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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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长恩对着小徒弟开始教导：“那不是对皇后好, 那是咱们这种人，若遇到办贵人的事儿，需记着, 千万莫猖狂，能施一分恩, 莫结一丝仇。咱们这辈子, 一眼就看到头了, 太监再怎么样也还是太监。但是人家……谁知道呢？”
其实这话还有后半句, 那便是若已经得罪了，且确实没有转圜的余地，那就得快快的把人摁死！摁干净！否则, 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自己了。不过这话现在没必要教。
况且，皇后是真善人还是假小人, 说句不恭敬的话, 他们这些内侍可是比皇帝都清楚。远的不说，就说皇后回去拿行李，那其实是给他时间换下一身的湿衣裳。他们这些废了的人, 少有能碰到这种真心待之的。既被敬了一丈, 那她回了一尺又如何？她心里舒坦！可惜了, 皇宫那地方，好人没好报。
小徒弟点头，虽然还有些懵懂，但也是听进去了。
不管这两个太监回去如何复命, 季寒素已经被带进了福寿寺中。这庙修得很奇怪，走了半天不见大殿, 只是在高耸的院墙中间绕来绕去, 绕了半天才能看见几个来去的僧众, 他们也不看旁人，两眼灰暗，面有菜色，仿佛游魂一样从路口中间飘过。偶尔，能从院墙的一边传来诡异的尖叫或狂笑——这地方不像是佛门清净地，倒像是疯人院。
“福寿寺并无大殿。”主持突然说，“寺中僧众都在自己的院中修行。每日饭食会送到各自小院的门口，柴薪之类每月一送，每年春时会做一件新衣裳。殿下既然是来祈福的，需知道此处乃佛门清净地，少生事端为妙。”
“主持说得是。”季寒素点头应下。
季寒素住的地方格外的远，但好在他的住处是个独门独院，自己在院子里干点什么，旁人也不知道。
把人送到地方，主持又说：“殿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
院子是一亩地大小，主屋、灶间和柴房占了一小半，柴房前面有一株大枣树，然后就是满院子的杂草。季寒素走进屋子，屋上的瓦片有一半都碎了，灶间只有一个半塌了的灶，却没有锅，而且几间屋子，都没有门。
不等季寒素回答，主持又说：“咱们这是清苦了些，实在是囊中羞涩，让殿下见笑了。”
竺昭昭【找你要钱？】
季寒素【主持也真是太迫不及待了，怎么说也得等两天，看看皇后是不是彻底凉了再说啊。】
“不见笑，我也是个穷皇后，配这破院子，恰恰好。”
主持扫了一眼季寒素背上的小包袱，他身后的大和尚作势撸起了袖子，主持犹豫了一下，抬手拦住了大和尚：“阿弥陀佛，那就……不打扰殿下清·修·了。”
竺昭昭【看来，不是主持迫不及待，他已经给你这个当朝皇后面子了。】
【唉……】
【怎么？】
【我那世界，当女子不容易……】他过去没注意过女子的生活，他一个男人还是个断袖的，年轻的时候天天忙于征战，年纪大了流离失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除了自己的亲娘，怎么可能注意其他女子怎么过日子的？如今也算是身临其境了【不过，这种世界，写出来有什么意义？虽然男女倒置，可其实男女又有什么不同？还不如女穿男或者男穿女呢。】
虽然季大将军从现代窜过来的时候有点早，但当时性别改变的穿越文已经出现了。
【这也是另类的从心理上的一种满足吧。】
哗啦啦一声响，若得季寒素看了过去。原来主持和大和尚还在门外等了一会？见季寒素确实没有追上来供奉银子的意思，竟然还把小院的门上了锁。
季寒素皱了皱眉，这院子成了死地。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看了看四面破败高耸的围墙，季寒素又去破屋那看了看，怎么看都是稍微踢一脚就要塌了状况，木头已经糟烂了，但是砖瓦有的还能用。把砖瓦垒起来，确认□□没问题，季寒素这才松弛下来伸了个懒腰【先接收记忆吧！】
