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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出自第一铸剑师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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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湿冰凉的地板上,铺着一层肮脏的干草,虱子在里面钻来钻去,我拍了一下跳到胳膊上的一只,随手又接起一只,扔到嘴里。

    一个官兵突然打开牢门,阳光照进来刺的我眯起了一只眼,只留下左眼的一条缝看着来人。

    “苏乐事,有人来看你!”官兵喝了一句后就退到了一边,给一个人让了路。

    一个一身华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清瘦高挑,进来时用手里的白巾捂了捂口鼻,手上戴着枚青玉戒指,随即又放下了白巾。逆着光,看不大清模样,但声音很有磁性。

    “你就是苏乐事?”他问。

    我仍旧坐在墙角,侧身对他,“哦”了一声,随即又斜眼看他一眼,这会儿看清楚些了,他留着打理整齐的胡须,长得很斯文,细看,由斯文里又透出些狡黠。

    “听说,你杀了你丈夫?”他又问。

    我嗤笑一声,“哪门子的丈夫,我是被他强抢过去的,我逃跑的时候是刺了他一刀,但刺偏了只刺到肩膀,他后来怎么死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倒是想亲手杀了他。”

    男人一手背后,一面在牢房前踱步,一面念着我的生平。

    “苏乐事,父亲是秦国第一铸剑师苏阖,16年前赴咸阳,为当时还是秦王的皇帝陛下铸剑,三年后剑铸成,,苏阖也去世了。皇帝陛下赏苏家万金,和苏阖第一铸剑师的称号,随后你母亲改嫁给另一个铸剑师吕成,13岁那年你与母亲因为婚事闹翻,离家出走,从此流浪江湖。直到上个月被本地县丞的小舅子庞义看上,强掳了走,后反抗庞义逃走,庞义不治身亡后,他家人把你告上了官府,你便被抓在此等候问斩。”

    嗯,他讲的很对,只是有些奇怪,尤其是前半部分,很少有人把我的生父讲到我的人生里,还占了那么多篇幅。

    我的亲生父亲在我还没有出生时就赶往咸阳了,我也只是从邻人的口中听说他。他过世的消息传来后,母亲很快就改嫁了,从此就再不提关于我父亲的任何事,还把父亲写来的信都烧了,只忙着和新丈夫伉俪情深。

    烧信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父亲的痕迹都被毁掉了,父亲对我的爱只表现在信中,他希望我读什么书,要习武强身,还有一些做人的道理,都会写在信里……这些就是他父爱的证明,信被烧后,对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来说,父亲就仿佛消失了,他的爱也变得虚无。

    那个吕成,也就是我后来的继父,听说和父亲斗了一辈子,但最后第一铸剑师的名号还是给了父亲。但他娶了父亲的妻子后,便洋洋得意起来,说父亲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死鬼,言语间对父亲多有不敬,母亲也不敢说什么。我虽然没见过父亲,但也听不惯这种小人的鬼话,常常跟他冲突起来。

    母亲怕继父不高兴,早早给我定了亲,我不同意,而且觉得这个家实在让人待不下去。继父是猥琐小人,母亲懦弱怕事,他们只会踩在父亲的家业上践踏着他的尊严,我便下定了离家的决心。

    感谢父亲对我的规划中有写过教我习武,凭着从小练就的一些武艺我也能保护自己。在江湖中流浪,虽然风餐露宿,我反倒觉得自由。反正无牵无挂,纵使自己哪一天死了,也不用担心谁会伤心。

    看我还是一脸木然的样子,华服中年人抬眼又看了看我头上的簪子,突然又问:“被绑到洞房时你身上没有武器,你是如何刺伤庞义的?”

