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短暂而华丽的梦
于金世煊而言，今天在林家的晚餐，意义非凡，也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吃的最忐忑的一顿饭。整个林家，除了林老夫人林老爷子，几乎所有人对他或多或少带着敌意，剩下一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林暖暖。林军卓甚至从头到尾连正眼都不带瞧他一眼，林冬和夏林逸两兄弟更是直接把他当成透明人，而林暖暖和夏时初母女俩对这一切直接选择视而不见。
饭桌上的气氛诡异而和谐，诡异来自于林暖暖一家人的态度，和谐来自林老夫人和林老爷子的热情。金世煊第一次感受到了味同嚼蜡，食难下咽的痛苦，要不是他脸皮厚，估计早就中途败下阵来，落荒而逃了。其实对于林军卓的态度他早就预料到了，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女儿奴的林军卓，对于林暖暖身边出现的异性向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亲身经历下来的感受还是让他如坐针毡，芒刺在背。在坐的人，估计除了林老夫人林老爷子和林暖暖三人的心思在食物上外，其余的人全都无心食物各怀心思，甚至于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
“世煊，今晚你就在这里住下吧，你晚上跟你父母沟通一下，方便的话明天让暖暖跟你一起回家，毕竟你们领证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跟你家里人交代一下，于情于理暖暖也该去拜访一下你家里的长辈。”不知是不是林老爷子感觉到了饭桌上诡异的气氛，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金世煊看了看坐在他右手边的林暖暖，接着快速扫过挨着林暖暖坐的夏时初，林军卓，林冬，夏林逸，林老爷子和林老爷子身边的林老太太，见他们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也没有人反对的意思，于是顺着林老爷子的话回答道：“还是爷爷想的周到，一切听爷爷的安排。”
“暖暖你上门拜访的礼物奶奶已经备好了，你明天走的时候记得过来拿一下，虽然说我们金林两家是世交，但该有的礼数咱可不能忘了。”林老太太看着林暖暖嘱咐道。
“奶奶，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老让您操心，回头再把您累着，我爷爷该心疼了。”林暖暖看着日渐消瘦的林老夫人，心里莫名不安。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的没个正形。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女，我不为你操心还能为谁操心。再说了，就这么点事能把我累着了，在你眼里你奶奶我已经这么不中用了？”林老夫人一边给林暖暖夹菜，一边继续说：“今晚这些菜全是你爱吃的，多吃点，把最近掉下去的肉赶紧补回来，不然呀之前定做的礼服不合身了，到时候还得重新量尺寸来回的改也麻烦。”
“合计，您不是心疼我，是心疼定制衣服的师傅们。听您这话，我的食欲全没了。”林暖暖放下碗筷，端起后厨送上来的有助于消化的茶水，小口小口的喝着。实际上林暖暖已经在林军卓和金世煊的投喂下吃饱了，面对面前林老夫人又夹过来的菜她实在是吃不下了。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吃不下了就说吃不下了，还偏要嘴硬，找这么个理由赖我。”笑的乐开了花的林老夫人，很是慈祥，昏黄的眼睛里透着温暖的光。
众人陆续放下碗筷，这顿难挨的晚餐终于结束了，金世煊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林暖暖回过头看了看身上衬衫已经汗湿了的金世煊，生出一丝同情。
“暖暖，陪二哥出去走走，消消食。”林冬冲着林暖暖喊到。
“哦，好的。”林暖暖答应着起身，在金世煊求助的目光下离去。
兄妹俩沿着别墅区的湖边慢慢走着，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着。
“记得小时候，你和夏林逸最喜欢缠着我和大哥他们来这里玩，那时候我就很不能理解，这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无非就是一片湖，怎么对你们两个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林冬看着平静的湖面回忆着儿时的片段。