破屋是不能进去的，毕竟万一他在里头接收记忆时房子塌了，那就太冤枉。撸起袖子来，季寒素收拾出来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在角落里坐了下来【有点怀念兽人那个不招虫子的体质了。】
这还是秋天，就这一会，他被叮了四五个包，更别说各种朝脸上撞的虫子了。
【有驱虫药，但是……咱俩太穷。】每一点都要省着花【剧情开始传递了？】
【好。】
这个世界的原剧情，季寒素是大反派，但主角却不是皇帝，而是皇帝的妹妹，燕王南宫洁。
南宫洁不是被穿越的，也不是重生的，她只是依稀有一些现代的记忆，小时候会脱口而出一些诗词，别人都以为是她做的，她觉得不对，是听别人说的，可是要让她说出来那些诗词的作者，她又说不出来，别人就以为她是谦虚。
南宫洁并没因此成为文抄公，她知道不对，不愿用他人的著作成就自己，越发管束自己的言行。后来年纪大了，那些诗词甚至小时候模糊的现代记忆，都消失不见了，但是为人处世上却与这个世界的女子不同。为人谦和果敢，沉稳可靠，行事总能出人意料却又马到功成。
至于季寒素，他明面上的身份是大将军季平的遗腹子，二十多年前，季平和两个长女都战死沙场，季寒素的爹伤心过度，早产生下了季寒素，没熬过季寒素满周岁，也跟着去了。
季寒素就被嫁入广平侯府的大伯抱去养了，当朝的皇帝，也就是南宫冉和南宫洁的爹，肃宗皇帝下旨，赐婚了季寒素和南宫冉。毕竟当时有传言，说季大将军明面上战死，实则是被皇帝所害。
季寒素这个未来太子妃就在广平侯府的伯娘家长大，要是男女的世界里，就相当于是在舅舅家里长大的。
皇家也不是发个旨就不管他了，肃宗的皇后，南宫冉的亲爹隔三差五的派人送东西来，从衣衫鞋袜，到钗环簪珰，既有宫中的珍馐，又有民间的美味，亲热又亲近。等他五六岁的时候，皇后就常常接他进宫小住，他基本上是在侯府住一半，在宫里住一半。
别管季大将军当初去世的真相是什么，季寒素未曾进宫的十几年，宫中表现出来的对他的重视与喜爱是真实的。
原剧情里的季寒素，被养成了个骄横跋扈的性子。因南宫冉不喜他的容貌，他绞尽了脑汁讨好南宫冉，竟然为此几番陷害南宫洁。后来甚至给南宫洁与侯府的小公子下药，要害他们的清白，谁知道被南宫洁反算计，他自己跟一个侍卫颠鸾倒凤，事情闹出来后，没两年季寒素便被病逝了。
原剧情里的季寒素，死得不怨。
可肃宗罚的是季寒素，却心里明白，这里边必然有南宫冉的手笔，不由得气太子为人太过偏狭阴暗——南宫冉确实插了手，总不能让心爱男人的清白坏在最讨厌的妹妹手里。他想害的是南宫洁和季寒素，那时候南宫洁不但与人私通，还是强占姐夫，名声就彻底坏了。季寒素更是难逃一死，南宫冉顺理成章踢开了这个让她不喜的未婚夫。
如此阴私的手段，倒像是妇人争宠，不是为人君的正道。
肃宗已经有了换太子的想法，但南宫冉既是嫡又是长，一出生就被封为皇太女，十几年下来，法统上的地位不说换就能换的，肃宗也不是雷厉风行的皇帝。当时只能出于对南宫洁的愧疚，将孙飞鸾赐婚于南宫洁为王妃。
肃宗就这么一直拖着，这边犹豫，那边顾忌的，渐渐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一场风寒泻肚，竟然就那么去了。
南宫冉身为皇太女自然继位，初登基，就把南宫洁封到酷寒贫瘠的燕地去了。
谁知道南宫洁反而将燕地发展了起来，同时，南宫冉却因为几次重大决策的失误，闹得国内一团混乱。无奈之下，南宫冉命南宫洁平叛，却不给他一口粮草，谁知道南宫洁率领大军出燕，直入京师，先把他灭了。国内因此大乱了一阵，但南宫洁才干非凡，很快重新稳住局势，成就为一代明君。
所以，正常剧情发展到剧情结束的时候，南宫冉早就死了。但如今是永平十四年，是南宫冉的年号，他还好好的在皇位上坐着，燕王南宫洁成了齐王。
剧情发生这么大变化的原因，当然原因都在原主身上。原主并非交横跋扈之人，反而从小为人端正厚道。他知道南宫冉不喜，也曾私下里求皇帝改了赐婚，但这事除了惹得皇帝大怒，禁足了他两个月之外，没得到什么好结果。
没有他在前期各种掺和，南宫冉和南宫洁的关系竟然没有被激化。甚至在南宫冉登基后，还将南宫洁留在京城协理朝政，早期还是一位实权王爷，解决了南宫冉几次重大的决策失误。但是南宫冉性格就是嫉贤妒能的，南宫洁给她解决了麻烦，不但没让她感激，反而让她开始厌恶这个妹妹。
