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有口难言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啾啾飞鸟闹窗前，日下春花一片红。
难得的好日子，自然得有好事成双方为美。
皇家三公主下嫁学士府嫡长子，是皇家的喜事更是学士府的无上荣耀。
此时的学士府可谓风头无两，前脚刚嫁庶女给皇子，后脚跟着就娶了公主，再有去年嫡长女嫁给大将军，这等荣耀、权势、富贵，在这京城天子脚下也是多年来的独一份。
可俗话说登高必跌重，于振阳未必不知，虽然内心有些诚惶诚恐，但面子总得支棱起来。眼下他正亲自在门庭下迎来送往，忙得额间冒汗也乐此不疲。
于冰晨跟着孙雨柔前来道贺，学士府的当家主母严氏见了孙雨柔的阵仗不敢怠慢，亲自引了往女眷休息处而去。
“六皇子和六皇子妃真是太客气了，还劳烦六皇子妃您亲自登门，妾身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又感激涕零。”严氏笑脸相迎，一路脚步轻快言语恭维。
孙雨柔由锦瑟搀扶着跟在一旁不急不忙，闻言只淡淡笑了笑，“于夫人客气了，且不说妹妹如今也是六爷的人，三公主大喜作为娘家人我跟六爷又怎有不来的道理？”
“说的是呢，以后沾亲带故的就是一家人了！前面集芽院里都是女眷们在喝茶聊天，六皇子妃若是觉得闷，可以让冰晨那丫头带您去后园逛逛。”严氏笑着退到一边，让出进院子的路。
孙雨柔远远的就听到集芽院里的说笑声，一想到要应付那些官家女眷没完没了的小心思就头皮发麻。
于是她笑道：“听说学士府后花园乃是京城一绝，如今春日正好没有辜负美景的道理。要不就有劳妹妹带姐姐我去开开眼吧？”
严氏急着去招呼其他官眷，便直截了当道：“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六皇子妃有事尽管吩咐她就是。如此，妾身就不耽误六皇子妃您逛园子了。”
“学士府今天大好的日子定是忙得很，原也是我不懂事耽误了于夫人这许久，还望恕罪才是。于夫人请便，有妹妹陪着您放心去忙吧！”
“哎呀，多谢六皇子妃体谅！”严氏笑容更甚，激动的上前拉住了孙雨柔的手，赞美起来，“像您这般善解人意又如花似玉的人儿，世间真是难见，六皇子好福气呀！”
孙雨柔原本还能兴致寥寥的敷衍几句，听到对方最后一句“六皇子好福气”后，脸色不由地一僵抽回了手。
“于夫人快请便吧！”
严氏没注意到孙雨柔的变化，只顾着回头吩咐于冰晨，“你给我好好伺候六皇子妃，切勿怠慢了！”
于冰晨跟在两人身后，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吹捧，本就觉得甚是无聊。眼下见孙雨柔决定去逛园子，严氏又绑了她去作陪，心中不快得很。
可有什么办法呢？出嫁前是庶女，出嫁后又是妾，她哪有决定的权利呢？
“是。”她面无表情地应下。
待严氏一背过身，孙雨柔一脸厌恶忙不迭的用帕子擦起手，一边还不忘对锦瑟嘀咕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人送盆水过来？”
于冰晨看了看四周，这个叫集芽院的地方往日都是招待贵宾的地方，如今她还是头一遭过来。所以眼下她有些不辨方向，打算找个丫鬟问问。
谁料孙雨柔见她东张西望便不耐烦的催促道：“妹妹怎么也愣着了，快些带路吧？”
于冰晨无法，就只能凭着方位在院子里转了起来，还好半盏茶的功夫终于绕到了后园。
她看着身边松了一口气的浅秋，苦笑着没有吭声。
倒是浅秋忍不住嘀咕了：“幸亏小姐方向感不差，要是再绕不出来恐怕又要遭嫌弃了！”
“好了，多说无益……”
于冰晨百无聊赖的跟在孙雨柔后面，听着前面她与锦瑟等人说说笑笑，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她正在想该找个什么理由走开，就远远的看见于子耀朝自己走来，竟一时驻足忘了神。
待孙雨柔察觉回头打量她时，她缓过神忙跟了上去。
“妹妹回娘家不应该高兴才是吗，怎么还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孙雨柔走到芙蓉湖的水榭下坐了下来，目光掠过停在不远处的身影，继而轻笑道，“原来是有人找啊？”
于冰晨见状避无可避，躬身回道：“回姐姐，此人是妹妹的二哥，大概是有事情要询问妹妹，可否容妹妹失陪一下？”
“妹妹怎么不早说，瞧你这话说的！你快些去吧，我这边有锦瑟她们陪着也是一样，妹妹安心去就是了！”
说着孙雨柔缓缓摆起手，那动作和神态说得好听是温柔体谅，说得难听就如同驱逐猫儿狗儿般的不在意。
于冰晨暗自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淡淡道：“多谢姐姐。”
于子耀见人从水榭下出来，两边湖水波光粼粼簇拥着亭亭睡莲和亭亭的人。春风拂面，发丝袅袅裙摆轻扬，盛装打扮的容颜在他眼里令一众花红柳绿皆失了颜色。
待人到了跟前，他温声问道：“她难为你了？”
于冰晨抬眸清波漫漫，却只匆匆看了他一眼就又垂下了眼帘，“没有。”
于子耀刚刚乱跳的心一下子静了，他转过身边走边道：“跟我来。”
“去哪里？”于冰晨没有动，神色淡淡难辨心绪，“有什么话二哥就在这里说吧？”
于子耀面色微沉，一双黑眸紧紧锁住了对方，“怎么，如今我连跟你说句话的自由也没有了吗？”
见状于冰晨积攒的怨气一下子翻了出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跟我走！这里是学士府，还没人能在这里随意放肆，你怕什么？”于子耀提着一口怒气，一把捏住了她手腕，径直拉着她离开了芙蓉湖。
到了他自己居住的院落，于冰晨猛地抽回了手，皱了眉冷冷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知道你跟在她身边不自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你放轻松些好好歇会。”
于冰晨没有说话，默默地坐到廊下看着脚下一盆桃花似乎出了神。
于子耀靠在不远处的廊柱旁，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除了上次所谓的回门，这还是她出嫁后他第一次有机会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他想起于冰妙出嫁那天，他也是靠着柱子看着她一言不发。不同的是那日的人悲伤寥落，而眼下的人已活脱脱活成了行尸走肉。
“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半晌，他打破沉闷。
于冰晨愣了愣道：“来不来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待你好吗？”于子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心一阵抽搐。
“好。”于冰晨隐去眼底慌乱忙站起身理了理衣摆，“歇也歇了，我该去跟大哥道贺了，再晚了他怕是要出门迎亲了。”
“冰晨！”
于冰晨不得不停下脚步等着他的下文。
“你过得好吗？”
“好得很！”于冰晨说完，一口气冲了出去。
她不能再停留，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尤其在今天这样热闹非凡的日子，她不能坏了了她大哥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