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主仆情深
十年后。
一日清晨,一抹晨光洒入屋内,空气中交杂着清晨的露水与青草泥土的清凉,吸入体内,百感舒畅。
窗外,府内来往穿梭的婢女、仆人,他们忙碌无味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种时候,往往连树梢上的百灵鸟也为这种索然无趣的日子,发起了牢骚,大清早的就飞上枝头,叽叽喳喳,吵闹不休。
“浅秋,今天的午膳厨房可送来了?”于冰晨的声音在内屋的角落里响起。
浅秋从门外端着杉木托盘走了进来,对着窗前穿着一身白色莲纹罗裙的于冰晨笑道:“小姐,咱们今天运气不错呢,你看!”说着她便端了上来。
于冰晨转身瞅了眼托盘,不禁挑眉:“你这死丫头,真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跟我开这种玩笑也就罢了。却偏偏不好生在旁候着,看来我得好好教训你一下才是!”
“哎呀,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啦!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浅秋见状,忙故作害怕。
说完主仆二人都笑了起来。
浅秋动了动筷子,没有胃口,无端端地叹了起来。
于冰晨抿嘴不语,半晌,端起了碗筷。
“坐下吧,有口吃的,我们总还不至于活生生的饿死!”
“可是——”浅秋愤愤地跺了跺脚,哼道,“大少爷明明已经跟厨房打过招呼,让那些厨娘不准短了我们的吃食。”
“可现如今,小姐你看她们给我们送来的都是些什么?白水煮菜也就罢了,连饭都是将馊不馊的。奴婢要不是先拿了热热,这叫人怎么下咽?”
“细细算来,你与我在这云凝阁已经住了十来个年头了。这十年怎么过的,你比我还清楚。你跟着我这样的小姐,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于冰晨放下碗筷,继续道:“你待在这里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等有了机会,你就离开这里吧!出去后若还能找个好主家,总不至于落到像今天连饭都吃饱的地步。”
浅秋低下头,微蓄着泪,狠狠地摇着头。
“小姐就算是赶,奴婢也是不会走的!奴婢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小姐待奴婢如亲姐妹,奴婢怎么能舍小姐而去?奴婢虽是愚钝,可小姐要是寂寞了,总还能跟奴婢说上两句排遣排遣。”
她抬起头,看着静静翻阅书籍的女子,抹着泪劝说道:“小姐?要不要奴婢找个空,再去跟大少爷说说?如今天气越来越凉了,要是吃不暖,身子可是要熬不住的!”
她放下书微蹙双黛,摇摇头。
“我自是舍不得你走,但却万万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你……只是我想让你明白,如今我在府里越发的没有地位,你跟着我恐怕以后吃苦受气的日子就更多了……”
于冰晨顿了顿,起身握住浅秋的双手。“你我相识一场,可我却护不了你……一切还望浅秋你多担待些!”
浅秋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于冰晨脚下哭泣起来。
“小姐何出此言?奴婢跟着小姐本就是为了服侍好小姐,如今奴婢不但没能服侍好小姐,还让小姐为奴婢担忧,您让奴婢如何自处?”
“奴婢当年初入学士府,常被年长的丫鬟欺辱,要不是小姐可怜奴婢,求了大少爷将奴婢送来云凝阁,恐怕如今奴婢已经是一缕亡魂,又怎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小姐看在奴婢服侍小姐一场的份上,留下奴婢。无论皮肉上多苦多累,只要能跟着小姐,奴婢心里就万分欢喜了!”
于冰晨扶起浅秋,红着眼浅笑道:“你行这样的大礼,岂不让我们生分了?”
她看着浅秋收拾碗筷的背影,她心里无由的苦涩起来。以后恐怕连这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日子都不会有了……
岁月难饶,光阴不逮,十年光阴何其匆匆。这十年中,于冰晨不再涉足前院,几乎与府里人隔绝。府里人见于振阳慢慢地不再过问,便不再提她。
而年纪较大些的女婢、仆人,只要谙晓世事的,对这位“小姐”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于冰晨喝着杯中的清茶,抬头望着窗外的一袭暖阳,发起呆来。
“浅秋,今儿天气还不错,一起出去透透气吧?”
浅秋进了屋,欢喜道:“再好不过了!这算来,小姐整整两个多月都没有出过这屋子啦。今儿也真是入秋以来难得的好天气,难怪小姐会有这样的想法,奴婢这就收拾一下跟你出去!”
她走到门口,顿了顿,“小姐,你是知道奴婢是不怕吃苦的,所以,只要小姐过的快乐,奴婢也就心满意足了!”
“一切还望小姐想开些,以后无论风雨,奴婢都会陪同小姐一起,所以……你以后就不要再说让奴婢离开的话了!”
“好了,浅秋!”于冰晨微抿着红唇,眼中却淡的如水轻的如烟,平静的不见任何波澜。
迎着窗户,望着树头上乱窜的飞鸟,任由窗外的阳光照耀着略有些苍白的脸,一脸的淡然带了几许隐忍的寂寥。
“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思……”
这么多年都过了,该放的得放,该承受的得承受。何必执着?她沉默了半晌,努力挤出几许笑容。
“我们走吧?”
“小姐……”浅秋眼中蓄起了淡薄的雾水。
于冰晨看着浅秋这幅模样,心中恻然,浅笑道:“快别这样!我们这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别总是这么担心,你总这样小心老得快!”
“小姐……你——”浅秋红着脸急起来,“奴婢不要离开小姐!只要能跟小姐在一起,让奴婢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着泪就不住的涌了出来,淋湿了浅秋的一张俏脸,也淋湿了于冰晨的心。
“好了好了!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于冰晨一边给她拭泪,一边不停地揪着心劝说。
总算,浅秋收了泪,出了门。
“有好一段时间了吧?”于冰晨心中暗暗问着自己。
的确,惯做男装打扮的她是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仔仔细细在镜子里端详自己了。
梳妆台前,铜镜中依稀可以看到,一张素面有些苍白,双眸似如一潭秋水,清澈平静,如玉般纯,如竹梅般生生的让眉宇间带上了丝丝傲然。
可这即便这样,依旧挡不住她由内而外透露出来的黯淡和忧郁。她随手插了根白玉簪,看上去倒也还清雅,把着把着青丝,就又开始呆呆的有些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