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小遇,我是妈妈。”
“嗯,”庄遇说,“您好。”
“都这么大了,在外面吃了那么多的苦……还好,还好我的孩子健健康康长大了……”
蔡晚玲说着眼泪就留下来,连熠看出他哥的手足无措赶忙出来打圆场,“妈,妈,我哥回家这么高兴的事哭什么呢,你不是在做菜吗?等下菜要焦了啊。”
“对对对,妈妈还有最后一个菜就做好了,小遇你先坐着,妈妈做了你爱的海鲜,尤其是小龙虾。”
蔡晚玲走了,客厅里只剩下父子三个。三人的眼睛单从形状来说是相像的,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同。在常人面前,庄遇所表现出来的多是清淡冷静,连承鹤是锋利威严,连熠是桀骜肆意。因为这些不同,乍一眼看过去也就没了多少相似度。
三人面面相觑,气氛陡然安静了片刻,连熠乐颠颠地咧嘴笑出来,挨着他哥一起坐下,觉得内心幸福又满足。庄遇是尴尬生分,二十来年的相隔,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血缘亲情就能消除时间带来的隔阂的。
而连承鹤,他已经在向庄遇展示他的父爱了。
“小遇,这座别墅你喜欢不喜欢?爸爸作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不喜欢?是觉得离市区太远了还是不喜欢这个装修?要是不喜欢装修随时可以换,要是觉得远了,那你想要哪里?爸爸给你买。”
“哎呀我说爸,你就不能两个一起送,非要我哥选干嘛?这里留着休假用,然后再在市区买一套不就好了。”
“好好好,要两套,”连承和说着又掏出一张黑卡放在他面前,“小遇还有什么想要的自己拿去买,买什么都可以。”
庄遇:“……”
庄遇觉得连承鹤对他说话的方式像在对小朋友,这种感觉怪怪的,他内心却并不反感,或许,他这个爸爸以前就是这么对小时候的他说话的。
庄遇还是把卡给推了回去,“我不用这些,您留着吧,我能赚到钱,也有地方住。”
“你赚的是你赚的,爸爸只是想给你买点礼物,这卡你留着当零花钱用。”
“哥,你快拿着啊,要老爸买东西还行,给钱可不是那么大方的。”
庄遇拿不下去,那张卡对他而言异常沉重,他原本的打算是,大家见一面,知道有彼此的存在,随后各过各的就好。
连熠就没那么墨迹,直接把卡给他哥塞到兜里,随后和连承鹤相视一笑,父子俩都满意了。
蔡晚玲那边已经让人在餐厅摆好了菜正招呼几人过去,庄遇已经从之前的冷淡变得有些呆呆愣愣,他被连熠推着到餐厅坐下,左边是蔡晚玲,右边是连熠。
桌子上的菜摆得满满当当,有很大一部分是海鲜,光是小龙虾就弄了好几种做法。
“小遇啊,快坐下吃,妈妈给你剥虾,我听小熠说你最爱吃小龙虾,清蒸的麻辣的都爱吃。”
“还有这个大闸蟹,今天早上才送过来的,妈妈给你弄哦。”蔡晚玲的眼神柔和得不行,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对小孩子的诱哄。
还有连熠,明明叫着他哥,却不停地照顾他给他夹菜。
“哥,你吃个螃蟹,这个好吃。”
“还有这道鱼,补补脑子。”
“大龙虾也来一只。”
“哥,你多吃点,每天要被女魔头压榨不补补不行。”
有那么一瞬间,庄遇真有种自己还是三岁宝宝的错觉。
庄遇碗里很快堆得跟小山一样,其他三人几乎没怎么吃,都只在看他吃,好像他吃了就是多么欣慰的事一样。
别人对自己的真实情绪庄遇向来敏感,连家三人对他的感情无疑不是装出来的,他绷紧了心不去感受不去期待,却又在这种氛围中渐渐融化。他不适应这种家庭氛围,却又忍不住生出点点欢喜。
蔡晚玲满意地看着连熠,只是嘴上还笑骂道:“你这孩子替你哥夹那么多他还怎么吃?”
