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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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笼罩山峦，鸟声绝尽。唯余狂风在林间呼啸，让周围本就因光线减弱开始模糊的景象变得更难以捉摸。

    周露一声不吭地走在队伍中间。距离离开这个鬼地方，还有不到两天。

    她一定会出去的。和她同行的这群人素质还不错，没人一进来就哭个不停，但明显也没有特别强的玩家。这样很好，低调，不会被怪针对，有大半的希望能出去。

    “这都七点了，该吃饭了吧？”一个男玩家的声音把周露吓了一跳，她勉强抑制住恐惧和烦躁，继续面无表情地走着。

    “吃什么饭啊，你看这都几点了，还没到营地，一会出事了你先被杀啊？”另一个玩家呛回去。

    “还不是你们带错路？”那个男玩家不甘示弱，“否则我们能现在还没到？饭也不让吃，一会鬼来了你跑不动可别怪我！”

    “看路的时候你装死，现在还怪谁啊？而且谁不让你吃饭了？我是抢了你的吃的还是塞着你的嘴啊？想吃就吃呗！”之前看错地图的那人气得直跳脚。

    “那个……你们能不能别说那个字啊……”一个女孩看上去快哭了。

    “谁管你啊！”男玩家吼回去。

    “你自己想吃就吃，别拿人家小姑娘撒气！”另一个中年男人吼回去。

    周露当做没看见。她脸盲，这些人都是第一天临时聚起来的，她这么一会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不清楚，但是她很饿，却又不敢停。

    这就是没有厉害玩家的坏处，周露扫了一眼吵架的那几名“队友”，没有拍板的人，只剩下这群水平相当的吵来吵去。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嫌弃这群人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见到了一处营地。一群人大喜过望，刚舒了口气，却又发现剩下的位置不够了，他们得两人一个帐篷。

    “那个谁，周霖，”一个中年男玩家朝周露招招手，“这个女生就一个人，要不你们俩一起？”

    周露正要随口答应，突然反应过来她不叫周霖——周露是她昨天临时起的假名，她自己都差点忘了。

    “好的。”周露回答，“不过我叫周露。”

    那男人摆摆手，说了声“不好意思”，就又去干别的事了。

    一群人终于开始了久违的晚餐。边上的女孩子有点想找周露搭话，但是周露说得不多，于是她便也渐渐不言语了。

    周露啃着被压扁的面包，隔着袖子摩挲着她右手腕处新添的纹身——四天前加上的，小小的火焰纹。纹身师手艺一般，有条线有点歪。不过这不重要，这个纹身是她用一个稀有道具换来的。有了它，她也算是在夜市里找到了立足的地方。

    刚进夜市那几天，她和她在关卡里认识的一个女生被赶得东逃西窜。那时她们的能力还不明显。两人遭受过不少骚扰，其中逃脱的过程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到了后来，骚扰的人变少了，可是她的能力也就是平平无奇，但凡和别的玩家对上，大概率都会输。

    于是新一轮的奔逃开始了。

    “我们加入复仇者吧，”那个女生找她商量，“虽然我们能力不强，也没有要报死仇的对象，可是我们可以学怎么在这里生存，到时候认识的人多了也方便些。”

    周露支支吾吾没给出答复，心里却想：这个理想主义者，还没被抢够吗——复仇者在夜市里确实有些名号，却十分分散，没有管事的人。这种组织可以加入，但不可以用来寻求庇护。当时的她心里有另外一个名字——焰火。

    那个以做人头生意闻名的杀手组织，在夜市最繁华的地方有榜单和高塔。经过的玩家都战战兢兢，听到这两个字就害怕。只有这样的地方，才是可以乘凉的大树。

    一次幸运的关卡，周露遇到了一个高级玩家。周围出了很多怪，她只记得害怕，但回过神来时它们就都被解决了。通关奖励是一张可以用来杀死任何一个人的符。这张符变成了她进入焰火的门票。

    再也不用在夜市里担惊受怕了，周露想，虽然我自己并不强，但只要露出纹身，其他人就会望而却步，找别的软柿子捏。

    吃完晚饭，营地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露不敢动弹——这个纹身在关卡里可不管用。

    “我好害怕啊，”边上的年轻女生缩着脑袋轻声念叨，仿佛坦白自己的恐惧就能获得解脱。

    她们钻回搭得有些不牢固的帐篷，躺着一动不动。

    平时都会吓得失眠的周露今天居然很快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她已经站在一片树林里。

    曾经占据她脑海的一切都消失了，现在的她非常平静，只是一直往前走着。

    树干和吊在树上的人从她身边经过。中途她好像倒了一下，但是她又很快立起来，继续看着树在边上走。双脚悬空的朋友们越来越多，都来欢迎她。

    大圆盘在天上飞。

    亮。讨厌。

    地上有一根长绳子，正在朝她手上爬。

    非常好，长长的，朋友也有。

    她看见一条喜欢的树，就抱着滑了上去。她用绳子在树的手臂上编辫子，然后当做项链套在脖子上。她荡了下去，好像踢到了一个朋友。

    这个地方好。

    从今以后它就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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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昱曈看着不远处的那群人。

