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近乡情怯
“林暖暖，你翅膀硬了，啊，招呼都不打一声说走就走，这个家在你眼里算什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头子吗？你是不是嫌我活的太久碍你眼了，故意想气死我是吧，啊。滚过来，跪下”。
金世煊前脚刚跨进林家大门，就听到林老爷子极具穿透力的怒吼声，由此可见林老爷子这次的气性有多大，看来林暖暖出走的行为触碰了林老爷子的逆鳞。金世煊担心林暖暖面对愤怒之下的林老爷子会吃亏，赶紧大步向老爷子居住的那栋楼走去。“啪”，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像是书本拍在某种平面上的声音。
“小妮子脾气大了是不是，犯了错态度还这么嚣张，还敢在老子面前摔东西，老子就是这么教你的，阿，今天老子非得让你知道你姓什么，阿珂去把老子的皮鞭拿过来。”林老爷子怒瞪着双眼，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面对林老爷子的愤怒林暖暖心里发虚，面上却不露分毫，直到看到林老爷子气的发抖的手，她才开始担心，担心给老爷子气出毛病来，：“爷爷，您消消气，一把年纪了气性别这么大，对您身体不好，您说说您这些年的修身养性怎么一点成效都没有呢。您放心我还知道自己的姓，我这只小猴子哪里能逃过您的五指山呀，我这不是回来负荆请罪了嘛。摆在你面前的玩意您先看看，看了再说。”
“看不看，老子今天都得好好教训教训你，正好老子那条鞭子想沾点荤腥了，给老子跪……”暴怒的林老爷子扫过茶几，看到躺在上面小小的红本子，眨了眨眼，扔掉手中的拐杖，拿起茶几上的本子，急忙翻开，不确信的揉了揉眼睛：“阿珂，把我老花镜拿过来。”
阿珂是林家的管家，年轻时是林老爷子的部下，受伤退役后一直在林家工作。他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林暖暖又看了看林老爷子手里的结婚证，着急担忧脸上飞出笑意。
林老爷子接过阿珂手里的眼镜，着急忙慌的戴上，看到证件上林暖暖和金世煊的合照，前者面无表情，后者笑的像个二百五。看着印有两个人名字和证件号的本子，舒了一口气。“你和世煊，你们……领证了？”
“您不都看到了吗？国家发的证，如假包换，爷爷我现在该站着还是跪下呢？您的皮鞭还想吃肉吗？”看到林老爷子态度上的转变，林暖暖知道爷爷这一关算是过了。
“领证，领什么证？”林老太太在外面和小姐妹聚会回来，在门口听到爷孙两的谈话，大步上前夺过林老爷子手里的结婚证，“哎呦，暖暖，阿煊，好，好，好，真好，奶奶终于盼到这一天了，阿煊，这下我也能给你奶奶一个交代了。”林老太太看着证件上两人的合照，笑的合不拢嘴。“跪什么跪，我大孙女难得回来，我看谁敢为难他，来，暖暖累了吧，快坐下，你看你出去玩怎么还瘦了呢，今晚奶奶让厨房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补补。”
“老婆子，不是你说要我拿出一家之主的气魄好好管教的吗？就这样，算了？”林老爷子拉了拉身边的老太太小声问道。
“管什么管，孩子大了，累了出去散散心怎么了，还不能给孩子一点私人空间了？你没看到孩子都瘦了吗？孩子还不容易回来，你摆个臭脸给谁看？”林老太太拿着结婚证反复看了又看，舍不得脱手。
“老婆子，当初是谁说的，翅膀硬了敢离家出走了，回来一定要好好管管，让我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让她长个记性。怎么现在你就挑好的往自个儿身上揽，恶人全我一个人当。”林老爷子小声的嘟囔着。
林老太太不耐烦的越过林老爷子，抓着林暖暖的手：“我的大孙女，奶奶想死你了，别站着，陪奶奶坐一会。别理你爷爷，他就是个老古董。不过暖暖呀你看你说走就走，担心死我们了，知道吗？你说你一个人在外面，万一遇到个什么事，生个病怎么办。奶奶老了，不想再过这种担心受怕的日子了。现在你和世煊也领了证了，你们也算是结婚了，你也该长大了，可不能再任性了，以后遇事多和对方商量，做任何决定的时候也都想想对方，知道吗？这个证件呢，奶奶先帮你们保管，你们年轻人呐容易丢三落四，别回头弄丢了，就先放奶奶这里。”林老太太说完又看着金世煊：“世煊可以吗？”
金世煊看了看林暖暖。
“你看她干嘛？我在问你呢？”林老太太看着金世煊继续说。
“奶奶我和金世煊证都领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把结婚证放在你这里了，我们要是过不下去了，没有结婚证去补办一张还是可以离婚的。您那些这本子有什……”林暖暖靠着沙发漫不经心的说。
