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踟蹰不前
于子耀后悔了。往日里左一句让她认命,又一句让她别存不甘。末了,难道竟是自己将她推掉进了这深渊吗?
于冰晨朝云凝阁缓缓走去,“与其是四姐,还不如是冰晨……这个学士府,冰晨在与不在,都不会有丝毫不同,也不会有谁在意……”
“不!我会在意!大哥也会在意!”
于子耀突然将她揽到怀里,红着眼动情道:“你不在,我会牵挂!你不好,我会担心!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一个活死人,我做不到!哪怕他是玉皇大帝,我也不能亲眼看着你断送一辈子!”
于冰晨面上一红,眼泪泫然而下,“冰晨独居云凝阁十余年,好与不好早已习惯。能有二哥顾念,冰晨别无他求,只求能够安稳的度过余生。”
“二哥与大哥待冰晨之心,冰晨明白。可冰晨断不能因此,而让二哥与大哥左右为难!”
于子耀目光落到她的脸上,见两行清泪在阳光下兀自旖旎,悲不自胜。
“冰晨,我求你别再这么说了……”
“小姐?”浅秋听完于冰晨的话,一筹莫展的流着眼泪,“这可怎么办?小姐嫁给那样的人,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于冰晨倚靠着西窗,遥看落日。心中的迷茫就好比这夕阳旁的云,不仅灰淡淡,薄缕缕,而且怎么也看不清身后的天空。而满地的白雪确实刺眼的疼,她一张眼便要泪流不止。
“我出去一趟,若有人来,你只说我睡了。”于冰晨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对浅秋交代着。
“天都快黑了,小姐还要出去吗?”浅秋不安道。
于冰晨道:“我很快就回来。”
“可是,小姐……”
意醉楼外,于冰晨含泪迟疑。
如今再来,她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方志宏。然想到自己身世之事尚有许多不明之处,又被意外的赐了婚,心中当真痛苦难当,不知不觉竟来了这里。
这座位于城中繁华地段的酒楼建造的十分大气,虽称不上雄伟壮观,但颇有气魄。尤其是“意醉楼”三个狂草烫金大字,笔画流畅,飘逸利落,意境淋漓尽致。
此刻,楼内灯火璀璨,杯盏呤叮,谈笑声此起彼伏。
不多会,她看见宁思思送了一位年逾五十的男子出来,只听她口齿伶俐地笑道:
“大人,今日小楼如有招待不周,还望您多多包涵!以后,只要您来,我们酒楼定会将最好的饭菜统统留给您,算是我们对您的一点心意,感谢大人一直来的照顾,望大人不要拒绝才好!”
“老夫要感谢思思姑娘的格外照顾才是。”男子说完,便会意一旁的随从将一包东西递给了宁思思。
宁思思接手后,也不多看直接塞进了袖子里,笑容依旧灿烂道:“大人的事,都是分内的事!大人这么说,倒让思思受宠若惊了。”
“好啦!做好该做的,就是对我最好的竭尽全力,进去吧!”男子随即弯腰进了轿子,手一挥,带着一行人起轿离开了。
宁思思刚回柜台后面,于冰晨并跟着进了酒楼。刚才的一幕虽奇怪,但她已无心思理会。当下,她只往二楼走去。
“哟?又是你啊!”宁思思适时地喊住了她。
于冰晨停下脚没有回头,冷冷道:“不知宁姑娘有何吩咐?”
宁思思将于冰晨从头到脚又扫视了一遍,挡在于冰晨身前,掩鼻笑道:“你这次来是吃饭喝酒呢?还是又来找我们家的公子?”
不知怎的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宁思思,于冰晨就察觉到她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她的眼睛里分明流露着抗拒和鄙夷,尤其是她那掩鼻而笑,在此种情形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于冰晨本想不做理会径直上楼,但眼波一转,宁思思不过是个丫头,自己何故如此害怕?如果连她那点不落痕迹的嘲讽自己都无法承受,那将来的一切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于冰晨冷目相视,坦然道:“我就是来找你们公子的又待如何?”
“如何?”宁思思嗤之,“如今时局不安,进来的是客人思思自是欢迎,若进来的是身份不明之人,给酒楼带来隐患的,思思也不得不多留些心。思思一心为酒楼着想,想必公子也不会怪罪于我!”
“宁姑娘一心为主,我不得不夸。方老板能有你这样的得力帮手,想必也省了很多功夫和精力。我是什么人,宁姑娘大可不必在此费尽心思,去厢房问问便知!”
于冰晨不再理会宁思思的无理,迈步上楼,却不想这个宁思思竟是这么难缠。
“慢着!”宁思思喝道。
于冰晨回头轻笑道:“不知宁姑娘到底还有何指教?”
宁思思挑着眉道:“我家公子正在会客,恐怕没有时间见你,你若只为见我家公子看来只能改日了。”
于冰晨不以为然道:“宁姑娘恐怕是借口都用完了吧?下次再要拦我,记得换个新鲜点的借口!”
说着,于冰晨径直往楼上走去,宁思思三步并两步地连忙挡在了她跟前。
这时,门口突然闯进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此人身着窄袖窄身的冰紫色锦袍,袍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袖口、襟口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他下巴微微抬起,眼睛里泛出星河般的璀璨,流露着任达不拘的恣意,再加上嘴角的那丝笑容颇有点风流年少的佻达,手中正来回翻转着一把玉骨折扇,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只可惜他脸上的半截面具挡住了眉眼,不知具体容貌如何,这倒成了他身上一大缺憾。
他一进门便道:“宁姑娘好啊?怎么几日不来,宁姑娘就忘了我吗?大老远的看见,竟也不出来招呼了。”
于冰晨心中不免好奇停下了脚步,寒雪铺地,居然有人手持折扇的招摇过市。难不成为了装而装?
再见他腰间挂着的樱色镂丝香袋,不免让人联想烟花之地的风流,但再看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目,细细辨来,竟又觉得与其作风相违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