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理由
叶知秋话音一落，直播间里顿时热闹起来。
“好家伙，没想到有人竟然如此勇猛，敢跟公务人员这么说话，这是谁的部将？！”
“666，主播这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啊！”
“这还等什么呢，赶紧银镯子伺候啊，行走的五十万铁定无疑了！”
徐广浩被叶知秋说得一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顿时变得满脸尴尬，讪讪笑着说不出话来。
叶知秋冲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随后目光扫过直播间弹幕，眼神当中露出一抹厌烦之色。
除去某些心大顽梗的观众之外，直播间里仍是戾气十足，甚至还有不少人言之凿凿地编撰了许多“秘闻”出来，全都说得像是真事一样，各种不可告人的py交易层出不穷，内容之花哨，简直比起国足现场还要让人感觉跌宕起伏。
到了这会儿，终于有些其他观众看不下去，纷纷发出弹幕抨击这些乱扣帽子的黑子键盘侠。
一时间火药味十足。
叶知秋看着众说纷纭的弹幕沉默下来，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网络上的氛围，比叮叮叮还烦。
但这究竟为何如此，叶知秋也能大概猜出一些。
说到底还是因为网络上面言论自由，并且谁也不知谁是谁，所以它就变成了一只面具，可以用来戴在某些伪装者的脸上，然后这些伪装者就能顺理成章地卸下文明的外衣。
这世上哪有天生的好人，只有一群被文明束缚的野兽罢了。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因为戾气汹涌，便不可理喻的疯狗。
但这一切肯定都是有原因的。
叶知秋眉关轻蹙，神色阴郁，被徐广浩看在眼里，稍稍狐疑便已有所猜测，然后转头看向嵌在无人机上的手机，这才注意到那些还在翻滚的弹幕。
两拨人骂来骂去，已经愈发激烈。
徐广浩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余光却又忽然瞥见叶知秋抬起头来，当即神色一滞，忙将已经来到嘴边的话语重新咽下。
叶知秋神情冷漠，目光看向直播间镜头，缓缓开口：
“贫道已经说过了，不会将修行之法公之于众，任凭你们如何争论也无益，皆因修行之法不能普及，也不可能普及。”
“诸位心里想的什么，贫道并非不知，无非就是觉得新鲜有趣，或是想要通过修行之法延年益寿，但在更多人而言，还是因为心里十分向往电影电视剧以及小说当中描写的江湖生活，想要锄强扶弱、快意恩仇，就想通过修行之法做到这些。”
“可诸位是否想过，无论是锄强扶弱也好，还是快意恩仇也罢，其实本质都是打打杀杀。”
“既是打打杀杀，那就必然有人流血受伤，乃甚于毙命身亡，你们当中又有几人能够保证，自己一定就是这场江湖的主角？”
“这就像是网络上的某些言论，说什么古代女子在家之时，都有丫鬟伺候，而在这些言论的下面，就总会有人予以反击和嘲笑，将发表言论之人说作丫鬟，并且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怎么事情一旦落到自己身上，就反而变得昏聩糊涂？”
“再者言来，依贫道之见，修行之法就如枪支一般，且不说夏国一旦取消禁枪令就会如何，只需诸位多去了解一下小法克国就会知道，那里的犯罪率全蓝星第一，所以很多地方的百姓居民，一旦入夜，甚至不敢轻易走出家门，虽然具体原因涉及很多方面，但其中一条，就是因为他们并不禁枪。”
“天下最数人心难料，难道你们真想夏国也变成那样？！”
说到这里，叶知秋几乎是暴喝出声，眼神之凌厉，哪怕隔着屏幕，也有不少观众被这眼神吓得一颤。
弹幕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就是徐广浩这位总与罪犯打交道的中年汉子，在见到叶知秋的眼神之后，也有些胆颤。
更不要说其他几个年轻警员，人人面露惧怕之色。
不远处，原本还在追着小石榴乱跑的白色幼虎，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着叶知秋看了片刻，就走上近前，用鼻子拱了拱他的小腿，呜呜两声。
小石榴连忙飞到叶知秋的肩膀上坐下，伸手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悄悄瞥了一眼叶知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露出一副怕怕的模样。
叶知秋察觉到白色幼虎的举动，脸色稍霁，蹲下身来伸手抚摸虎头，语气恢复平静，缓缓说道：
“至于贫道方才为何要说不可能普及，则因修行之法，并非人人都可借此修行。”
“所谓穷文富武，自古有之，就是在于练武之人，往往需要花费重金用在自己身上，而修行所需，则更在其上。”
“且不说旁的，仅只入道之时用以淬炼体魄、疏通经络的药浴，就绝非常人可以承受。便如贫道当年使用的药方，就要五百年的野生灵芝作为主药，辅以紫金太岁、千年以上独木成林的榕树树汁，以及其他草药统共一百零八种，再经特殊手法进行炮制，才能形成药丸，每月一颗融入水中，每日搓洗全身，若有一日不洗，便要十日补之。”