“那时候这里还有萤火虫，一到晚上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现在萤火虫消失了，只剩下苍白的灯光，这里也没有了以前的朝气，总感觉长大了什么都变了。”林暖暖看着路灯下的湖面，生出一种难言的孤独。她很快掩饰掉自己的情绪，看着林冬说道：“二哥，你知道吗？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萤火虫的消失是我造成的，为此我还难过了很久自责了很久。”
“可不是嘛，我觉得萤火虫的消失跟你有直接的关系。你想想呀，每年夏天，我们就会在这里帮你抓萤火虫，为了满足你睡在星空下，每天晚上少说也得抓上个上百只，这么想来萤火虫的消失你是不是多少要负点责任。暖暖你每晚住在一闪一闪的空间里，怎么能睡着的。”林冬看着湖边的一角，思绪似乎飘到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你少诬陷我，天刚亮我就把它们放出去了。为此我还设了闹钟，每天定时起来开窗放它们回去。要不是为了它们，我至于每天懒床迟到吗？”儿时的记忆慢慢浮现在林暖暖的脑海，她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也不想想放出去的时候有多少是活着的。”林冬指了指林暖暖房间的方向：“每次阿姨打扫你房间，我看到她们清扫出那些萤火虫的尸体，总在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死的都不是我抓的，我抓的都活着回去了。”
“你少来，如果萤火虫的消失我有责任，那也只是一点点，你们得承担最大的一部分，因为大多是你们抓的。”林暖暖挽着林冬的胳膊像小时候她央求他帮她抓萤火虫一样，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真要负责，金世煊应该担主要责任，哪次次不是他抓的最多。仗着身手好，一晚上他一个人就能抓好几瓶子。真是助纣为虐呀。”提到金世煊，林冬停了停，看着林暖暖继续说：“暖暖，为什么突然领证？”
昏暗的路灯下，夏日特有的凉风习习吹来，带走了白日里残留的炎热。林暖暖看着林冬明亮的双眸，迟迟没有回答，知了敬业的叫着，努力给宁静的别墅区带来一丝人气，似乎也有一颗八卦的心催促着林暖暖回答。“哥，我忘记了我在哪里看到的这样一句话`总有一个人，一直住在心里，却告别在生活里。向衍就是那个住在我心里却不得不告别在生活里的人。他与我而言就是一个短暂而华丽的梦，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个梦该醒了。我不能再任由自己堕落在这个梦境里，可是清醒时的我，又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总是情不自禁的忧伤，连掩饰都没有了力气，那种时不时出现的无力感，让我窒息。我真的累了，不想再挣扎了，索性破釜沉舟，断了所有的念想。我以为只要我和金世煊领了证，我就能斩断过去，可证件拿到手里的那一刻，我感觉我好像又错了……办理结婚证没有我以为的那样神圣庄严，就跟……就跟办理一张银行卡一样简单随意。当我拿着证件从民政局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解脱反而更加的沉重，觉得自己辜负了所有人，不该为了一己之力牵连无辜的人，这个不理智的决定对金世煊和这段婚姻都极其不负责。说实话，我现在很迷茫，我不知道路在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终点，现在的我把一切寄于时间，不看过去，也不想将来，试着习惯看开，试着习惯妥协。至少这样能换来家里人的安心，不是吗？”
林冬心疼的把林暖暖拥入怀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二哥都会支持你。暖暖记住你不是一个人，累了，倦了，任何时候只要你回头，二哥永远在你身后。”
林暖暖静静的靠在林冬的怀里，：“谢谢你，二哥。你们是我最大的财富和底气，很庆幸这一世我们有缘做兄妹。”
林冬轻柔的抚摸着林暖暖的头：“傻丫头你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也让人欣慰。不早了。回去吧。”
夜幕里，路灯下，兄妹俩的影子被拉长缩短，又拉长缩短，犹如生活，苦了甜，甜了苦，哭了笑，笑了哭。
林暖暖挽着林冬的手臂，随着晚风飘过，夹杂着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她自制的香水味道，为向衍而做，世界上仅有一瓶，想来林冬回家前一直和向衍待在一起，衣服上自然而然沾染了向衍的味道。闻着似有似无的熟悉味道，眼前浮现出与向衍分离的画面，几欲开口询问向衍的情况，可理智告诉她，她已经没有了关心的立场，不知不觉还在纠结的她已经到了自家院子，一阵呯呤嗙啷玻璃瓶碰撞的声音突兀响起。她寻声望去，看着院子凉亭里喝的满脸通红的三位大男人：“小四，爸爸，金世煊，你们干嘛呢，怎么还喝上了，这是喝了多少呀，酒不要钱吗？”
“暖暖回来了，没喝多少，主要是今晚的饭菜盐有点多，让这俩小子陪爸爸解解渴。”林军卓看到林暖暖，原本冰冷的脸上瞬间堆满笑容。