原主被南宫冉软禁，也是因为他在三年前不要把救灾的事交给贵妃的娘，而是交给南宫洁推荐的官员。结果南宫冉不止没听，还勃然大怒。当然最后是激起民变的，可贵妃的娘明明有大错，却回来之后却不罚反升，她犯的错全部推在了别人的头上。
原主与南宫洁的关系也还好，两人恰好同年，原主喜骑射，先皇后也没拘束着他，让他与皇室子弟一起学习，两人有同学之谊。南宫洁年少时还曾经带着男扮女装的原主出宫游玩过，后来被皇后发现，季寒素再不能进学了。
这里还有一个一个比较“有趣”的人物，就是广平侯府小公子孙飞鸾了。孙飞鸾俊美聪慧，温柔体贴，原剧情中既然是燕王的王妃，也是皇帝南宫冉的白月光。两人关系急剧恶化，也有二女争一男的原因。
后来南宫洁改地图去燕地，还引来一段公案，竟然查出孙飞鸾才是季大将军的遗腹子，季寒素才该是广平侯府的小公子。不过是当年侯夫郎贪皇后之位，将两个孩子给调换了。
现在，这位小公子还是成为了齐王妃，原主与他，也还是有些龃龉的。早年原主进宫的时候，常会带着孙飞鸾一起，甚至跟皇子们一起进学时，也在孙飞鸾的哀求下，带他去了。
可孙飞鸾就是寻常男孩，不喜骑射，不像季寒素，能跟一群小子们玩到一起。七八岁年纪的小孩子，对于男女的概念还很淡漠，天性里喜欢的都是跑闹玩耍。一个娇娇怯怯不跑不叫，太阳都不去晒的小男孩，跟一群天之骄子的女孩子们真是玩不到一起。
原主……挺直男的，直言问孙飞鸾既然跟大家玩不到一起，那还跟着去干什么？把孙飞鸾给气哭了。但因为是好兄弟，第二天孙飞鸾又来道歉了，所以原主还是带着孙飞鸾一起进宫。后来，季寒素跟南宫洁偷跑出宫的事情，就是孙飞鸾泄密的，她还暗示季寒素跟南宫洁有点什么。
那时候两人才刚十岁出头，虽说皇家的儿女早熟，但孙飞鸾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暗示另外两个十岁的少年男女有苟且，也是十分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季寒素睁开眼睛。
竺昭昭等了他半天，没等到有反应【怎么了？】
【等我的鸡皮疙瘩平复一下……】大将军瘫在那，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隔了半天他才重新活了过来【虽然之前说过了，但我还是得再说一遍，这和男女没什么不同！】
【早说了，别让你选女尊，性别倒置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这个世界的难度不大，但是选的人少，是有原因的。而且原剧情虽然是大女主女尊文，但并非是称霸的事业线为主，其实更接近女版的“男主”言情文，也就是男主为视角的男女爱情故事，女尊就是女主为视角的爱情故事。像你这种的性格，宫斗世界都会让你难受死，更何况是女尊世界？】
季寒素咬咬牙【没事！我能忍！】
竺昭昭脑内：╮(╯▽╰)╭死鸭子嘴硬。
【我要先从这个地方出去。】季寒素站了起来，蹦跶两下，他从来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感觉那些和尚也不准备给他东西，还是赶紧离开这弄点吃的去【虽然连路引都没有，但外边还是比这里安全。】
在这种地方，和尚们不怀好意，皇帝可以随意让他死让他生。而且季寒素既然还没有被废后，就代表皇后的坑他还占着，其余觊觎皇后之位的妃嫔，无不盼着他早死。刚才季寒素已经确定过，原主的身体素质，还是能翻出围墙去的。
【好的，那你走不了了。】
季寒素【？？？】
【离开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危险，你最好现在就把生命泉水喝了。】
【……】已经把那个东西忘掉了【我还以为买了就是用掉了。】
【你当是网络游戏啊？在这个世界里，吸收生命泉水你会有三到四天失去意识，最好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安全的地方。不过当你恢复意识也不是完全将泉水吸收，泉水的九成力量还在温养你的灵魂，之后你会一直缓缓的吸收这能量，尽量多活一点，活到八十五六多岁，应该就差不多把能量吸收干净了。】
【……】季寒素的眼神有瞬间是呆滞的，他仰天长叹了一声【男女平等救国救民啊。】
