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 1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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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侍郎带着“土特产”要回京的时候, 终于有些话忍不住问季寒素了：“季将军，您其他的都好，但……您那军旗, 是个猪蹄子吧？”
还不是野猪的蹄子, 就是家猪的, 且不知道他让谁做的军旗, 这么一支骁勇之军, 军旗竟然是肉粉色的，虽然现在被硝烟与血污弄得有些脏, 却反而更显得那猪蹄子肥嫩可爱。
季寒素笑得特和善：“军中都是粗汉，不知道啥瑞兽，就画个大家伙全喜欢的, 末将问了一圈, 发现就猪蹄子大家都喜欢。”
“那怎么不是羊蹄子吗？”樊侍郎忍不住抬杠。
“骨头多，肥肉少。牛蹄子咱没吃过，那可是大牲口。鸡鸭的爪子，两口便没了。”季寒素直接都给解释了。
樊侍郎又笑，他从见着季寒素就没停下笑过, 这位小将军于战场上精明, 但在其他事上可真是憨直。
樊侍郎走了, 朝廷的大军也终于到了。
季寒素带着他数量已经增长到一万两千的骑兵部队（还有更多的马，以及缴获的牛羊），回到了北坤城。
他前脚重新开始北坤城的建设，后脚狄人被赶出了北境。
季寒素仍旧没能离开北坤城, 他在北境威名赫赫, 在京城里人们赞颂的却是别人。不过季寒素也吃到了实惠, 这一年送来的物资比往年都多, 材质也更好。那送来军饷的小吏，还私下给季寒素塞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
“也给我了，八百两？”竺昭昭都没看多少直接拿来给季寒素了，“我才是个副将，怎么我的反而更多？”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吗。”季寒素无所谓这些，他拿出三百两扔给竺昭昭，剩下的都放一块。这也不是他一个人吞了，他们俩银子都是放一块的。
“要不了，我身上还有几十两。”竺昭昭递回去了，季寒素也没推辞。
“辛苦日子还在后头呢，准备好了吗？”
“狄人不是都打走了吗？”
“狄人走了，哪是走了，不过是暂时退下而已。想一劳永逸，还要许多年之后呢。”
一劳永逸怎么办？得让游牧民族定居下来。但这里的草原并不适合种植农作物，游牧也是因为固定一片地区的草地喂不饱所有的牛羊。而且游牧的牲畜，比圈养的更健康。
竺昭昭不知道怎么一劳永逸，但竺昭昭听季寒素的。
北坤城有了更多的人，但季寒素在下次春耕时却将农垦开出的土地种上了大片的……野草？并且在一片又一片的土地之间，种上了木材，榛树、桑树、松树等等。这是防沙林。
野草俩月就长得老高，季寒素已经让当地的木匠与铁匠做了畜力铡草机与压草机——他是学渣，但他能买图纸啊。买了之后让匠人照着做，他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将野草（系统改良苜蓿）收割之后，直接在旁边将草铡碎，压紧，他要做青贮饲料。
几处牧场已经分别建立，一些老卒与肢体残缺的兵丁被安排在里边工作。季寒素特意找的都是过去根本不会养牲口的人，因为他们什么都不会，就会规规矩矩的按照季寒素说的做。因为说好了，前两年只要养得好，就能得到牧场的干股。
被赶回草原的狄人惊讶的发现，草原上的天灾之花，毒羊花，也如出现得那么突然一样，突然消失了。自然的恢复力量是惊人的，草原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萧条，又是一片蓬勃的绿色。
这一次的大举入侵，让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觉得还是在草原上老实过日子吧（基本上都是目睹过季寒素猪蹄子大旗的人）。另外一派，非但没有意识到大皓并非软弱，反而越发的垂涎中原的富庶，虽然只在中原停留了不到两年，但他们已经爱上了那种生活，他们想成为中原的主人。
主战派开始频繁袭击边城，掠夺财物和百姓。
主和派的一部分选择外迁，另外一部分……来找季寒素了。季寒素也胆子大，敢来他就敢接受他们成为边民，甚至都没朝上报。
北坤城的猪蹄子旗之下，依旧一片祥和。