    “你管不着。”我又嗤笑一声,仰头靠在牢房的墙上。

    华服中年人看了眼旁边的牢房守卫,守卫打开牢门进来,按住腰间的刀让我老实点,乖乖把簪子交过来。我没动,他伸手过来取,我突然窜起,用手上的铁链缠住他抽出的大刀,一把将他带到地上,随后用后肘猛击背部,压在他身上,同时捡起掉落的的刀抵住守卫脖子。

    守卫吓得像只老鼠,在地上吱吱两声就被压岔了气。

    “够了。”牢房外的华服中年人扬声说,神情依旧很平静,“苏乐事,是皇帝陛下让我来找你的。”

    我一愣,抬起眼看他,我何曾跟他口中的那个人扯上过关系啊。

    随后牢房便涌入更多的人,穿着动作皆和普通守卫天差地别,他们一进来就把我控制住,其中一人拔下我头上的簪子,把我抬出牢房时,那人把簪子给了华服中年男人,他接过仔细看着。

    我只知道,那簪子是父亲给我的遗物,只是青铜的,没有镶嵌宝石看着并不值钱。从小到大我一直带在身边,并不是我多怀念父亲,毕竟我没有见过他,我只是习惯了有这么个东西在身边。

    当初离家时,便是用它弄坏了锁头,逃出了家门。行走江湖时,它也多次因为锋利不可摧,救过我许多次。我渐渐的相信,父亲果真是第一铸剑师,普普通通的簪子都能做的如此锋利。

    中年人拿走我的簪子后,我开始变得惶恐不安,像是三魂六魄少了一魄。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大屋内,给我沐浴梳头,除去身上的虱子,给我可口的饭食羹汤,请大夫给我把脉,可我却觉得很难受,那大夫对着中年人小声耳语,我听到一两句,他说:“她染了疟疾,牢房里那种日子,这也不奇怪……”

    一次半昏迷时,隐约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高大的异常,仿佛天神一般,他低头看了看我,皱着眉,随后便走了。

    一天,中年人把簪子拿过来还给了我,告诉我说,我的父亲在给皇帝铸剑的第三年死在了铸剑的地方,他弥留时希望皇帝可以把给女儿的礼物带回去,就是那把精巧的小剑,可以当做簪子戴在头上的。

    “苏乐事,”他突然又说,“你可知道,你的名字也是你父亲取的。”

    我当时腹痛难忍,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满头的虚汗,只抓着那把簪子苦笑出声。

    苏乐事,你这一生,何时有过乐事?

    窗外突然响起了雷,我也捂着肚子把身子缩成了一只虾,簪子从手中滑落,擦过床边落在地板上。雷声还在咆哮着,痛苦淹没了所有意志,只能在心中默念。

    爹爹……爹爹你带我走吧……

    意识渐渐模糊,身上的痛苦也减轻了,我飘乎乎来到一个地方,像是某处荒山,我走向一个山洞,远远便听见里面风箱拉动的声音。我走近看,见一个男子正赤膊在山洞里拉着风箱,山洞里还摆着许多打铁的工具。他专心致志的低头工作着,身体都被熏成了油亮的红褐色,我突然跑过去,每跑一步身体便缩小一分,跑到山洞里时,身体已经缩成了两三岁的模样,我开口喊道:“爹爹——”

    他像是突然惊醒,抬起头来。

    我扑过去,他很自然的蹲下身,把我抱在怀里。我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跟他说,开口,却只会哇哇地哭。

    爹爹,母亲她变了,她变了!她背叛了你,她不爱我!

    爹爹,吕成是小人,他偷了你的家业,偷了我的前程!

    爹爹,我的人生不曾有过乐事,这世界耍弄了我们……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颗泪从眼角滑过。

    肩膀被东西硌着,我用手抽了出来,原来是那把剑从枕头下跑出了,我拿在手里看着,脑海中突然出现一段对话。

    “这是把女剑,当初和朕的佩剑一同被铸造的,出自第一铸剑师之手。”

    “啊?那是给皇后的吗?”

    “不是,是铸剑师给自己女儿铸的,它以前的主人就是铸剑师的女儿,不过她已经过世了。”

    “哦……那这把剑有名字吗?”

    “嗯,它叫——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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