“这不都是你端过来的,我就不信你不是想让我哥吃。”
“就你话多,看着挺酷一小孩话怎么那么多。”蔡晚玲话语里透着嫌弃,但母子两个之间的熟稔和亲昵却是无法否认的,庄遇看着笑了笑,脸色缓和下来。
连承鹤却没忽略连熠话里提到的内容,“什么女魔头?有人欺负你哥哥?”
说到这个连熠就来劲了,这个状他早就想好要告的,“爸你不知道——”
“连熠。”
话才起了头被庄遇制止了,他就盯着他,眼神沉沉。
连熠张了几次口最后还是妥协了,“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了行吧。”
越不说越让人多想,连承鹤立马道:“小遇,谁欺负你,告诉爸爸,爸爸给你撑腰。”
蔡晚玲也说:“是啊,小遇,不怕的啊,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有爸爸妈妈在呢。”
庄遇真的很想说他是二十四岁,不是四岁小宝宝,但怎么样还是得解释道:“你们别听连熠瞎说,他说的人是我老板,并没有压榨一说,她很好,我也很喜欢我的工作。”
她还是他的老板,但他这个员工似乎已经不是那么纯粹了,庄遇莫名有点心虚。
连熠在一旁撇了撇嘴。
连承鹤:“老板,你是说储氏那个大小姐储星?”
“是她。”
“储星不简单啊,年纪轻轻自立门户创建星氏,野心勃勃,连连氏都敢下手。”连承鹤沉了声音,语气里透露的威厉和深意和对庄遇哄孩子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话音落下,空气静默三秒,庄遇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脸上又恢复了原先的冷淡,“我的主要工作在悦星,对集团总部的决策了解并不多,但没有哪个员工希望自己的老板甘于平庸安居一隅。”
这话无异于表明立场,空气里的气氛一时更僵硬了。
连熠无奈仰头望天,他就知道,他哥已经着了女魔头的道,一说她的不好准得变脸。
蔡晚玲女士假意咳了咳,瞪了连承鹤一眼嗔怪道:“你看你,吃饭吃的好好的非要这个时候聊工作。”
说完又转向庄遇,“小遇,你别理他,你爸这人一说到工作就这样。”
连承鹤被这么一说脸上讪讪,忙道:“你说得对,爸爸也是这个意思,有野心不是坏事,来,再吃点再吃点,再陪爸爸吃点好不好?”
庄遇当然知道刚刚那一面才是商界巨鳄连承鹤该有的样子,但正是因为这样,当他以一个普通父亲的态度对他时才更让人动容。
但储星和连氏集团的纠葛……
他怕两家对立,也怕储星知道他这层身份后不信任他。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但庄遇的基本情况连家几人都已经了解过,例如他儿时的住址,堪称贫民窟一般的破街区,周边最多的就是下九流营生;例如他有个赌鬼养父,欠了一屁股债;例如他曾经上过的学校,无论小学初中还是高中,他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尖子生、贫困生,老师对他的评价永远是成绩优秀性格孤僻。
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足以想到庄遇过得有多辛苦,他走失的时候还那么小……一想起这些蔡晚玲就止不住地心疼。
晚餐结束后,蔡晚玲离开了会儿,回来时眼眶发红,任谁都看出她哭过一场。连承鹤拍了拍妻子的肩无声安慰,庄遇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却不知道说什么话开解她。
连熠看他妈这样多少能猜到原因,其实他比他们知道的还多点,他哥要给他说储星的好就难免要说起两人的过去,储星确实帮了他哥,可这也正说明他哥受了那些苦难才有了储星施恩的机会。
他在家里要星星不给月亮,他爸妈将他哥的那份爱叠加在他身上,他哥呢?他哥遭遇这一切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他哥本不必受那些,他该像他一样从小锦衣玉食享受着最好的资源长大。
连熠心疼死他哥,甚至有抱着他哥痛哭一场的冲动。他感谢储星拉了他哥一把的同时也无法消除对储星的讨厌,一个女色魔拯救美少年能不抱其他目的打死他都不信!
