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决定做什么样的自己
特立学院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决定做什么样的自己
第九大荒东北方向战场外围。
大地轰隆作响，混乱不堪，黑压压一片奔腾的兽群，从东南方向一路向北迁徙，或者说逃难的兽潮霎时间席卷了平原。
天赦罪打开黑暗之门放出邪祟，天梦魇撕开蜃海噩梦的一角营造幻境，天喋血侵染血月引动血之潮汐淹没大地。
天机变发动阴阳逆序八卦罗盘，致使第九大荒陷入不见天日的无边混沌，化作其掌中天地，所谓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
“地不满东南”，正是天机变缜密算计里变动的一环，迫使一切涉足第九大荒的天选之人在迷失中奔向东南方。
在那里，有着天机变所不确定的变数。
而此处也正是李元乾想要守护的存在。
隐匿在第九大荒东南方向，由篆龙铺展千里江山图开辟的洞天，正是复生大泽鹿的地域。
兽潮奔涌，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在洪流中若隐若现。
“可恶！”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韩月阴与桃夭被突如其来的兽潮冲散了。
紧握着手链，韩月阴手中还有一个随身听与一张照片，是被迫分离前桃夭硬塞给他的东西。
那张照片，正是韩月阴与妈妈方始休的合影。
当初照片失而复得的原因，此刻也已经明了。
原来桃夭无时无刻都在默默注视着他。
想到这，韩月阴的心狠狠揪痛了一下。
突如其来传来的一声异响将韩月阴的思绪拉回，长年累月高强度的训练磨砺出的战斗经验使他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更加危险压抑的气息，韩月阴下意识召唤出黑匕，屏气凝神隐蔽自己的身形。
随着山川破溃，巨树轰然倒塌掀起惊涛骇浪，韩月阴这才见识到兽潮奔涌逃窜的对象是什么。
黑暗之中只听履带声铿锵作响，并排驶来一个个模样恐怖的装甲战车，倒塌的山脉间升起骇人的巨物，引擎声轰鸣不断，缓缓走出一尊又一尊难以直视真容，足以遮天蔽日的重型末日机甲，宛如巨神兵压境！！！
它们的块头之大约莫有百米之高，五十米宽，行进间掀起层层巨浪，全身上下被不知名的科技材料所覆盖，数量骇人的火炮枪管装备在机体上，四只机械手臂仿佛能遮天盖地，比肩修罗，锋利的刀刃反射出刺眼的寒光好不恐怖，顶部精密的球状机械瞳孔频频转动，形如天眼般可怕，它们在血水里地搜寻着脱逃的活物，无情地用炮火将四散逃窜的新觉生物击杀！
这些机甲的型号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韩月阴脑海中闪过一道惊诧的电光，他想起来了！
这是叁帧机甲？！！！还有肆合机甲的改造体！！！
为何军方的机密装备会被改造成这种诡异离奇的形态出现在这里？！
正当韩月阴诧异疑惑之时，渐渐涨高的水流漫到了他的脚边，也就是在这一刻，韩月阴再度察觉到了不对劲。
奇怪的波纹……奇怪的涟漪……奇怪的光线反射……还有在雷声掩盖下平淡无奇不惹人注意的杂音……
水里还有东西！！！
韩月阴惊愕的一刻，汹涌的潮水顿时漫过他的头顶，也就是在这时，韩月阴看清了藏身水底的东西是何物。
密密麻麻的颗粒状物体在韩月阴身边浮动盘旋，事无巨细地采集着附近的信息，它们形状简单却是难以分辨其真实样貌，似乎是什么东西的触须又像是机械集合体。
纳米级别的机器体？！！！
韩月阴瞳孔骤缩！！！
兽潮霎时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哀嚎着被血河吞没，远处的深水里不断有气泡冒出，在浑浊不堪的血水和大量尸体残骸的掩盖下几乎无法被察觉，韩月阴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敛息屏气发动派生进入全集中的精神状态，定睛朝深水处看去。
