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为之计议
昏暗阴冷的牢房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于冰晨跟在和月身后，想起自己当初关押在刑部大牢的情景，心里莫名的一阵翻江倒海。
“姑娘？”和月一路上见她不言不语，一张陌生的面孔上甚至连神色都未曾变过。
她犹豫着说道：“姑娘见了面就长话短说吧，非常时期，还请姑娘多顾念下我们主君的难处。”
“好！”
干脆利落的回答，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和月微微一愣，想起了在六皇子府里的日子。当初的于冰晨跟眼下的是多么的相似，她记得赵大夫当时说是心病。她那时候不懂，如今经历了这些风风雨雨，也明白了许多。
她暗叹，这又要心事成疾了吗？
不多会，她回头看向于冰晨，指了指一旁的牢房示意道：“姑娘，到了。”
于冰晨停下脚步，目光透过栅栏看着一身血污面色发白的人，心口痉挛阵阵。
里面的箫笙闻声，忙爬到近处看向一动不动的人惊讶道：“小晨，你怎么来这里了？”
于冰晨强忍着奔涌而来的眼泪，对和月淡淡道：“能让我跟他们单独说几句吗？”
和月闻言，面露为难，但最终还是同意了，“那我在外面等姑娘，还请姑娘尽快。”
待脚步声走远，于冰晨一个踉跄跌到牢门口，看着浑身是伤的于子耀，一时泣不成声，“大人……”
箫笙将于子耀扶了起来，红着眼解释道：“我们遭到查克托的围剿，指挥大人也被他重伤……”
于子耀抬了抬手制止了箫笙的话，一步一挨艰难地走到了牢门口，目光轻缓地抚过外面的人，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你没事就好。”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于冰晨说着，就将手穿过了栅栏去探对方的伤势。
于子耀一手缓缓覆住了胸前颤抖的手，一手伸了出去替她拂去了眼角的泪，安慰道：“一点伤不碍事的，不要担心。”
“大人……”
“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于冰晨摇着头，泪水又肆意而下，“没有，我很好，真的。”
“对了，”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个白色的瓷瓶递过去，“这是之前我央袁大夫给配的伤药，我一直携身随带着的，大人你记得用。”
“好，我记下了。”于子耀看着那个熟悉的白瓷瓶，原以为丢在了在冀州城的河里，却不想暗中被她收了起来，当下鼻尖一酸，心里痛苦更甚。
他松了于冰晨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去，突然冷了脸劝道：“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吧！”
于冰晨见状忙伸着手空捞了几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大人……”
“记着，不要为了我去求他，无论任何时候！”于子耀说着背过了身，狠心说道，“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查克托来围捕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以如今敌对的立场，一旦被捕他生还无望。他也知道于冰晨能来这北萧的大牢，定是在萧志宏面前说尽了好话。
能在死之前见她一面，他心愿已足。他不愿她为了自己再去低声下气，也不愿让她再对自己留恋牵挂。
他冷了脸冷下心继续催促着，“走吧，不要在这里磨磨蹭蹭了！”
“大人……”
他回过头，见她扒着栅栏僵持着不动，只得继续说些狠话。
“北上路途遥遥，有个人陪着说笑解闷路上也就没那么枯燥了。说句心里话，你我之间也就是各取所需。如今我身陷囹圄也帮不了你什么，你也不用为了我费尽心思，及时止损的道理知道吧？”
闻言，于冰晨慢慢睁大了眼睛，她想去辨一辨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可是泪水兀自汩汩而出模糊了视线，让她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
“你在说什么……”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大人？”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于子耀暗自捏紧了身后的拳头，面上却突然一笑，带着些嘲讽的口吻调侃起来：
“你不会都当真了吧？我们在一个府里住了十八九年，我什么样你不清楚吗？当然这也怪我表现得太好，让你误会深了。但你如今回头也不算晚，是不是？”
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隔着虚晃的栅栏，四目相对，一个眼神清冷淡漠，一个神色惶惶不知所措。
箫笙听完也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所知道的，以两人兄妹的关系，即便于子耀担心于冰晨有危险想劝她离开，也不会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他看了看牢门外悲伤不已的人，再想了想自己所做的事，心中愧疚难当。
“指挥大人……”
于子耀却直接打断他吩咐道：“让她走！”
箫笙为难地看向于冰晨，不知所措地喊了声，“小晨……”
于冰晨充耳不闻，自顾怔愣了会，环顾着暗无天日的牢房后收起了眼泪。不待箫笙的话说出口，她便转身跑了。
箫笙酸了鼻子急道：“指挥大人，您这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于子耀垂了眼帘，看着地上腐臭的稻草，缓缓说着，“你告诉我，一个将死之人能给她什么？”
箫笙沉默了。
如今的局势，不正是他同萧志宏联手造成的吗？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
他愿用自己的命换取他娘一条生路，于冰晨也就罢了，自有萧志宏好好照顾，可是于子耀能得到什么呢？于子耀不曾亏待他，到头来却要赔上一条命了……
“指挥大人，小人对不起您！”他说着“扑通”一声跪到了于子耀的跟前。
于子耀没有看他，不是不怪他，而是知道即使没有他，萧志宏也会有其他的办法。
他只叹息了一声，低低道：“她说的没错，你太让人失望了……”
“大人……”箫笙伏在地上泪水涟涟，“连累了大人，小人百死莫赎，只希望来世能再给大人做牛做马，以报今世的亏欠。”
“人一死一抔黄土罢了，哪还会记得来生今世……”
……
于冰晨一口气冲出了大牢，原来外面已是暮色将晚。她绷着的一颗心，在这暗沉无光的天空下跌七零八落。
刚刚上演的一幕，她知道是萧志宏乐见其成的，也是他同意自己进牢房的目的。眼下不用她开口，一切都遂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
她同他将计就计，可到底还是更会算人心的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