    这是在干嘛呢？

    她想上前查看情况，却被于湄拦了一把。林昱曈有些愣，朝于湄一脸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于湄狡黠一笑，压低声说：“我们两个别走前面，让个儿大的打头阵。”

    林昱曈恍然大悟，想起她第一次进关卡时，遇上潜在冲突，祝凌也让她靠后边站。

    没办法，长得不够唬人，起不到良好的震慑作用。

    更何况她走到现在，腿上的姿势多少有点瘸。

    于淇、祝凌和魏显走在前面，大柴带着几位猛男几乎并排，走在距于淇两米的位置。那个独自一人的玩家不知道钻到了哪里，已经不见了。

    看到有新队伍过来，原本聚集的人群让出位置，好让新人了解情况。林昱曈忽略了他们的注目礼，走到祝凌身边往下看。

    他们面前是块界碑，随后是一条向下的台阶，下去就是小镇。

    林昱曈回想着地图，发现那玩意儿不知多久没更新了，根本没把这个镇子标出来。原本这一段只画着两条岔路，可等她往镇里一看，光是能看到的那两排房屋，按照其错综程度，路就不可能只有两条。

    她以前参加学校组织的露营徒步项目，因为走得慢需要队友等，所以就自告奋勇看地图，保证天黑前让小队在营地搭完帐篷，算是作点微小的贡献。而论找路，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种小镇。地图上标得不全，走在村里还看不出路会向哪儿伸——有的路看着方向对，走出去一百米才发现是个死胡同。有一次他们组绕了三个弯还走不出去，最后还是组里一位会说当地方言的同学去敲门问了路，他们几个才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小镇之旅。

    而且袭击吴锐的羊蹄人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林昱曈怀疑她没什么建立有效沟通的机会。

    可如果单纯是因为找不到路，小镇入口处不至于滞留了至少三队人。

    什么情况？

    看周围这群人的反应，像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却清楚里面一定有东西。

    在林昱曈他们观察四周这会儿，大柴已经打听出了这群人停滞不前的原因。

    “有一队说他们刚到的时候正巧看见前面一队进去，然后就听到尖叫声。可等他们到了跟前，却什么都没看见，所以就不敢往前走了。”大柴总结了重点。

    “能猜出里面大概是什么吗？”于淇问。

    大柴摇摇头：“他们说完全不知道。”

    这就怪了。能听到尖叫声，但没有别的任何推测。除非前一队人是几乎同时被干掉了，否则总该能听出点什么。

    林昱曈不动声色地朝那组人看去——一共四人，刚好没一个正脸对着自己。

    等他们这群新前来加塞儿的玩家不那么显眼后，林昱曈悄悄凑到于淇边上：“你能看到里面有什么吗？”

    “有羊蹄人。”于淇告诉她。

    哦。

    羊蹄人，恐怖之处主要在于它以假换真的技能；在纯粹的武力方面，它们除了快，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一被围攻就多半得死。

    “多吗？”林昱曈问。

    “不清楚，镇子里面很快就有结界，我的视线透不过去。”

    林昱曈点点头，走到界碑边。看来他们前方的空间壁垒有两层——一层是普通人看不穿的界碑结界；另一层，则是优先级高于于淇能力的小镇内的另一层结界。

    她想到这里，正低下头查看界碑上的铭文，就感觉自己背部被重重一击，整个人几乎飞了出去，一个没刹住就滚下了台阶。

    谁他妈踹我？

    林昱曈护住头部和眼镜，感受到手肘肩膀膝盖等一切凸出的部位都在和石台阶亲密接触，背上刚被蹬的那一脚相比之下已经不算很疼了。没人接她一把，楼梯又陡，她直到彻底滚下楼梯，又在地上翻了几圈后才停下，整个人都要被摔散了。

    太疼了，根本起不来。林昱曈躺在地上喘气，大脑受刺激后一片空白，眼睛却看见一个什么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她本能地往边上滚，刚才被磕伤的部位又在地上压了几圈，导致她一边滚一边嗷嗷叫。

