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走水
周帝讪讪道：“朕前些日子受了凉，咳嗽得厉害，那些庸医又没本事，他们开出来的汤药除了难喝之外，便再无用处，哪似国师的金丹，一吃下去，便病痛全消，精神百备。”
说到金丹时，周帝眉飞色舞，两眼放光。
赵真人却截然相反，连连摇头，面带隐忧地道：“贫道一再叮嘱，金丹虽好，但不能过多服用，陛下如今的量，已是一超再超，实在不妥。”
周帝拧眉道：“国师不是说金丹有助于朕修行吗？怎么一转眼又说不妥了，难道这金丹……有什么隐患？”
赵真人眼皮微微一颤，垂眸道：“金丹确实有助于修行，但需得循序渐进，正所谓虚不受补，一下子服用太多，身体会承受不住药效，毕竟陛下如今还只是肉体凡胎。”
“肉体凡胎……”周帝低头盯着自己双手，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他早已经厌倦了这副渐渐老迈的身躯，恨不能刻褪去这身凡胎，羽化成仙，从此寿与天齐！
奈何……奈何……
周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灼灼地盯着赵真人，“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难道还要朕回去喝那又苦又没用的汤药吗？”
赵真人微微一笑，“一切听凭陛下圣心独裁。”
周帝哑然失笑，指着赵真人道：“你啊你啊，非得逼朕主动说出来是不是？”
“贫道不敢。”
“嘴上说不敢，心里头却是敢得紧呢。”周帝笑斥了一句，又迟疑地道：“国师，这双修之法，当真有助于朕的修行？”
“紫衣师妹天赋上佳，有她辅助，陛下的修行之路，当可顺利许多。”赵真人这番话，令周帝终于下定了决心，传召紫衣入宫。
在讨论了一番修行上的事情后，周帝话锋一转，道：“国师想必已经知道颜秉文死于邪术之事，可知晓是什么邪术？”
赵真人斟酌道：“贫道仔细问过小徒关于颜大人的情况，若贫道没有估错，颜大人应该是被人抽走了生魂。”
“生魂？”周帝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
“不错。”赵真人神情严肃地道：“万物皆有灵，而这个灵，便是无形无质的魂，人死了叫灵魂；而人活着的时候，便叫生魂；人一旦被抽走了生魂，便等同于死亡，只是因为体内残余的生机还有记忆，会在短时间继续驱使着身体行动乃至说话，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事实上，已是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一旦体内的生机耗尽之后，倒会化做一具尸体。”
“小徒提过，颜大人出事前，曾经笑了一下，但他本人对此茫然不知，因为那时的他已经没有了灵，只是一具执念未消的尸体，自然也就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
周帝面色难看地道：“会这门邪术的，都有什么人？”
“此术与替魂邪术一样恶毒，都是各大门派的禁术，懂得的人少之又少，贫道会尽快查明，给陛下一个交待！”
听到他这话，周帝面色稍霁，“那就有劳国师了。”
在赵真人离去后不久，有内侍进来在黄忠耳畔低低说了几句，后者挥手示意其下去后，赔笑道：“陛下，紫衣仙姑到了，就在殿外等候。”
正在批阅奏折的周帝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朱笔，道：“让她进来。”
“喏！”
随着殿门打开，一道倩影缓步走了进来，正是紫衣，她今日穿着一袭紫色的道袍，三千青丝梳在头顶，整齐地盘成道髻，以一枝桃木簪固定，宛然是一个道姑装束。
紫衣走到赤足而立的周帝面前，稽首行礼，她的声音很好听，如百灵轻啼，“紫衣见过陛下，祝陛下仙福齐天！”
她今日也蒙着面纱，只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一双圆而媚的眼睛。
“免礼。”周帝扶起她，温言道：“朕的事情，想必国师都与你说了，你……愿意吗？”
紫衣长睫微微一颤，垂眸轻声道：“能助陛下修行，是紫衣的福份！”
“好！”周帝满意地点头，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和颜道：“若朕有朝一日羽化登仙，一定不会忘了你功劳。”
“谢陛下！”紫衣垂首叩谢，任由周帝取下蒙面的轻纱，露出姣好的面容，这张脸上既有女子的明媚，又有神女的端庄，饶是周帝见惯了美人，也不禁有一瞬间的失神，握着紫衣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翌日，傍晚时分。
一封简短的密信通过不为人知的渠道递到了淮阳王手中，他看过上面的内容后，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即命人取来火盆，将密信丢入火盆之中，直至亲眼看着密信被火舌尽数吞噬，烧成焦炭，连个纸角都没有留下，方才让人熄了火端下去。
“王爷。”邝寿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进来罢。”
得了淮阳王允许，邝寿方才推开书房的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小声道：“一切都按着王爷的意思安排好了。”
“很好。”淮阳王颔首，走到门外，负手望着天边流金幻彩的晚霞，喃喃道：“就让本王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
随着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天边，浓黑如墨的夜色如期而至，笼罩着繁华的京都……
几道人影借着夜色的掩护，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悄然飞奔，很快便来到了城西一处挂着白幡的宅子门口，正是颜家。
他们三两下跃过了院墙，来到宅子内，为首的那名黑衣人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厢房，低声道：“动作都利落些！”
“是。”那几个黑衣人答应一声，打开提在手里的木桶盖子，将里面不知名的液体泼在颜家那几间厢房门口，紧接着从怀里取出一枚火折子，那一点火光，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有种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火折子落地一瞬间，火焰腾窜而起，无数火舌疯狂地舔舐着那几间厢房。
照这样的趋势看，相信不出片刻功夫，厢房乃至整个宅子，都会被大火吞噬。
几乎是火起的一瞬间，外头响起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大声喊道：“走水啦！走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