季寒素在北坤城老实发展了一年，完全凭借一己之力，把这座残破的废城发展成了一座繁华的大城。狄人的主战派也想来打草谷，但全都有来无回，
又过一年，狄人新立的查尔图单于再次发动十万人以上规模的袭扰，吕翔城破，狄人再次入关。季寒素这次没等着就带兵出征了，他砍了查尔图及左谷蠡王、丞相的脑袋，活捉查尔图的儿子以及狄人的贵族过百，斩首过万。
这次，季寒素终于获得了一次前往京城献俘的机会。
他长出了一口气，默默的却也是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念叨着：小猪蹄，我来了！
是献俘也是阅兵，还是祝寿，季寒素是实际上战功最大的人，但无论是递上去的请功折子，还是这次献俘，他都只是配角。但季寒素要的也不是C位，他要的是发现小猪蹄。
原生世界中，季寒素也曾几度被宣召入京，也有大张旗鼓打马游街的时候。没发现那些生化兽时，季寒素就认定了，小猪蹄八成会前往京城。因为那是仅有的几次，他可以躲在狂热的人群里，光明正大的看他的机会。
这也是季寒素等待已久的机会，他们到了京城，军队在城外驻扎，只有圣旨上允许的军官，才能在接受了礼部的培训后，在特定的日子里，列队入城。
兵部樊侍郎带着酒来找季寒素叙旧，不过季寒素以太过紧张为由拒绝了。还有个礼部的李侍郎嘀嘀咕咕的跟季寒素说了一堆，他知道这人，是权臣霍庭的门下，想当年他与季寒素被人戏称为霍庭的哼哈二将。这回应该是受霍庭之命，来勾搭季寒素了。季寒素装没听明白他嘴里暗示的，把人给气走了。季寒素这辈子哪有时间再给霍庭勾搭？他现在忙着呢。
忙着释放出无数的纳米机器人，这些小机器人如微生物般飘浮在空气里，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感知着……悲哀。
“你一会别担心，我死不了。”季寒素对竺昭昭说。
类似的话，这是季寒素叮嘱的第四次了，竺昭昭不觉得耐烦，反而越发把心提了起来。本身季寒素说的这话就有点吓人，什么死不了……他正年轻的时候，生死自然与疾病或伤痛有关，难道是今日入城会有狄人捣乱？但季寒素为何不上报呢？
他也如此问过，但季寒素却只是摇头表示“不可说”。
竺昭昭觉得，他不可能不担心，他现在已经开始担心了。但看看季寒素，他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家伙开玩笑啊？毕竟，季寒素看起来可是十分期待这一次的入城……
他那铠甲，擦拭得亮闪闪的，头盔上的红缨鲜艳如血，他那马也刷得毛皮锃亮，还有季寒素自己，他竟然没扎发髻，而是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巴，那黑发直溜溜的像是条缎子一样披在了甲胄上。
“你就能见着那个人了？”竺昭昭偷偷问季寒素，看他打扮得像是个孔雀，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对。”季寒素笑眯眯的，可眼神又凶巴巴的，“他这回可是躲不了了！”
“……人家还不认识你吧？怎么能说特意躲呢？”
“我不管，反正这回他是躲不了了！”待入城，季寒素还特意的把头盔解下来，挂在了马鞍上。这年轻俊美的少将军，虽然他在入城的队伍里位置挺偏的，但在一帮糙汉里，依然是显眼至极。
尤其是年轻的姑娘们，看凶神恶煞的将官吓得心肝噗噗跳，再看这位少将军，那不得了，心肝跳得更快了。
手帕、鲜花、荷包、点心，甚至还有胆大的姐儿扔了自己的绣鞋与肚兜下来。其他年轻的将领一看，也把头盔摘了，风头总不能让季寒素一个人出了吧？竺昭昭最初还提心吊胆的紧盯着季寒素，后来也融入了这欢腾的气氛之中。
可其实看似最渴望出风头的季寒素，其实只是一直在观察着欢呼的人，他……一个给他小猪蹄感觉的人都没有发现，而他的最后手段，其实也不是有太大的把握，但是，小猪蹄藏得太严了，也只能那样了。
竺昭昭正扭着头看向一边时，突然听见了极轻的一声“嗖——”
但就算轻，这些年征战培养出的战场反应，也让他在脸上还带着兴奋笑容时，就已经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可当他的头扭过去，他只看见季寒素从马上掉了下去，胸口插箭……
“素素——！”竺昭昭飞扑下马，后发而先至，反而及时垫在了季寒素的下面，当他翻身把季寒素抱在怀里查看伤势的时候，同样的战场经验告诉他——已经晚了，这一箭穿胸而过！他扶着季寒素后背的手，能摸到穿过来的箭头，这还说什么别担心？！死不了？！