    好歹算是没被砸死。

    准确说是没被捅穿。

    一只巨型蜘蛛从天而降，她堪堪躲过它的穿刺，现在腿伸在蜘蛛身子外面，上半身正处在蜘蛛腹下。林昱曈吓坏了，都没来得及确认自己还活着，就下意识地抽刀朝蜘蛛腹部刺去。

    腹部出乎意料的软，声音出乎意料的恶心。

    被刺中弱点的蜘蛛也毫不拖泥带水，说死就死，立刻腿一趴朝林昱曈脑袋上倒去。

    “我操！”林昱曈大叫，试图用刀顶住蜘蛛，却于事无补——她背上也没长腿，没法仰躺着平移到安全地带。

    然后她的腿被拽了一把，人就从蜘蛛底下被拖出来了——魏显赶到了。他看到林昱曈被踹进结界就知道事情不妙，于是立刻往里追，一进结界就看到蜘蛛从房顶上往下跳，心一颤手一抖就把剑给扔过去了，刚好和林昱曈一起给蜘蛛来了个两面夹击。他拽出林昱曈，伸手一拔剑，又朝刚靠近的另一只蜘蛛砍去。

    林昱曈抬手封住任何可能漏出的液体。

    在晶体上擦过的剑格外干净。魏显收剑入鞘，接过林昱曈的刀，然后伸手扶她起来。“已经没事了，”他安慰道，“你怎么样？”

    林昱曈刚才打架没掉链子，但整个人还是懵的。她听到了魏显的问题，但像是没听懂似的，压根没有回答的意思。

    魏显这边本来就紧张，看林昱曈都不回话了更是急得厉害。但当他伸手扶林昱曈时，她又能一瘸一拐地撑着他走，弄得魏显反而更担心她头上的伤势了。

    林昱曈虽然浑身疼，大脑的信息接收系统也乱套了导致她暂时说不出话，但她知道魏显在边上肯定问了她什么，于是用手拍了他两下——这是他们的暗号，意思是她没事。

    于淇祝凌和吴锐等人刚对踢林昱曈的那名玩家进行了正义的围殴，但碍于周围人太多没把他打死。这人一晕，小镇内部的结界倒没消失，但楼梯口的景象尽数展现在众人眼前——一分钟不到，就有两只巨型蜘蛛倒毙。而进去的两个人居然还站着，其中那个年轻女孩正一脸淡然地接过一把黑刃的短刀，随后抬眼向台阶上的人们望去。

    短刀的刀锋闪过一抹银光。

    于湄在此之前就悄悄进入了结界，现在正跟魏显一起查看林昱曈的情况。魏显原本正轻轻拍着林昱曈的肩膀，还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但他在见到于湄后就停下了动作。

    九枝和复仇者的人威胁完剩余的潜在危险人物，就悉数进入了结界——早走晚走都是走，总不能让林昱曈和魏显光靠两个人一路砍过去。

    林昱曈站了一会，基本缓过来了。在杀死蜘蛛后，短时间内的高强度刺激引发了一阵短暂的心因性失明。她当时真有点慌，扭头往周围“看”，希望能在哪个方向看到点光线。不过没多久，她的视力就恢复了，身上的磕伤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了，只是在动作牵扯到开始淤血的部位时有些轻微的疼痛。

    难道是关卡对所有玩家都有身体强化作用？

    她告诉小队其他人自己可以继续，于是八人朝小镇深处走去。没走两步，他们背后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林昱曈回过头，看到大柴正一边追上来一边朝他们招手：“你们厉害，我们也不能太怂，一起走吧，打架的时候多几个帮手。”

    祝凌和周虹都没有提出异议，于淇便答应下来。十四个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村。

    穿过几排房屋，林昱曈便觉出不对劲——周围像是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一切都安静了几秒，随后十几只蜘蛛从街对角冲出来，对着一群人呲呲吐酸液。林昱曈用晶体扯下了大部分，刚想喊“躲开”，却看到一位猛男将小臂在身前并拢，召唤出了一面直径三米的淡蓝色屏障。酸液落在屏障上后纷纷滑落。“这些交给我，你们快找路！”他喊道。

    魏显本来走在林昱曈身边，见状和祝凌于湄一起去了队尾。吴锐上前接替了他的位置：“你跟我走！要扶的话就说。”

    “我还凑合。”林昱曈回答。反正她三天下来已经有点瘸了，再稍微多瘸点也没太大差别。

    于淇走在中间，随时注意战局，同时提防可能靠近的羊蹄人。周虹和一个速度型猛男没有加入与蜘蛛的对打，而是成了临时机动队，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李国立拿地图，林昱曈拿罗盘。小队边打边跑，路线由他们两个定。

    原本的计划是借助错综复杂的房屋地势和蜘蛛绕一波，结果转过一个拐角，小队面前成了两条完全对称的岔路。

    “不能看地图了！”那个负责突发情况的猛男喊，“这个就是镜像二选一，之前有人遇到过！”

    “选错了呢？”李国立问。

    “敌人数量加倍……柴哥小心！”

    蜘蛛越逼越近，羊蹄人也开始出现。于淇和周虹像打地鼠一样朝它们扔飞镖，试图将这些怪控制在一定距离外。

    在这危急关头，林昱曈猛地朝吴锐喊：“把你勺子借我一下！就中午吃饭那个！”