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青梅竹马
屋外寒风凛冽,吹得树梢“呼呼”作响,如人在呜咽一般扣人心弦。
司马哲不禁微锁着眉头,闭着眼侧耳倾听屋外的一举一动。半晌过去,依旧只余风声。他不得不打翻案头的茶杯,引出来人。
这边茶杯刚一落地,门外就冲进来一人。一见是她,他心中便松了口气。
“皇兄,这是怎么了?”来人直奔他床前,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急急关切道,“可是要喝水?怎么皇兄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这怎么能行?”
她寻了茶壶,一摸水已经冰凉,揪着眉不满道:“皇兄府里的下人都是当的什么差,连口热水都不知道随时备着。”
她回头见他扯着有些不自然的笑,只叹气道:“也就皇兄你脾气好,可纵容下人也要个度才是!”
他精神恹恹的,努力提着气断断续续说道:“这大黑天的,你……怎么来了?有没有……随侍的人跟……着?”
“我是因为……我心里不放心皇兄……”她将身上用雪貂毛皮滚边的错金芍药纹绯色大氅解下挽在胳膊上,再次见到这张五官分明如刀刻般俊逸的脸时,她仍不禁一阵脸红心跳。
可再思及到他双腿就此瘫废,终日以床为伴时,眼波一动竟红了起来。
“前些日子,听闻圣上欲将给皇兄指婚……我心里不放心皇兄,所以只好特意请了皇姨娘的旨,过来陪陪皇兄,顺便替皇兄留意着府里的事务。”
“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都已这样了……”说着,他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由白变红。
“我也只是在熬时间罢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去了……”
“皇兄!我不准你这么咒自己,你再多些耐心,一定能好起来的!”见她滚起来眼泪,他想举手去替她擦,奈何手抬到一半便重重的耷了下去。
他苦笑:“雨柔别这样……是皇兄不好……”
“皇兄!这样的话以后可别再说了,我听了心里难过得很!”她握了握他的手,见他手心如此冰冷,忍不住替他搓了起来。
“皇兄手这样凉,我去吩咐人生个火盆来给你暖暖!”说着便披上大氅,对着他柔柔款款的笑着,“皇兄等着,我去去就来。”
孙雨柔刚离开,他的心腹李安趁机偷偷溜了进来,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六爷您交代的事,小的都已办妥!”
他双眼忽而变得敏锐灵活起来,一改之前的死气。他心中千头万绪,掀开被褥下床踱起步子思索着。
“李安,你找个机会去给皇太孙请个安,就说本王这个皇叔心里一直记挂着他,让他一切谨慎行事便可!”
李安恭敬道:“属下遵旨!”
“还有,帮本王留意其他藩王及世子的动静,尤其是四皇叔那边,有任何消息都来回禀!”
李安俯首道:“是!”
他拧起眉头道:“近来听说宫中有大臣带头跟风造势,化为两党,闹得百官不得不黑天白夜彼此拉拢算计。朝堂已经动荡,在这个非常时刻,万万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你一定要万分留心!”
“属下明白!”李安躬身正准备退下,不料孙雨柔带着下人已走至门外。
李安随即飞上房梁隐到了阴影下,而他早已躺在床上,又恢复了孙雨柔刚见到他的模样。
他便是六皇子,司马哲。因多年卧病,腿脚不便,生性散淡,又不欲占地为王,圣上便只赐他王位担以虚职,故而才能闲散至今。
孙雨柔,司马哲生母胡德妃妹妹的女儿,因乖巧懂事,能歌善舞,又长得清秀可人,常被胡德妃留在宫中小住。
在皇家一次家宴中,以一段羽扇舞赢得满堂喝彩。圣上一高兴便收了她为义女,不曾封号,在公主中排行第十,便称十公主。
“皇兄!”
司马哲望着这个身量纤细,款款向自己走来的女子。一张白里透红的瓜子脸上,眉若春水口含朱丹,行动处无不飘然娇媚,带起一缕暗香浮动。
“皇兄!这是我特意从宫中带来的大理野玫瑰花茶,有很好的通经活血作用,我扶皇兄起来喝点暖暖胃吧!”孙雨柔温温的笑着,一边指使着人将火盆放在了床边。
“这个手炉皇兄抱着,里面我添加了些夜交藤,不仅能安心定神,还能祛风通络。如今正值寒冬,皇兄可不能再受到寒气侵袭了!”
“你一来,就为我忙东忙西的……坐下歇会吧!”司马哲有气无力地喝了口茶。
“这茶可真……香!”
“皇兄要是喜欢,我以后每天都给皇兄备着!”
孙雨柔难过的看着司马哲,戚戚道:“不知道是天寒的原因,还是我心理的作用,一段日子没来,想不到皇兄这里竟愈发的冷清了。”
“哪里就冷清了?皇兄身体不好,喜欢……喜欢安安静静,人多了,只怕我……我头又要头疼了!”
“皇兄身边没个贴心的人照顾,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孙雨柔低着头有些暗自伤神。
“我能来陪皇兄的时间总是有限,能为皇兄做的也只有就这些……皇兄自己要千万保重才是!皇兄如今这情形,是该有个能知冷暖的人来伺候了……”
“放心吧!”司马哲拉了拉她衣角,努力笑着:“你如今愈发的会替人着想了,看来改日……改日得求了母妃,也为你指门婚事才好!”
“皇兄——”孙雨柔脸上一热,继而眼中模糊,忍不住痴痴望着司马哲半晌。
“皇兄……我不想嫁人……”
“哪有这个道理?”司马哲挣扎着坐靠了起来,巧妙地别开孙雨柔那对热切的眼睛。
“在皇兄这里没什么害羞的,姑娘家迟早都要……嫁人!”司马哲知道孙雨柔从小到大对他痴心一片,始终如一。
但感情的事,不是有一方热,另一方就能跟着一起热。
孙雨柔有她独特纤细的美,她的一颦一笑宛如皂角泡中呈现出来的绚烂,却又易碎,在他看来只适合远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