民众也反应了过来，无数的人凄厉尖叫着，四散而逃。
“杀人啦！”“有奸细！”“那小将军死啦！”
但也有人……没有逃，有个乞丐呆呆的坐在一条胡同的角落里，一动都不动……
“唰！”季寒素的眼睛忽然睁开了，所有围过来的人都被他盯得一僵，抱着他正哭的竺昭昭被他推了一个跟头。竺昭昭双手杵地，一开始还以为是其他人过来推的他，正要骂，却见季寒素直直的站着，他一把拔掉胸口的箭，还带出来了一串血花，但他丝毫不顾这些，跨上马，跑了。
那箭正好落在竺昭昭的身上，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箭头，不只是血，那上头可还挂着皮肉呢。
这群人不管夺没夺人家的战功，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此时却都打了个哆嗦。
“邪乎……真邪乎……”
“那小子真是人？”
这一吓，甚至都没人敢跟上去。
季寒素骑着马，在慌乱逃窜的人群里毫不减速，但竟然也没让他伤着人，而乞丐所在的胡同也不算远，不过片刻，季寒素已经在胡同口勒住了马。
“竺昭昭！小猪蹄！”季寒素压低了声音咆哮，不远处的人群还在骚乱，人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只顾着逃命，季寒素这点声音根本没谁听见。
“阿巴！呀呀！”季寒素走到跟前，乞丐才抬头，他的一双眼睛翻白，脸上满是可怕的烧伤，张开口也只能发出哑巴的呀呀声音。现在他对着季寒素比手画脚着，正在示意他虽然听得见，但不是。
“你就是！”精神空间里没响应，可季寒素就是坚信自己没认错，季寒素直接凭空变出来一条大披风，过去把人一裹，直接抱了起来。这乞丐身上又脏又臭，但他把人抱起来就是一个亲嘴。
乞丐吓住了，两只手在胸前支棱得像是鸡爪子一样，然后就是剧烈挣扎，可任由他如何挣扎，还是让季寒素抱上了马。
百姓都已经逃干净了，外边没什么人了，竺昭昭顺着季寒素刚才的方向找过来，正寻不着人，就看见季寒素抱着个人出来了：“别跟来！”
季寒素一声吼，让竺昭昭停留在了原地——他怀里的……是那个人吧？
季寒素抱着人，直接就奔着城门去了。不过，城里除了大乱子，城门尉当然是第一时间关门，然后季寒素……把门轰开了。他的坐骑不过是一批普通的马儿，却迅捷如同一道闪电。城门士兵张着大嘴，还有人朝天上看，以为刚才是自己眼花，不是有人骑马跑过去，真就是天上打雷了。
到了城外，季寒素找了个他认为还算僻静的地方，在地上扔了个胶囊公寓，扛着人进去，一把就扔床上了。他一把就扯破了人家的衣裳，压着肩膀眼看就要……
【别别别！！！！停！是我！】精神空间终于有反应了，小猪蹄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这样你都能下得去嘴吗？！】
【我家的猪蹄子，再怎么磕碜，那也是无上美味。】季寒素还在小猪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快下去！下去！】小猪蹄受不了，他亲他脸上一口，嘴唇都黑了【就这么确定是我？】
【我死去的瞬间，只有两个人感觉到了如黑洞般的悲伤，一个是这世界的竺昭昭，一个就是你——我本来以为要等我的消息传开，你能观察到我的身体状况？】
【嗯……】其实也猜到差不多的原因了，在那一瞬间就记起季寒素有一次死亡豁免的机会，那还是他给季寒素买的呢，那个脑残光环的世界，结果没用上。可就是止不住的悲伤与痛苦。想起来那次奴隶世界他病死时季寒素的反应了，他们现在一人一次，也是公平了【何必呢？】
【嗯？】季寒素从洗手间洗了热手巾来，给小猪蹄擦脸，擦手【饿吗？】
【那么年轻，那么热情洋溢的竺昭昭不好吗？那不也是我吗？你看看现在。】小猪蹄抬头，白色的眼白“看”向季寒素的方向【你看看我，你不恶心吗？以后的世界，我附身的身体各异，总会有你恶心的时候！在最美好的时候结束，不好吗？】
【你想得挺好，但抱歉，我太贪，我就要你。我就要到无数世界纠缠你！】这个原因季寒素没想到，他在心理检讨，但他死不悔改，不可能放手。他又端出来一碗热粥，坐在床边上，一勺一勺喂给小猪蹄。
小猪蹄闭眼，眼泪落了下来【随便你吧。】
他自己看不见，但季寒素看得见，他嘴角是笑着的：明明是想跟我在一块的，非得这么折腾，该！
待竺昭昭吃完了，季寒素突然问【这其实算是个福利世界，而不是我的任务世界对吧？】
【对。】
【那可以让我离开，把原主送回来吗？】