林暖暖夺过林军卓手里的酒杯。“是够咸的，酒瓶倒一地了都，还解不了渴呢，我看呀妈妈不来喝再多您也解不了渴。”
林军卓放下去夺林暖暖手里酒的手：“我说你这丫头，别动不动的去烦你妈妈。”林军卓摆摆手：“我不喝了还不行吗？”
林暖暖看着林军卓鬓角的白发，看着他掩饰不住的落寞，蹲在他身边，把头靠在他不再宽厚的肩膀上：“爸爸，是不是我没有提前跟您商量，就领了结婚证，让您难受了？”
林军卓只是轻轻抚摸着林暖暖的头，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管我的身份怎么变化，我永远都是您的女儿。”林暖暖放下酒杯，挽着林军卓的手臂：“不早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您再不回去，妈妈该担心了。”
林军卓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想到她不久的将来就会为人妻，心里的不舍越加强烈，看金世煊也越来越不顺眼，他瞪了一眼金世煊，轻轻拍拍林暖暖的手：“好，听暖宝的，我们回去休息。让你二哥扶我就行，别累着我家小可爱了。”
林冬上前扶起林军卓：“爸，暖暖走吧。”
金世煊只能默默承受林军卓眼里的杀气，看了看完全忽视自己的新婚妻子，可怜巴巴的说：“暖暖，我好像喝多了，能不能搭把手，扶我一下。”
夏林逸摇晃着起身看着金世煊：“我爸都舍不得让我姐操心，你哪来的脸要我姐扶你，再说了你也不想想我姐这么娇弱，能扶住你这么个铁疙瘩吗，明明只有二两酒的量，偏要装出一副千杯不倒的样，醉死了也是你自找的。”
对于夏林逸的挖苦金世煊罔若未闻，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林暖暖，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乞求。
林暖暖看金世煊似乎醉的不清，还是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灌醉的，也不能真的扔下他不管，就对林冬说道：“二哥，你先送爸爸回去休息吧。”
林冬点点头：“爸爸我们走吧。”
林军卓离开前，狠狠的瞪了金世煊一眼，脸色极其难看。
金世煊只感觉自己背脊发冷。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夏林逸见林暖暖向金世煊走去，喊道：“姐，我头晕，我好像喝醉了，你送我吧。”
“夏林逸，什么叫我装出一副千杯不醉的样子，我是不是一直在说我喝不了了，你听了吗？一个劲儿的灌我，要不是你，我能喝成这样吗？能走不动道儿劳烦暖暖吗？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叫头晕，自己看看这一地的酒瓶你喝了有一瓶吗？”金世煊瘫在座位上，有气无力的说着。
林暖暖看金世煊醉的不轻的样子，出声制止夏林逸：“好了小四别吵吵了，去叫厨房备点醒酒汤。”
夏林逸不服气的说：“姐，他就是演的，你别被他骗了，你真相信这点酒就能让他醉了？”
“醒酒汤熬好了叫人送一碗到金世煊房间，再给爸爸盛一碗送过去，就这样该干嘛干嘛去。”林暖暖没有理会夏林逸的叫嚣，接着问金世煊：“自己能起来吗？”
金世煊站起身一个酿跄差点摔倒。
林暖暖赶忙上前扶着金世煊一边倒的身体，待他站稳后，才扶着他朝他住的房间走去。
由于金世煊在林家留宿较多，林家也一直为他留了一间房。林暖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金世煊扶上楼，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她靠着门框气喘吁吁的说：“累死我了，你自己进去吧。”
金世煊手搭在林暖暖肩上，大半个身体几乎都靠在林暖暖身上。“我走不动，既然都送到门口了，您再发发善心扶我到沙发上行不？”
林暖暖看金世煊神色不像装的，扶着他向沙发走去。靠近沙发边缘金世煊一个重心不稳带着林暖暖倒在沙发里。狭窄的沙发上，林暖暖被金世煊压在身下，一动也不能动，突然的变故让她一时没了反应。
金世煊看着身下呆滞的女人，露出一种计谋得逞后的得意笑容。他今晚喝的不算少，到还不至于醉，只是忍受不了林暖暖对他的忽视。
在林暖暖扶着他靠近沙发时，他故意暗中使力，果然毫无准备的林暖暖如他设想那般倒向沙发，为了避免倒下时压到林暖暖，金世煊有意撑起双臂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咫尺之间的距离，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彼此间的心跳，清楚的看到林暖暖吹弹可破般皮肤上的绒毛，那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娇俏玲珑的小瑶鼻，柔软饱满的红唇。空气里全是属于林暖暖的独特香味，她呼出的气体温温热热洒在金世煊脸庞，金世煊只觉得自己全身酥酥麻麻，已经没了起身的力气。到真的有一种醉后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