他哥现在对女色魔多死心塌地,女色魔呢?喜新厌旧用过就甩,还尽让他哥去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他哥的命怎么那么苦!
几人心思沉重的时候,蔡晚玲整理了下仪态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几张银行卡,一大串车钥匙,“小遇,妈妈不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就给你买了几辆车,我看现在年轻人都挺喜欢的,还有这些卡,是妈妈给你存的钱,都是你小时候放在妈妈这里的压岁钱,后来……后来你不见了……妈妈就想着每年的红包也不能少了你的,要是你哪天回来问妈妈,说妈妈,我都这么大了压岁钱怎么还是这么一点点可怎么办,妈妈可不想在宝宝面前丢了面子,所以都给你存着呢,现在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存了,真好……”
庄遇愣愣地看着手中一堆东西,喉头发哽,突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也一直被人记着的。
“谢……谢谢。”
“跟妈妈说什么谢谢,当年要是我多顾着你一点,而不是只让保姆带你出去,也许……也许你根本不会走丢……”
“好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孩子已经回来了,不要再想那些。”眼看蔡晚玲又在伤心自责,连承鹤温声安慰道。
“是啊,我已经回来了,您别哭。”
“好,妈妈不哭。”蔡晚玲擦了擦眼角,望着庄遇的目光满是柔和,“哪儿都好,就是太瘦了,是不是工作很辛苦啊?还是吃得不好?要不然妈妈给你做好饭送到公司?算了,要不然你就回家休息几个月,要是还想工作就去自家公司,不用受外人的气。”
连熠听得都瞪大了眼,连忙喊道:“妈,妈,你这是溺爱了啊。”
“我怎么就是溺爱了,你看看你哥哥,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还要上班……”
庄遇忍不住扶额,他终于说道:“妈,我不是那个会走丢的三岁孩子了,我现在很好,工作也很好。”
他话说完,周身却安静下来,蔡晚玲正用极度惊喜的目光看着他。
“你刚刚叫我什么?”
庄遇一愣,先前的话猛然闪过脑海,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那句称呼会顺口而出,或许,或许是听连熠喊得多了,他顺口就跟了。
“再叫声妈妈好不好?”
庄遇似乎已经没法辜负这种期待,他有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才低声叫了一句。
“小遇真乖,再喊一声。”
“……妈。”
“咳咳——”连承鹤假意咳了咳,装模作样看了眼又移开视线,“你们继续。”
“哈哈哈,哥,老爸这是吃醋了,你也喊喊他吧。”
“混小子,我能吃什么醋,我就是嗓子痒,咳咳——”
“爸。”庄遇还是叫了,秉着不能厚此薄彼的原则。
“好,好,好,不愧是我连承鹤的儿子。”
庄遇:“……”
不知道的以为他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庄遇从来没想过二十年没见的家人会这么容易相处,和家人相处……原来是这种感觉。
储星不在的半个月庄遇和连家人相处得越来越自然。
他被人骂过无数次野孩子,他的养父说他是他妈妈和别的男人生的野种,生下来就不要他了,类似的话听得多了再不信也信了,庄遇曾一度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野孩子,直到遇到储星。
她告诉他不是。
她说不出原因,只是张狂又肯定地告诉他这个结果,她说了,庄遇就信了。但当事实告诉他这个结果时似乎又有了不同的感觉,就像某种禁锢着他的东西消失了。
短短半个月,庄遇已经从倒欠债变成坐拥豪宅豪车存款过亿的年轻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得到太多,过得太顺遂,他一时不察被阴了。
金碧辉煌的顶级包厢,头顶的灯没有全开,昏暗的光线中,庄遇无力倒在沙发上,不远处一个女人正色迷迷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