【你通过了考验，但其实只要你留在这个世界，选择离开的机会就还会在。】
季寒素摇头【那就是我们可以走，对吧？走吧，本来我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是属于你的，让属于这个世界的季寒素回来吧。】
【属于这个世界的季寒素？还是属于这个世界竺昭昭的季寒素？】
【……】听、听到了醋味，特酸，耳根发痒的那种。
【真的要走了？做出这种选择，你可就要彻底被我绑定了。但彻底绑定后，在新世界里，我会拥有几乎和你相同的自由权，如果有一天你腻烦了，或者后悔了，我们还可以解绑，但之后我遇到新宿主时待遇也依然不变，你却只能随便去一个世界轮回。】
【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在离开后，把我原生世界的记忆，还有目前为止的记忆，留给这里的季寒素？不过原生世界是本人视觉，目前为止是第三人视觉。】
【好，我们走。】
“季寒素！我去你——”
季·原主·寒素突然晕乎乎的出现在一群搜查的龙虎卫中间，这是清醒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没说完的话。不是他怕周围这些龙虎卫，而是他们本质上是一个人，怎么骂季寒素，也就是怎么骂他自己。
等季寒素嘴巴合上了，龙虎卫才抽出来了刀，但他们也不敢过来。
龙虎卫被派出来找他，先听见北境那群乡巴佬说什么他被一箭穿胸却又死而复生？那群乡巴佬也都是久战之人了，射箭的位置该清楚，却又说追到了位置只见一群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女子搜查之后也不见弓箭？到了城门口听那群门官儿说他一巴掌拍飞了城门？
前者他们是一点都不信的，中间那个怀疑这群乡巴佬有谁放走了凶犯，但最后那个……他们虽不想信，但那倒在地上的大门，和从中间断裂的三道门闩却是再清楚也不过的证据。
那门闩都是百年的老树制作的，外边包裹着厚厚的铁皮，这东西得是七八人拉着绞盘才能闩上大门的。但现在三根门闩，变成了六节，且一节与一节之间还都合不拢，中间的部分不是断了，而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直接打碎，打爆了。
两扇大门更说明了曾经它们遭受的重创，大体虽然还在，但中间的部分也变形破碎。
就在刚刚，他们中精通追击的人，顺着季寒素留下的痕迹找到了此处，只留下了他的马，却失去了他的踪迹。
正在搜寻中的众人彼此相隔不足十尺，他们曾搜过的地方别说大活人，就连只耗子都没有，可突然之间他们中间就出现了一块三丈见方的空白区域，更突然的是，那块空白区域中间，还站着个大活人。
看他那身铠甲，还有那张脸，这人就是季寒素无疑了。
而且，这季寒素竟然张嘴就要骂自己？
邪乎，这是真TM的邪乎！
有胆子小的，忍不住咽了两口唾沫，还朝别人身后躲了躲。
季寒素被带龙虎卫押回来了，说是押送的，其实龙虎卫没给他上锁链，看起来倒像是护卫似的，把他夹中间，一路送进了皇城里。
路上他们还碰见了意图拦截的大臣，季寒素的“壮举”京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现在都知道了。忠心耿耿的老大臣们认为，这种妖孽直接送进皇宫，是对皇帝安全的不负责。
但还是送进去了，因为皇帝太想见季寒素了。
当朝的皇帝不是个聪明的皇帝，更不能说是位明君，但无可否认他是一位勤恳踏实的君主。虽然他在位的几十年间，就没断过权臣揽政，但皇帝也并非傀儡，他一直保持着该有的威严与权力。当他一定要做某件事，就算是最信任的权臣也不能阻止。
——现任权臣霍庭也清楚，他如果阻止，那就要成为前任了。
再说季寒素，他是真真正正的土著季寒素。现在这一路上，虽然有些对方留在他脑子里的知识，他不太理解，但总体上他是捋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占了他的身体（呸呸呸！），这人也是他，不过后来那人找着他要找的人了，所以就走了。临走时，这人留下了他未来的记忆，留下了他在这个世界干的事，留下了几样小物品（小猪蹄额外留的），留下了北坤城密室里的一些农林牧的秘籍（比如堆肥十八式、母猪的产后护理、牛羊配种等等）。
当然，还留下了一堆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