只见地面整个凹陷下沉，最深处更是超过了五十米，黑暗的水流中诡异地露出点点红光，随着红光愈发迫近，一头外观神似章鱼的机械生命体正张牙舞爪地用触手捕杀着陷入水流的兽群，大快朵颐！
韩月阴顿时觉得背后发凉！
一刻间的失神，韩月阴发觉自己已经陷入了纳米机器人的包围！
如此精密的纳米机器人，数量怕是有成千上万之多！少说有十万！水里的章鱼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种数量的纳米机械体竟然都能操纵自如？！
而且地面已经被摧毁到了这种程度？！
那么那些装甲战车起码有近百米高，还有那恐怖的重型机甲，它们所拥有的力量完全不是我能够想象的！
这样一来根本无处可逃……
糟了！！！
韩月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岂不是意味着我和桃夭躲藏的这座山洞是最显眼的高处吗？！
原来我们早就被发现了？！！！
接连不断的震惊使得韩月阴呼吸都无法稳定，他竭力发挥派生之力，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随即下定决心做出决定，可失去抗争之心的他身体完全不听使唤，韩月阴努力集中精神，却还是得不到来自身体的任何响应，只有控制不住的痉挛一直在违抗着他。
更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韩月阴内心反抗的信念逐渐消散分离，哪怕是将派生之力发挥到了他目前所能达到的极致，也无法凝聚起来，他也无法生出新的勇气反抗，他开始觉得自己不过是在徒劳挣扎，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在他心中蔓延。
这就是失去抗争之心的代价。
难道只能等死了吗……
韩月阴心灰意冷地想到，但旋即他咬牙发狠，放空脑海将派生之力引导向虚无，吞噬那些不断浮现出的嘈杂的想法，并用一个又一个暗示填补抗争之心的缺失，迫使自己行动起来。
不能在此停步，最起码不能就这样引颈就戮死在这里！
如果信念无用，那就去依靠本能。
对，本能！！！
抛弃一切，遵循本能！
碾弃自身的过程痛苦至极，最煎熬的莫过于韩月阴感受不到痛苦，追寻无力感去寻找凭靠，就像驾一叶扁舟在岩浆里行驶，派生之力侵蚀着他的内心与思想，而他的肉体早已僵硬麻木，就连精神也开始逐步溃散。
什么都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去在意。
什么都不要去看，什么都不要去思考。
遵循本能，就这样……
直到韩月阴忘却了自身，被自己的心火所吞噬。
当韩月阴沉浸在派生之力抹消自身存在的时候，地形已然被那不可阻挡的未知机甲军团颠覆。
大地被削去棱角，山峰和地脉被无情平推，徒留一个横贯千里有余的沟壑，像一道赤裸裸的伤疤。
一座小岛静静悬浮在天空中，由章鱼机械生命体和无数纳米机械体托起，像是神话里神明居住的岛屿却更像冰冷的处刑台。
“检测样本完整性……样本状态未知。”
“检测目标生命体征……信息不详。”
“检测光显子活跃程度……目标光显子适应性已达到最大阈值，但未见失控，留待观察。”
冰冷的机械音调汇报出分析结果，仿若宣告审判结果般，围绕在这座小岛上的唯一活物身边——韩月阴。
“韩月阴，前方可没有路了。”
改造生命体，身穿墨绿色荧光轻甲，面戴精密怪奇的机械面罩与红外眼镜，左手静静藏于披风之内，右手上套着一只洁白如雪的手套，它对韩月阴轻声说道，像一名温柔可靠的医生。
改造生命体，实力可比肩四阶中中位天选之人，代号:手术刀。
‘手术刀’袖口飞出一卷卷绷带直朝韩月阴飞去，封堵他的退路，逼得韩月阴只能折返回来。
一把黑色匕首在韩月阴身形晃动消失的瞬间出现在‘手术刀’的面门，‘手术刀’目光平淡如常，手指变作锋利的手术刀直直刺出！
