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8章
黑暗占据视野。
下一个瞬间，林昱曈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地面上了，像是灵魂刚被塞进躯壳里，她都没来得及察觉自己什么时候变了个姿势。环顾四周的动作是暂时做不成了，因为她刚一抬眼，就看见一只眼泛红光的三头犬站在五米之外。
林昱曈退了半步弯曲膝盖，作出随时能跑的姿势，同时用眼睛盯着三头犬，试图将它控制住。随后她左后方传来一声利箭般的尖叫声，差点把她吓了个趔趄。
要糟。
原本还在安静对视的巨犬仿佛被叫声唤醒，三个狗头立刻开始狂吠，前爪狂暴地一刨地就准备朝林昱曈扑来。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后衣领，将她拖后两步。随即她的手腕被抓起来。
“跑！”魏显的声音响起。
林昱曈被他拽着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狂奔起来。
这是一片鬼气森森的树林，树干枝叉扭曲，树冠遮天蔽日。猫头鹰咕咕的长音在夜晚的空气中被风送得很远。地面上全是不高的野草，又或许是苔藓，林昱曈无法在这种光线下看清，只能约莫看见地上盘踞的树根。
刚进入关卡时，他们身旁原本有三个玩家。其中一人朝着与他们相反的地方跑了，但作为尖叫源头的那两人就追在魏显后面。
林昱曈能听见四人纷乱的脚步声和身后三头犬的喘息声，还有另外两人不绝于耳的“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叫了危险啊！”她紧盯着地面匆匆掠过的障碍物，朝身后两人喊。
两人的叫声根本没有停止。
这样不行，林昱曈想。即使有魏显拉着，她的速度也不可能快过三头犬，而且她坚持不了多久——哪怕她有体力跑下去，以她的视力和自己并不习惯的速度，绊倒是迟早的事。
“有没有隐蔽点！”林昱曈冲魏显喊。
“正在找，目前没看到！”魏显回话，“而且现在这样根本隐蔽不了啊！”
确实，背后还跟着两个尖叫鸡。
他们他娘的是怎么做到一边跑一边嚎还不岔气的！林昱曈准备再往后喊一声让他们别叫了，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背后飞了过来。她猛地一弯腰，那玩意就擦着她的头发飞过去了。
就这一分神，林昱曈也不知自己是重心不稳还是脚被掉在地上的树杈勾到了，反正整个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魏显感受到手上的力道不对，赶忙刹车回头，正好看见一支手电筒从林昱曈脑袋上飞过去，而后面的那个男的刚扔完什么东西，正准备和边上的女的开溜。
魏显抽出剑冲过去，一伸腿将他踹到一边，然后挥剑朝追到跟前的三头犬砍去。
另外那个女的喊了一句什么，大概是男人的名字，心急火燎地冲过去想把他扶起来。林昱曈从地上硬撑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绕到女人身后，拽住她的兜帽将她使劲一拖，把她从男人身边掀开。
男人挣扎着爬起来，嘴上喊着女人的名字。
他妈的走错片场了吧！
林昱曈抽出匕首架在女人脖子上，恶狠狠地对一瘸一拐想要过来的男人嘶道：“你去打狼，但凡让我看出有不卖力的地方，我就杀了她然后让你垫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这样！求求你放了……”女人哭起来。
魏显暂时挡住了三头犬的进攻，但那巨犬比他还高出半个身子，而且有三张嘴。虽然它脖子长度有限不可能用三个脑袋同时攻击，但一旦魏显失误或者走位出问题，那三颗狗头就会立刻啃到他身上。
“闭嘴。”林昱曈左手一勒女人的领子，“再不去我杀了你！”
那男人没办法，只好拿出把菜刀试图往狗的背后绕。
“起来，手指插进头发里跟我走。”林昱曈挟持着人质往一棵大树后面的低坑绕，“你乖乖在这待着，你和你队友还有可能活命，不用我教你吧？”
要不是这俩人不可能是焰火，她早用他俩喂狗了。
“你行行好吧，你行行好，”女人拽住林昱曈衣角，“我男朋友是为了我才那样的，反正你对你的……朋友也只是累赘不是吗？你根本没法自己跑，把活着的机会让给别人不好吗？我们都是女人，你应该能理解的……”
“谁他妈跟你‘我们’，再不松开我捅死你。”林昱曈刷地甩出一个刀光。
女人松开手向后倒去，自顾自哭起来。
魏显已经成功地在中间的狗头上砍出一道划痕，弄瞎了它的一只眼睛。林昱曈一甩手，召唤出晶体往巨犬的眼睛和喉咙里塞。三头犬呜呜地嚎叫着，使劲甩头，将附着在身体表面的大部分晶体从身上甩了下去。
