没事儿，他可以坐游船。
没想到完芫却在此刻出了声，“谁说我是为了你的，当然是为了我自己呀，我这个暑假可是票房冠军，多少人去电影院看了我的电影，我担心在这里别人把我认出来呗。”
要是怕被人认出来，刚才在买月饼、吃饭的时候也没看见比往常有多小心翼翼的。
越宇自然知道这是完芫说来宽慰自己的话，她总是把一些借口往自己身上揽。
纯白的游艇在江面划过一道道清波，正在江心行驶着，犹如乘风破浪的一只白鲸。
水面碧波荡漾，两岸灯火通明，沿途充满浓厚历史气息的特色建筑和新世纪的摩天大厦、跨江大桥一一映入他们的眼帘，珠江夜景名不虚传。
完芫和越宇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看着江面的波光粼粼和沿岸的色彩缤纷。
水面上倒影着一轮圆月的倒影。
完芫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接近中秋，天上的一弯月亮越发圆了。
夜幕中的月亮肆无忌惮地撒着它的清辉，将月光洒在江面上，撒在行人的脸上。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向头顶的月亮问这个问题自然问不出答案，但她倒是知道身边的月亮照向她的时间。
她望着远方，突然开口说，“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认识你的吗？”
她像是在问越宇，又想是在自问自答。
没等越宇回答，完芫又说，“早在年初的元月大战，你认识我之前，我就认识你了。粗略算下来，我比你认识我的时间要多出四五年。”
说着她喝了一口拿在手中的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