林老太太用手捂住林暖暖的嘴：“呸呸呸，乌鸦嘴，才刚刚领证，你瞎说什么呢，我看你还真是皮痒痒了，口无遮拦的。”
林暖暖吐吐舌头：“得，您爱拿就拿着吧。奶奶，我怎么感觉您最近又瘦了，明天我陪您去一趟医院，重新做个全身检查，要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今年的体检才做，报告都给你看过的呀，不是都好着嘛。放心吧你奶奶身体好着呢，你就别瞎操心，既然回来了，过去看看你母亲吧，她最近身体不好，你陪她好好说说话。好孩子，奶奶知道你的委屈，未吃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可奶奶不想看到你们母女两个这么别扭，听奶奶的话，过去好好跟你母亲好好聊聊。奶奶去厨房安排一下，做些你爱吃的，晚上叫你母亲也过来吃。”林老太太说完慈祥的看着林暖暖。
“我累了，不想动。等爸爸回来我再过去吧。”林暖暖懒懒的靠着沙发没有起身的意思。
“丫头，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跟你母亲说话了？你就打算一直做个缩头乌龟？婚都结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爷爷和你奶奶都老了，也陪不了你们多久了，按理说我和你奶奶这把岁数了，就该安安分分的安享晚年，少管点闲事，免得招人烦，可你这丫头打小在我身边长大，你的性子太倔，又重情，爷爷奶奶也是不想你留下遗憾，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遗憾太重，爷爷怕你背负不起。听你奶奶的话，过去看看你母亲，陪她说说话。世煊你跟我去趟书房，陪我下把棋，最近被这丫头的事烦的，好久没摸棋子了。”林老爷子说完拉着金世煊向书房走去。
“我也去厨房看看。”林老太太说着话也起身走了。
原本喧闹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偌大的客厅只剩林暖暖一个人，她一个人呆呆的坐着，许久未动一下。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没有你消息的这些日子，我们有多担心你，特别是夫人，她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把自己关在茶室，眼瞧着一天一天的消瘦，小姐，夫人她真的很不容易。”说话的人林暖暖不知道她的大名，大家都叫她祥嫂，是他们这栋楼的主事。
林暖暖看着眼眶微红的祥嫂。“祥嫂，我母亲在哪里？”
“夫人在茶室，小姐夫人已经在茶室呆了一天了，午饭也没吃。”祥嫂回答道，满脸的担忧。
“谢谢。”林暖暖道完谢向茶室走去。
“小姐……那个，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该……”。
林暖暖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局促不安的祥嫂笑笑：“祥嫂，我是您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您还经常抱我，陪我玩，怎么现在我长大了，您跟我反倒生分了，是我平时对你的态度太恶劣了吗？以至于您跟我说话都这么畏惧。”
“没有，小姐，您很好，对我也很好，只是夫人她身体真的不好，不能受刺激，您跟夫人好好说，别起争执，上次也是在这间茶室里，我不知道您和夫人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从那以后夫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小姐是我多嘴了。”祥嫂紧张的双手大拇指不停的抠着手里的抹布。
听了祥嫂的话林暖暖心里五味成杂，她点点头，转身向茶室走去。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林暖暖突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上次在这里与母亲的争吵的言语似乎回荡在耳边，她深吸口气，轻轻转动门把手，推开房门。看到那抹背对着门席地而坐消瘦的背影，不争气的眼泪蓄满眼眶。
“祥嫂，我不饿，我休息一会儿，等军卓回来，你再来叫我。”夏时初以为进来的是祥嫂，只想着打发她出去。
“妈妈。”林暖暖小心翼翼的叫着。
“暖暖。”听到女儿的声音夏时初急忙起身，起身太急眼前一黑。
林暖暖跑上前扶住夏时初摇摇欲坠的身子，那瘦的几乎只剩皮包骨的身躯让林暖暖既心疼又愧疚。她扶着夏时初坐下：“妈妈，您生病了吗？为什么一下子瘦了这么多？有没有去看医生？医生怎么说？”
