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黄雀在后
北萧南城门十多丈高的城墙上，灯火莹莹，人影憧憧。
于冰晨押着萧志宏躲在一排排的侍卫后面，透过人缝看着墙下的马车越跑越远，也越来越小，直至车轮碾压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后，她心口一直提着的气终于松了下来。
“好了，他已经安全了……”萧志宏感受到了她的放松，目光幽幽地凝视着黑夜缓缓道，“现在你该怎么办，你又为自己计划了什么样的退路？”
“哪有什么退路？”于冰晨垂了手，同一时间那枚银簪也掉在了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叮铃声。
萧志宏微微一愣，他以为她会反手将银簪抵到自己的脖子上，他都已经做好出手制止的准备了。可是，银簪掉了，她又会做什么？
于冰晨退开一步，看着光影下的人无声地笑了笑，“已经让你这般为难了，我又怎能再给你添麻烦……”
正说着她身形晃了晃，一阵晕眩来袭脚下猛地一软，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萧志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人捞了起来，同时抬手制止了围上来的侍卫。
“你……”于冰晨看着他愕然不已，“你不是中了我下的毒吗，怎么会……”
她的话还未说完，胃里就传来一阵绞痛，跟着嘴中一热呕出了腥甜。
萧志宏见状大惊道：“晨儿！”
“我知道你的难处，可是他我不能不管，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了……”于冰晨双眸盈盈地看向他笑着，“我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呢，却还是被你识破了……难得你如今还愿意陪我演这样的戏码，其实你没有真的想要他的命，对不对？”
见于冰晨又吐出了许多的血，萧志宏惊慌起来，一改往日的淡定从容，眼紧紧地盯着怀里的人，似要将她看穿了一般。
“你给自己吃了什么？告诉我，你到底给自己吃了什么？”他低吼着，又对一旁的人大声催促起来，“快！快传大夫！”
他说着抬手封住了于冰晨心口的穴道，跟着又将她抱了起来往城墙下冲去，边跑边吩咐身后的周全等人，“速将宫中所有的大夫都召集到崇苑，快！快！”
于冰晨窝在萧志宏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跟着他的幅度起起伏伏。
萧志宏红了眼，“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可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竟连一点余地都不想给我留了吗？”
于冰晨冷汗涔涔，忍着翻江倒海的疼痛，浅浅笑着道：“刚刚告诉你了啊，我逼着你放了要犯，总得让你有法子跟你的百官你的子民交代啊……”
“我打又打不过你，逃又逃不掉，想来想去只有这样最稳妥了……因为我欠你的太多太多，我还不了了……”
飞驰的马车上，萧志宏锁紧了眉头，不停地替于冰晨擦拭着嘴边的血。
“你到底服了什么毒？”萧志宏几乎哀求起来，“晨儿，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于冰晨呼吸越发的急促，脸色已由刚开始的苍白变成了潮红，昏昏沉沉地说道：“说实话，一开始我都不确定……自己吃的这个是不是毒药……看来临了了，老天爷还待我不错……我……就要解脱了……”
毒药是她在仁心医馆趁于子辉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药柜中拿的。因为她曾好奇那个上锁的药柜里放了什么，而于子辉只告诫她离远点。所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服下的是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如今她只要闭了眼，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就都跟她没关系了。想到此，她觉得身体上的疼痛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吗？”萧志宏含着泪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两手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开始为她输送着内力。
“我说过，我不会再容忍你拿命来威胁我！绝不！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利用你吗，想知道为什么，你就得给我挺住了，就算为了找我报仇，你也要挺住了！”
“但这次看来……我要赢了……”于冰晨睁了睁眼睛勉强挂上了笑容，脸上的血色再次退尽后，呈现出可怕的灰白。
“我时常在想……当初，我若真的死在了断日崖就好了……什么真相，什么身世……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了……”
“晨儿！”
车厢内传来萧志宏悲恸的声音，惊得车外的侍卫面面相觑。
这边荒野上，月色暗淡星辰无光，昏暗中箫笙难辨方向，只凭着感觉驾着马车一路狂奔。
于子耀坐靠在车厢内，双目空洞的看着某处。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痛彻心扉的无力。因为他知道，定是于冰晨用了某种方式同萧志宏达成了一致，才让他活着离开了北萧。
至于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条件，他脑子里来来回回想了很多种。但无论怎样想，他都想不到于冰晨竟是用她的命换了他一条生路。
长夜漫漫，马车硁硁。
他想冲出去调转马车，想冲入北萧都城的大门，想不顾一切地带她离开。可他清楚的知道，这样做不过是在以卵击石罢了！
所以他不能辜负她的这份情，他得好好活下去，哪怕只能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灰溜溜的逃回去。这是他眼下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
只有等他恢复了强大了，他才能有机会带她离开北萧，离开这纷杂的边境，然后寻一处僻静的乡野，过一世安稳不被打扰的日子。
……
西风解事，为人间洗尽三庚烦暑。时日一晃，竟已到了夏末秋初之景了。
边关局势进一步紧张，连日来大大小小战役不断。北萧更是由查克托带头，四处联络各周国，在漠北一带挑起纷争不断。
宁思成屯兵在北罄军营后，忙着带领属下积极部署迎敌。大渊京城司马行云的诏回书他自然是没有收到，但对大渊内部的各种谣言倒是一清二楚。
他猜得到司马行云早晚会让自己回京巩固他的势力，可如今漠北一带战火满天局势胶着，就算他有心回京支援却也是无暇分身。
更何况，他也并非那么的想回京。
而于子耀在西洲与北罄两大关隘之间的西罄关隘，带兵与苍岚和索图的联军已对峙半个月了。
这日下午，天气骤变，暴风席卷西罄一带，掀起黄沙漫天，一时遮云蔽日。也正是这个时候，于子耀突然领兵出关直抵联军驻地，将一众松了防备的敌军打得四处流窜。
这些边关小国常年与风暴为伍，风沙的危害自是清楚不过。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错认为初出茅庐的于子耀定会裹足不前，便放心窝进了帐篷，打算风暴过后再做计较。
谁承想，风暴没过大军来袭，慌乱之下溃不成军可想而知。
而于子耀也因此在军中开始名声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