闪现而出的黑影瞳孔空洞且无色，他堪堪避开‘手术刀’的攻击，旋即作势出拳，身体却是短暂僵直，随后果断滑步远去。
‘手术刀’眼神玩味地看着不敢反抗，做着困兽之斗的韩月阴，摘下口罩舔舐手术刀发出怪笑声:
“对付你，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与韩月阴如出一辙的战斗发言。
韩月阴逃窜的路途中陡然间升起一道道高不可攀屏障，透着诡异的绿光将他与‘手术刀’封锁在一起，宛如一间手术室。
‘手术刀’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奋力破除屏障却徒劳无功的韩月阴徐徐走来:
“手术开始，我来根除你身上的病灶。”
即便是抹去了自我的韩月阴，在此刻内心深处也感受到了一丝恐惧，浑身寒毛竖起肌肤冰寒，他下意识抗拒着周边的一切。
随着身体一阵剧烈的痉挛，韩月阴跪伏在地抱头嘶嚎，看上去痛苦不已。
站在韩月阴身前，‘手术刀’语气自信里带有些许戏谑，开口说道:
“看来眼前的场景勾起了你某些不好的回忆，不然以你现在这种无意识的状态，应当什么都感受不到才对。”
话音未落，韩月阴顿时低吼一声向大放厥词的‘手术刀’袭杀冲去！
“给我……滚——远——点！！！”
“呵呵呵——真可悲啊，不敢直面过去的你一无是处！！！”
‘手术刀’轻描淡写地挥动着指尖的手术刀迎向韩月阴，两人擦肩而过，韩月阴身上刹那间溅射出艳丽的血花。
当韩月阴倒下的一刻，数量骇人的纳米机器人蜂拥而至，组合出一架手术台将他束缚压制，动弹不得。
‘手术刀’露出狰狞残忍的笑容，机械手臂上净是些解剖工具，而韩月阴俨然成为了砧板上的肉块，等待着被修剪切割。
正当这时滔天火柱瞬间喷薄涌出，黑色火焰烧灼纳米机械体的嘈杂声滋滋不断，旋即惊闻扳机扣动，子弹倾泻而出毁掉手术台并射向‘手术刀’！
飞射的子弹在‘手术刀’的红外眼镜下被放慢了数倍，轨迹清晰可循，变得缓慢无比毫无威胁可言。
“不听话的病人，真叫我苦恼啊。”
‘手术刀’缓缓抬起一直深藏于披风之下的左臂，疯癫的狂笑声响彻四周。
那条纳米机械左臂陡然间扭曲变化，变作一只夹杂着锋利的刀片与针管的大手，爆裂袭出横扫飞射的子弹，冲破火柱摧枯拉朽地打中韩月阴！
大手冲击在韩月阴身躯之上，不断延伸直到将韩月阴撞击在屏障边缘！
随着战斗服的破裂再也无法为韩月阴抵挡伤害，‘手术刀’收回了左臂，漫步走到从无意识状态下苏醒的韩月阴身前。
“还不明白吗韩月阴？你根本无法战胜我，因为我知晓你的一切。”
韩月阴死盯着‘手术刀’，手里紧紧攥着黑匕，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随身听，那张他和妈妈合影的照片掉落在脚边，但此刻他已无暇顾及。
眼见韩月阴一脸凶狠，俨然已经无法沟通的样子，对此‘手术刀’只是呵呵一笑，缓缓摘下了自己的机械面罩和眼镜露出真容。
韩月阴在这一刻瞳孔震颤！
“别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嘛，我早就说过对付你我一个人就足够了，那当然是因为我就是你啊，韩月阴！”
在那机械面罩之下，长着一张韩月阴的脸。
“怎么……可能？！”
“不信？”
‘手术刀’抬起韩月阴握着黑匕的手，在他惊惧的目光下划破脸颊，一刀，两刀，直到‘手术刀’面目全非，鲜血淋漓，但那张属于韩月阴的脸依旧能清晰分辨。
现在已经由不得韩月阴不信了，事实就摆在他眼前，真实到让他感到恐惧。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去哪？”
“回到你真正的家，还有还给你真正的名字——编号hyy-0109’号。”
“我只有一个家，但我可以肯定绝非你口中的那个！”
韩月阴歇斯底里地怒吼，他挥动黑匕就要刺向‘手术刀’，却看着那张脸下不去手。
“你在惧怕着真相，你害怕直面过去。”