“别担心，妈妈没事。你爸爸陪我去看过医生了，都是老毛病了。”夏时初打量着林暖暖：“暖暖，你瘦了，你都知道了吧，知道真相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过，恨妈妈吗？”
林暖暖摇了摇头，心虚的不敢看夏时初的眼睛。
夏时初笑笑，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你这孩子，一说慌目光就会不自觉的闪躲。这些日子，我每天都把自己关在这里，想了很多，自从你舅舅失踪后，我这恍恍惚惚的过了大半生，既没有尽到妻子的义务，也没有做到母亲的责任，亲手毁掉自己女儿的幸福，把你推向深渊。你恨我也是人之常情。”
“妈妈……”这样没有生机的夏时初让林暖暖感到陌生又惶恐。
夏时初打断林暖暖继续说：“暖暖，你听妈妈说。你走后，陈浩来找过我。要不是陈浩，我还不知道我给你的伤害那样大，居然让你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是我看轻了你对向衍的感情，也是我看轻了你对家人的重视。拆散你跟向衍我不后悔，设计让你嫁给金世煊我后悔了。我每天坐在这里，想着那天我们两个人在这里的争执，你说的对，是我自私了，我已经让你放弃了爱情，不该再插手你的婚姻。对不起，暖暖，妈妈很抱歉，让你失望伤心了，我一直在等你，等着你回来跟你说一声抱歉。我是真的怕呀，我怕你带着被家人背叛后的失望一去不复返，我更怕此生再也见不到你。后来我终于知道了你的消息，也知道了你和向衍在一起，可我居然没有我以为的那种难以接受，相反我居然感到无比庆幸，相较于你已经死去的舅舅，我更在乎活着的你。”
林暖暖挨着夏时初坐下，支撑着她的身体：“妈妈，陈浩找您的事情您跟爸爸他们说过吗？”
夏时初摇摇头：“没有，你离家出走的事，已经足够让他们担忧受怕了，如果再让他们知道你有轻生的念头，你让他们怎么活，特别是你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如果知道了，足够要去他们半条命。这种煎熬，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林暖暖心疼的抱着夏时初瘦骨嶙峋的身体：“对不起，妈妈，是我让您担心了。”
夏时初拍着林暖暖的背：“傻孩子，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相反是我们有愧于你。暖暖，答应妈妈好好的活下去，如果你恨妈妈，妈妈可以不再出现在你眼前，但你不能用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惩罚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以后你的事，妈妈再也不插手，你可以遵从本心，选择你要的人生。”
夏时初的释然让林暖暖一下子没了力气，她躺在夏时初身边，把头枕在夏时初的腿上：“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变故让我应接不暇，明明才几个月，我却觉得自己好像过了几十年。想到一年前向衍的离开，一年后他的归来，舅舅的真实死因，我和向衍爱而不得的感情，为了报复你们的欺骗，我跟着向衍离家出走，零零种种，我竟然有一种前尘往事，过眼云烟的惆怅。妈妈我不怪任何人，也不怪您，怪就怪我和向衍情深缘浅，我们都不再抱怨，即使有遗憾，也该学会放下学会妥协。”
夏时初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林暖暖的头：“你那么爱向衍，你忘得了他吗？”
林暖暖把脸埋进夏时初怀里：“妈妈。你不用试探我。我是忘不了他，可我……”
夏时初无奈的叹口气：“暖暖，我没有试探，我说过，只要你遵从本心，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向衍，就去找他吧，你和他一起离开海城，等过些年，这件事淡了，你们再回来。至于其他的事，妈妈来想办法，这次我们林家确实承了金家的情，我们想办法还回去就是。”
林暖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来不及了，我已经和金世煊领结婚证了。”
夏时初怔怔的坐着，一动不动，许久她哽咽着开口：“女儿，对不起。”
林暖暖转过头，平躺着泪眼朦胧的看着夏时初，笑笑：“妈妈，我原谅你了。”
门外西装笔挺的林军卓一动不动嗯站着，眼泪纵横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