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头顶缺了鸡蛋那么大一块，正好插筷子用

    二伯的黑脸上扬起笑意，帮着把水果搬上了车，看了看车上那些东西，叹口气说：“你们是重感情的好孩子。”

    手机突然来电，是姐姐，我忙接起，她已经坐上亲戚的车在去车站的路上，问我这边怎么样。

    “没事，二伯来了，正帮我把车开出去呢。”我说。

    “我怎么给忘了！”姐姐低声说，“该给二伯留些钱的，我都取了，都怪这次走得太着急。”

    我偷瞄了眼二伯，他正坐在驾驶席里倒着车，我低声说：“要不我去镇上取了再回来？或者转账行么？”

    “他怎么会让你给他转账呢，”姐姐叹了口气，“你去镇上再回来天都黑了，算了这次先这样吧，过年我回来再说。对了，你还没出院子吧，没出的话在大桐树下面给我挖点花土，等盖了新房子，那边也要弄水泥地了。”

    “哦。”我忙答应，知道姐姐是想保留一些故土，这一走，我们确实没理由再回到这个我们出生的老院子了。

    我随便找了个塑料袋，在院中的老梧桐树下挖了些土，二伯走进来听说我要带土，跨进房门看了看，随手拿个东西说：“用这个装吧，那袋子容易破。”

    他拿的是灶台上的筷筒，自我有记忆以来那个筷筒就在了，好像从来没洗过，周身布满了油灰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那个泥砌的灶台融为一体。我一直以为是木头的，接过来却发现沉甸甸的像是瓷的，一摸手都黑了。

    二伯扯了块破布擦，根本擦不干净。我拿出湿巾抹了抹，竟然擦出一张小熊脸。一包湿巾擦完，露出的本尊是一个棕色的小瓷熊，撅着屁股站着还挺可爱的，底部有个小洞，被油腻腻的布条堵住了，头顶缺了鸡蛋那么大一块，正好插筷子用。

    “哦——是这个呀，”二伯说，“这可有年头了，是一个病人给你爷爷抵诊费的，那会儿这片都没医院，你爷爷出诊的地方可多了，病人经常会给他些东西。这头上是你大伯后来磕破的，你奶奶就拿来当筷筒了。”

    我哭笑不得：“这不会也是古董吧？”

    那小熊约莫二十公分高，怎么看都是个现代工艺的普通瓷偶，大概是以前小孩子玩的。

    二伯也笑了，“什么古董不古董，人家就是随便给点东西，显得不那么难看。”

    我晃了晃，里面还有瓷片，应该是当初碎在里面的，但是太大不好往外倒，我也懒得往外拿，蹲下把土倒进去，头上的缺口用透明胶带封一下，再拿起来时小熊沉了很多。

    二伯想多送送我，但二伯娘哼唧着要走，二伯只好拉住她跟我摆了摆手，我从后视镜看着他越来越远，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姐姐还知道带些现金回来，而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

    我一路开着车找处理这些东西的地方，手机地图在我们这儿不大好用，找大的垃圾处理厂它能一杆子给你支到市里，小的上面又没有。

    前面马路上有一个把身子探进垃圾桶的老人，我猜这种拾荒的肯定知道，便过去停车下来问。城里很少能看到这样的老人了，看着跟我奶奶差不多年纪，一身没有季节感的破旧衣物，没有手套，手比垃圾桶还要黑。

    她给我指了个方向，然后问我要去卖什么废品。我说我去丢些旧家具，顺便问她那里能不能烧东西，我想把那两包衣服烧了，她便挪着步子到我车后去看，似乎想看看有没有能卖的。

    “都是些旧木器。”我说，顺手打开皮卡后面的围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