“其间还要戒除荤腥，不食五谷，以免浊气瘀滞。而若一年之内不能入道，就还需要更多药丸维持下去，直到体内出现气感，否则不出几月，就会因为经络阻塞，前功尽弃。”
“可即便这张药方的所需之物已经如此珍稀昂贵，也还是修行法中最次一等。”
“便是贫道当年最初步入修行之时，仰仗此间地利，又有家师相助，最终寻到的草药，也才堪堪炼出六颗而已。”
“但这只是帮助跨过第一道门槛辅助之物，更重要的还是心性、根骨、资质三者，缺一不可，并且年龄也要不及豆蔻舞勺，若连这些都不能做到，后面自然也就不必再说。”
“这第一道门槛，诸位当中可有谁能迈得过去？”
说完，叶知秋轻轻拍了拍白色幼虎的脑袋，又将扑上前来咬他衣袖的黄色幼虎轻轻推开，这才站起身来再次直视直播间镜头。
寥寥无几的弹幕正在直播间里缓缓滑过。
“天下最数人心难料，黑子就是其中之一，要是真让他们知道怎么修行，那还得了？”
“小法克国犯罪率高，允许持枪就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关键！比喻很形象，道长做得对！”
“我去，五百年的野生灵芝，还紫金太岁，这一套下来得多少钱啊，有人给算一算吗？”
“什么狗屁灵芝太岁，根本就是胡编乱造，有本事你把证据拿出来，拿不出来就是骗子卖国贼！”
“呵呵，主播这么会给自己找理由，嘴皮子好溜啊，不考虑一下说相声吗？”
“前面要证据的那个，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想偷药方？举报了举报了，五十万在向我招手！”
“法医：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全身都是软的，只有嘴巴是硬的。”
徐广浩瞠目呆滞，见到叶知秋起身，这才终于恍然惊醒，然后低头迟疑片刻，开口问道：
“道，道长，你刚才说的那些灵芝太岁什么的”
叶知秋收回看向弹幕的目光，脸色平静地微微点头。
“绝非虚言。”
徐广浩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再说些什么，只是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脸色更加灰暗的梁俊身边，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梁俊好像大梦初醒一般，猛地抖了个激灵，先是看了看手掌依然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徐广浩，又转而看向神色冷漠的叶知秋，嘴唇颤抖片刻，忽然变得满脸颓丧，整个人就像丢了精气神一样萎靡下去。
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闷声闷气道：
“我知道了”
徐广浩见到梁俊这副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眉眼间的担忧紧张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之后便转过身来冲着叶知秋江湖气十足地抬手抱拳，咧嘴笑道：
“多有打扰，再次感谢道长帮忙惩治恶人，那我们这就走了。”
叶知秋对这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感官不差，便也面露笑意，拱手作揖。
“一路小心。”
徐广浩点了点头，转身之后中气十足地吆喝一声，大手一挥，便带众人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梁俊这才有气无力地爬起身来，神色复杂地看了叶知秋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徐广浩几人的背影，叹了口气，然后重新看向叶知秋。
“道长，那我走了啊”
叶知秋微笑拱手。
梁俊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只是眼神明显有些委屈，然后转身刚走两步，就又回过头来。
“我真走了啊！”
叶知秋面上笑意不变，就是没忍住眼角跳了一下。
梁俊又走两步，刚回头，就见叶知秋微笑说道：
“再不滚蛋，小心路上见鬼。”
梁俊闻言一愣，神色僵硬地吞了口唾沫，干笑两声。
但其正要开口，就有一只大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衣领，还故意往上提了一下。
梁俊当即脸色大变，嗷的一声就要往前跑，却被后面那只大手用力拽住，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着就抱住脑袋一阵鬼哭狼嚎。
“鬼啊！鬼！道长，道长，我错了，我真的错啦，救命啊！”
徐广浩脸膛黝黑，没好气地踹他一脚。
“赶紧起来，丢人现眼！”
叶知秋满脸无语。
刚才明明是你自己偷摸回来吓唬他的，这会儿又嫌他丢人了？
直播间众人看到这一幕，氛围也再次变得欢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