“不妨仔细想想，为什么你总是那个孤独的异类呢？为什么你会有不明的头痛？为什么父母对还是孩童的你漠不关心？”
“又为什么……明明都有你了，你的父母却还要了一个妹妹？”
当听到顶着自己的脸的‘手术刀’口中说出“妹妹”一词时，韩月阴呆滞了。
对啊……为什么？
“实际上，你的位置本该是我的。因为真正的韩月阴早已死去，我和你都是组织制造出来成为他的替代品。”
“当然，这是由‘父母’提出来的请求。”
“结果呢，我由于残次品的原因没法去往父母身边，而你同样因为基因不完整，没日没夜地遭受着头痛的折磨。”
“只有这样刺激你的肉体和精神，你才不会因为基因缺失导致身体框架崩塌。”
‘手术刀’捧起韩月阴的脸，柔声说道:
“你连记忆都是残缺的不是吗？”
韩月阴陷入了迷茫，‘手术刀’的话语像是一把冰刃刺进了他的头颅，撬开那扇背后藏着秘密的大门的锁，那些困扰他许久的疑问仿佛都有了答案一般，内心的自我拷问一瞬间吞没韩月阴，他就快要迷失，直到余光看见了那张照片。
黑匕挥砍，韩月阴逼得‘手术刀’只能后退躲闪，他旋即捡起照片欲要突破封锁。
这时，‘手术刀’拔高了音调说道:
“那些所谓的美好只是你的幻想罢了！”
“你难道忘了你给你现在的家庭带去了多少伤害吗？！”
“来到我们这边吧，在这里你无需压抑自己，你的力量强大而危险，你就该是一把无鞘的利刃，这就是真正的你。”
那荧光屏障被‘手术刀’挥手撤去，周边在短暂的嘈杂后重归寂静，仿佛是在刻意留给‘手术刀’与韩月阴时间上演好戏。
在屏障撤去的一刻，韩月阴下意识想要逃离眼前这个是非之地，逃离‘手术刀’的注视，可双脚不听他的使唤，他心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占据了一切思考。
“到我们这边来吧韩月阴，我们不在乎过往，我们只想构筑一个，诸如你我这类悲剧也能生存下去的世界。”
韩月阴端视着照片中温柔的妇人和洋溢着笑容的自己，表情惨淡无色。
唯独妈妈的这份笑容掺不得半点虚假。
曾经的自己……又是在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灰意冷后死去了呢？
韩月阴沉寂的脑海内响起了桃夭曾经的话语。
“或许你会觉得我们如此不伦不类不配称人，但被视为光异化者，被视作异端的你有感受到过活着吗？”
‘手术刀’默不作声地盯着手握照片的韩月阴，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还有无法掩藏的嫉恨。
“那不是你该拥有的东西，你没有资格活在那个家里！”
‘手术刀’手指摩挲着刀片，突然间狞笑着甩出手术刀，直指韩月阴手中照片！
“我不曾拥有的东西，你亦不配！！！”
寒光一闪而过，却在即刻间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芒！
韩月阴攥紧照片的手指被手术刀整个切开露出森然白骨，而那张照片完好无损，只见一个晶莹剔透的白色护腕出现在他左手！
耀眼夺目的白色光芒逐渐扩张将韩月阴与‘手术刀’包裹，剥夺所有感知，隔绝外界一切声音与视线！
韩月阴低垂的眼帘在此刻缓缓抬起，一双黑色瞳孔深邃而平静。
“有一件事你搞错了。”
“否定我？那无可厚非。”
“但你不该质疑他们对我的爱。”
“哪怕就如你所说我是命运的弃子，即便我没有资格拥有记忆里的他们，我也能够无耻地守护不属于我的东西！！！”
“真正不配的家伙，是你才对！！！”
白腕与黑匕随着韩月阴的怒吼向着一脸震悚的‘手术刀’打出！
那张和他一样的脸，在此刻扭曲！
“我，韩月阴！我就在这！！！我不是你们口中的编号！也不是亲情的替代品！”
“来啊！试试看能不能让我屈服！！！”
“我——决定做什么样的自己？！不是你们能妄加非议的！！！”
‘手术刀’被韩月阴击溃的一刻，从天空岛阴暗各处窜出无数机械生命体与改造人战士，齐齐杀向韩月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