麻烦。
周围的树影更浓了些，魏显和三头犬都已绕着对方转了半圈。头顶有什么鸟“啊啊”地叫了几声，随即一团团黑影从树上落下来。林昱曈赶忙躲避，那女人却刚好捡起手电筒朝三头犬照去。看到从树上下落的黑影，女人“啊”地将手电一扔，闪到一旁。
结果那手电的光刚好晃到对面魏显的眼睛，导致他没能躲过第二团黑影。黑色的粉末像爆开的沙包一样从他头上散落，林昱曈刚躲开自己头顶上的，一扭头就看见魏显踉跄着退了两步。
三头犬吠叫一声就要往他身上咬。
林昱曈抽出小刀用尽全力朝它的后腿扔去。
刀尖没入了三头犬的大腿，使它吃痛地向一旁跃去。
“向右！”林昱曈朝魏显喊，帮他躲过一团黑影。
三头犬咆哮着向她冲来。
林昱曈扭头就跑，利用体型优势给它来了个秦王绕柱。之前那个男的就被三头犬撂倒了，刚才腿被黑影砸中，现在看上去是站不起来了。
三头犬一跃扑空，隔着树干对着林昱曈呲牙。
林昱曈想也没想给呲了回去。
怎么样，她又不能给这地狱犬来个滑铲。
“看着我干嘛，我又不好吃。”林昱曈嗤笑道。她举起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三头犬脸上的刀伤：“乖一点，对你没坏处。”
结果那狗像是听懂了，又盯着林昱曈看了几眼，然后扭头朝密林深处跑去。
什么玩意儿，居然比边上的两口子更听得懂人话。
她回到打斗的位置，看见魏显正把剑抵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女人在边上不住地求饶。
“拉人作替死鬼，就该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魏显不为所动。
林昱曈突然觉得地上的两人蠢得可笑，而要杀他们，对于她和魏显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想到这里，她反而觉得杀了他们是一件晦气的事情，仿佛如果这次杀了这两个废物，以后杀的也就只能是废物了。
杀气这种东西，应该留给真正需要杀的人。
“得了，走吧。”她走过去拉拉魏显的衣袖，“走了。”
魏显停在那半天没动，等林昱曈又拉了两下，终于叹了口气，把剑收回去。
“下次见到我们记得躲着走，再让我看见，你们就活不成了。”林昱曈对两人放完话就和魏显一起沿着三头犬离开的反方向走。等走出有几十米，林昱曈觉得那两人看不到了，就小声问魏显：“你刚被砸那一下感觉怎么样，要不你蹲下我帮你看看？”魏显现在走路的姿势看着有些吃力。
“头晕眼花的，有点看不清路，你稍微扶着我点。”魏显告诉她。
林昱曈又看了他两眼，还是有些担心：“刚才那个男的，腿被砸了一下都变形了，你确定你不用歇会儿？”
魏显摇摇头，然后大约是把自己晃晕了，用手稳了稳脑袋。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俩是怎么跑进关卡的。
绝对是人为的，这不用说——所以问题主要在于这背后的力量到底是某个道具还是谁的能力，然后这人现在在哪。林昱曈把自己进关卡时的感觉告诉魏显，发现他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两人已经走到了森林的边缘。林昱曈用手捂着手电看了眼表，发现目前据他们进关卡大约过了一刻钟。
叮咚——
天空中传来一声提示音，随后是一个女声：“请所有玩家在下次日落前提交任务。”
什么任务？
下一秒，林昱曈的物品栏里多出了一张a5大小的卡纸，上面印着一张简易地图，一共分为七个区域，可视作三个圈：最外圈顺时针分别是歌舞广场、游乐场、树林、小山丘和玫瑰园，中间一圈是人工湖，最里面是湖心岛。除了人工湖外，其他区域的中心都印着个直径大约两厘米的圆形纹。林昱曈看了看，发现两人卡纸上每个区域的图案都不一样。
“这像是那种要盖章的定向越野。”魏显尽力看着，还是有些费劲。
“你说得对，”林昱曈表示同意，“你觉得我们得怎么拿到印章？刚才的地狱三头犬不会是印章的看门狗吧？”
“不是没可能，”魏显想了想，指着卡纸上的圆形图案，“你看这里有的像是画着某个地方，可能每个人的印章都不一样，要到相应的位置去找。”
林昱曈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黑灯瞎火的，上哪找去？她“树林”这一区域的花纹像是个树洞，她又去看了看魏显的——上面画了根树杈子。
啥？
“你这什么运气！”林昱曈挠头，“你眼神好，来的路上看到了根长这样的树杈子没？”
魏显想摇头，忍住了：“我刚才看不清楚。”
两人一时无语，抬头问天，魏显眯着眼半晌没说话。