【后悔了？】
【不后悔！我完成任务得到的分数够高！】
【行吧。】如果竺昭昭有手，现在一定要捏捏季寒素的嘴巴，这已经不是死鸭子嘴硬了，这就是鹦鹉嘴，里外都是硬的！
【现在原主是29岁，也就是差不多五十五年后把生命泉水洗手干净。】
【对，越早喝越好。你昏迷期间是任人宰割的，如果现在离开这里，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不稳定生活，不适合喝下生命泉水。】
【喝下去了有危险我是真的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你的身体处于高度活性状态，任何伤痛都无法真正的伤害到你。你的意识直接休眠，就像是深度休眠。】
两千分一滴的生命泉水，一个半初级世界的收益，浪费确实舍不得。虽然留在这有皇帝忽然发疯，一道圣旨下来要杀了他，或者要他觐见的可能，但……确实离开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喝了。
【那我们一块吧。】
【啊？泉水我是不能喝的。】
【不是泉水，你没升级对吧？既然我要在这停留一段时间，那不如一起。】
【我要照看你。】
【不用，即使真的出事了，我到时候动弹不得，也只是让你干瞪眼而已。你不跟我一块，我就不喝。】季寒素开始耍赖。
竺昭昭能拿他怎么办呢？当然是顺着他的意思了【好，我们一块。你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我会将泉水一点点的打入你的心脏。你要有心里准备，泉水的起效之后，有一阵你会极其的痛苦。】
【放心。】季寒素平躺下来，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合拢双目。
他刚应下，星星点点的温暖便开始从心脏扩散开。或许因为这温暖太过暖和舒畅，季寒素才意识到这具身体在此之前是多么的冷，他打了个哆嗦。温暖扩散的面积更大，仿佛有寒气从骨头缝里被驱赶出去，他能感觉到寒气溜走时刮过骨头的痒。
很快这种痒就变成了疼，针刺般的疼，尤其是双腿。对腿病季寒素是熟手，但前边三辈子都没这么疼过，仿佛有看不见的小人趴在他的骨头上，用凿子敲。
季寒素躺不住了，他左扭右扭，最后忍不住侧躺着抱住了腿。他有着丰富的对抗疼痛的经验，所以哆嗦着扯了一块衣角塞进嘴里，以防自己稍后失去意识咬断舌头。
“咳咳！咳咳咳！”但很快，他就因为咳嗽，把布卷吐了出来，他的肺也开始痒了，伴随着一阵阵的气闷，季寒素呼吸的声音就像是呼哧呼哧拉风箱，他滚在地上，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每次咳都像是彻底窒息的前兆，暗褐色的带有颗粒的液体从他的喉咙里被咳出来。
咳嗽还没结束，偶头又来了，像是烂肉一样的东西滚出他的喉咙。
接着肝脏也在这时候蹦起来了……
咳嗽、呕吐、惨叫，季寒素第一次知道，人能够在同一时间用一张嘴做这么多的事情。
这简直是在地狱里受刑，季寒素甚至不清楚，现在的他，到底是失去了意识，还是依旧意识清晰。一切都变得虚幻，只有疼痛才是真实的。
竺昭昭也没想到普通人吃这种脱胎换骨的东西会带来这么巨大的痛苦，这是从里到外把人活剐了。
可他现在只能看着干着急，也不敢出声，因为对季寒素来说，保持清醒才是痛苦。
直到季寒素彻底昏厥过去，竺昭昭才进入了升级状态。
这就相当于，他们俩一个宕机，一个重启中。
……后半夜到了，紧锁的大门传来了哗啦啦的声响，小院紧锁的门打开，一位身材颀长的女子举着火把，当先飞奔而来。她直奔主屋，可奔到一半她就看见边上蜷成一团的季寒素了，立刻改了方向。
“寒儿！寒儿！”女子到了跟前，先是叫了两声，见季寒素没有回应，在蹲下身，碰了碰季寒素的额头。那滚烫的触感立刻让她眉头一皱，她抖开披风，将人裹住，待把季寒素抱进怀里的瞬间，越发清楚的感觉怀中人浑身湿透，冷战阵阵。
“主子，这不会是肺痨吧？”与她同来的下属紧张道，“您莫要被过……”
“胡说什么！”女子怒叱，抱着人站了起来，“你们留下把事情解决干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