“你真的没事吗？”林昱曈戳戳他。
“没事，”魏显保持着四十五度角仰视的状态：“就是一抬眼刚好看到不远处有根树枝上在闪银光，长得特别像游戏里的那种可拾取提示。”
啊？
“你这什么运气！”林昱曈拉拉魏显，“走吧，看看去。”
两人挪到树下往上看，但是树太高，夜太黑，看不清上面是什么情形。因为这是魏显的印章，所以林昱曈并不能看到闪烁标记。
“你在下面注意安全，我爬上去看看，出什么事你先去相对安全的位置，我自己会想办法。”魏显交代林昱曈。
林昱曈一伸左手，用晶体从树杈上摇下来一枚小方块，右手再用帽子一接：“不用谢，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魏显：“……”
两人打着小手电看面前的方块，林昱曈拔开它的盖子，看到里面赫然就是一枚圆形的印章，图案和魏显地图上的吻合。魏显试着把它盖在卡纸上。
一揭开，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没印泥啊，”林昱曈嘶了一声，“那就先揣着印章走吧。”
魏显十分同意，于是两人开始在树林子里面找树洞。途中，会向下扔黑影的鸟又追上来两次，不过都有些人体描边的意思，反正林昱曈和魏显都没再被砸着。经过上个关卡，两人都不太敢开灯，好在魏显的视力基本恢复了，可以保证两人不直接用嘴去啃树根。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嚎一般的犬吠。魏显听了十分感慨：“这还好不是个人形的，否则你还不一定劝得走。看来小动物还是喜欢你。”
“害，”林昱曈想到之前那两位就直叹气，“人啊，比三头犬还坑。”
只要能避开三头犬，树林的危险程度就直线下降。林昱曈担心林子里可能有瘴气或者什么神秘生物的孢子，还是拉上魏显一起戴了口罩——虽然地球的贫弱物理防御不一定挡得住魔法攻击，但总比没有强。
过了大约半小时，魏显先在远处地面上隐约看到了个凹陷，就指给林昱曈：“你看那边闪不闪。”
“闪。”林昱曈回答。两人走过去，果然在树根边看见一个直径约二十厘米的洞，里面还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昱曈用晶体找到印章时，表情差点失控，用晶体运出来后拿湿纸巾给它使劲擦了擦才敢上手摸。
她感受到了——洞里面全是到处爬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说啮齿类动物吧又有点小，但如果是虫子的话那体型也太惊人，反正比大蟑螂还大。按照关卡原本的意思，玩家多半得趴下，再把手伸进去掏。
险恶，用心太险恶了。
两人拿到了印章，于是动身返回之前到过的边界。与树林接壤的是游乐场和小山丘，根据林昱曈之前往外看到的景象，他们出去的位置多半不是游乐场。
靴子踏在地面植被上的声音在林昱曈听来格外明显，感觉每一下都可能引来些什么很不妙的东西。之前被三头犬激起的肾上腺素完全褪了下去，想到关卡里很可能还藏着一个甚至是多个能力未知的敌对玩家，她终于开始紧张了。
人一紧张就开始疑神疑鬼。“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哦，”她拿手在魏显眼前晃晃，“这是几？”
“这是巴掌，”魏显指指地面提醒她有道坎，“真没事，别担心了。”
“行吧。”林昱曈跨过去。
十几分钟后，两人到达了树林的边界。天已经要开始亮了，天空的颜色从黑变成了深灰。树林里除了猫头鹰的咕咕声和远处召唤黑影用的鸟叫，还没有其他鸟类醒来的叽喳声。他们面前是一片被草地覆盖的丘陵，不远处有一条小路。两人正要迈步，一个鬼影突然贴着林昱曈的脸出现，眼睛离她只有十公分不到，阴气森森地瞪着她。
林昱曈被吓得一激灵，瞬间咬紧牙，不自觉地用眼睛瞪了回去。魏显搭了一只手在林昱曈肩上，带着她慢慢后撤。那不甚清晰的鬼等了一会，像是没等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化为一阵烟钻进草地里，贴着草皮扑腾着跑了。
几十米外传来一声尖叫，随即几十股烟向着那个方向扑去。骨头碎裂声响起，然后是啃咬和咀嚼声。
林昱曈一脸“这他妈啥”的表情看魏显。魏显用食指给林昱曈比了个“嘘”，在地上捡了个小石块朝前方的山丘扔去。石块落地砸出“啪”的一声。一群鬼影瞬间从地面上冒出来，围在石头边上像土拨鼠一样左看看右看看，场面又吓人又魔性。
林昱曈跟着扔了块晶体，但在它将要落地时控制它慢慢停在了草上，没有弄出声响。
这次没有鬼影出现。
哦，合着这玩意儿是声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